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谧林
“怎么有兴致过这凡间的节日了?天上一天,凡间一年,这中秋节每天都有,怎么就今天想着要过了?”秋云歇坐在了另一个石凳上,抬眼看着这个人前温润如玉的男子。
“还不是怕某人忧思过深,一个不小心又胸气郁结,再闭关个十年八载的。”白泽垂下眼睑,捏起一块月饼,转而又放下:“不是,我说你这个白眼狼,我一大早跑到食府去给你做月饼,食府的神官都以为我疯了,结果就换了你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话。”
“你做的?”秋云歇刚捏起一块月饼,又放下了:“那能吃吗?”
白泽脸青一块白一块的,显然气得不轻,半响,长叹一声:“哎——你也就跟我贫嘴,在别人面前,你怎么不——”
“卖相还不错。”秋云歇出声打断。
白泽又拿出扇子摇了摇:“那秋大上神,就赏脸尝尝?”
“不了,我还有事,现在凡间几时?”秋云歇问道。
白泽低着头沉思了一会:“我来找你,是有话和你说。”
“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现在凡间是几时?”秋云歇从层层交叠的衣衫中,掏出一块手帕,包了两块月饼。
“哎,终是我这个老朋友真心错付……”白泽还想抒发一下感情,结果就瞥见秋云歇甩过来的刀眼。
“得,大概……嗯……申时吧。”
“谢了,等我回来去找你。”说完抬手,指尖攒动着神力,一道银白色光芒闪过,诺大的夫诸殿,就只剩下了白泽一人,和桌上那几块卖相还不错,味道未知的月饼。
白泽收敛了脸上的微微笑意:“想跟你谈谈,还真是难呢。”
——
凡间正是热闹要开始的时候,中秋佳节,阖家团圆。凡间的帝王是边族出身,民风比较开放,申时过后,万家灯火通明,街道上人头攒动,道旁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有卖东西的,有杂耍的,有开办灯谜的,好不热闹。
最热闹的当属开恩河畔,相传那里曾有神仙下凡,那仙人足尖轻点水面,激起圈圈涟漪,广袖一挥,掀起银色孟浪,凡是见过此情此景的人,日后都幸福美满,好运连连,比如有一个在河畔浣纱的寡妇,自那之后,竟被一个丰神俊朗的富家公子哥看上,一跃飞上枝头变凤凰,再比如一个喝醉酒的醉汉,摇摇晃晃到河边,眯眯眼睛瞅见了漫天的银白色花瓣,还未等看清,就失足掉到了河里,醒来竟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满是金银珠宝的洞穴,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是真是假,亦难分辨。
但并不妨碍人们将这当成一块风水宝地,每年的重大节日,无论是中秋,还是端午,都有人在此放灯祈愿,比在神庙还要虔诚。
甚至每年的除夕夜,皇帝也会亲自到来,点上花灯祈愿,希望新的一年,国家能够顺遂太平。
严程穿过一众喧闹,乘着小船向河流的尽头前进。
开恩河的尽头,是一片树林,叫做谧林,那里有着不同于城内的静谧。曾有凡人误闯进来,多半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大叫着提醒其他人不要进去。久而久之,就没有凡人敢进去了。
那都是对凡人而言的,严程不论是在飞升前还是飞升后,都算不上凡人。
严程跳下船板,踏上湿润的泥土,径直朝林中走去。严程穿过一层薄如蝉翼的结界,结界波动片刻,又恢复如初。
复行数十步,一池泉水豁然出现,周围屋舍俨然,有头上顶着犄角的拿着锄头锄地,有的摇着尾巴低头播种,池畔还有几个孩童样的在嬉戏打闹。严程仔细瞧了瞧喃喃道:“嗯……狐狸尾巴,兔子尾巴……还有小葡萄,小树莓,嗯……好像缺了谁。”
“小孔雀去哪了?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玩。”严程提高了音量。
几个小精怪闻声回头。
“程哥哥!你终于来啦!小兔好想你!”其中兔子尾巴的那个小精怪,屁颠屁颠跑到严程身边,一把抱住严程的大腿。严程顺势将他抱了起来,托在手臂上。小兔用他那肉嘟嘟的脸蹭了蹭严程的胸口,回答道:“小孔雀不跟我们玩了。”
“啊,那为什么呢,你们闹矛盾了吗?”严程抱着小兔在其他小鬼身边坐下。
“才没有。”小兔撅撅嘴。
“小程回来啦,给,刚摘的果子,尝尝,可甜了。”一位大婶来和严程打招呼。
“嗯,谢谢刘大婶。”严程笑着应了。
“小程啊,叔刚打的山鸡,你等着,叔给你炖了去。”那个头上有犄角的大汉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锄头,拎了一只野鸡来。
“不用了,四叔,我今晚不在这吃。”严程哭笑不得的看着这群献宝一样的长辈们。
“今晚不留下啊,是和那个仙君出去吗?”四叔放下可怜的野鸡,也盘腿坐了下来。
严程从箩筐中掏出几个野果子,收进了乾坤袋里。又变戏法似的,掏出几块糕点,分给了几个小鬼。
几个小精怪高兴的手舞足蹈,围着严程转圈圈。
“嗯,他应该一会儿就来,我们打个招呼就走。”严程回答完,又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塞到了四叔的手里。
“好孩子,这些你都自己留着吧,你和那位仙君都为我们做了太多了,我们无以为报啊 ”四叔握着严程的手,轻轻拍了拍。
“我这不算什么的,那位神仙哥哥,才是我们的大恩人呢,您就放心收下吧。”严程正说着,小狐狸突然大喊一声:“神仙哥哥!是神仙哥哥!”
严程猛然抬头,只见来人一身白衣,踏着月色而来。他带着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饱满水润的双唇和半截高挺的鼻梁。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银光流转。黑色长发与这黑夜相融,看得人如痴如醉。
“你真的来啦!”严程起身,迎着月色靠近那一片白,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
“嗯。”秋云歇俯下身来,摸了摸几个小鬼毛茸茸的脑袋。
小精怪们咯咯直笑。
谧林的这个结界,薄却坚硬,能回绝一切危险和外来人员。凡人不会被阻挡,但却也不能真的进去,也就是说,凡人看到的林子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林子,但是住在这里的妖兽们却可以看到他们,为了不被打扰,经常施展一些小把戏将人吓走。
先帝刚继位时,曾下达过一个命令,斩杀人间一切妖兽。那是个异常灰暗的时期,每天都有数不胜数的妖兽死于武官之手,血流成河,到处都是腐烂生蛆的尸体,幼兽的啼鸣,绝望的嘶吼。凡人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秋云歇却看的清清楚楚,听的清清楚楚。
妖王无力与之抗衡,带着残余的族人躲进妖谷,从此再也未曾来过凡间。
这谧林中的妖兽是被秋云歇秘密救下的,当时他们脱离了大部队,不知道妖谷在什么地方,只能等待着屠杀的到来。当初还有一个少年,似凡人,却能看到妖兽的存在。
那个少年便是严程。
这个奇异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开了许多,可以看出,将来会是怎样的一副容貌。
和四叔他们告了别,两人上了船。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毕竟上天庭这么忙。”严程先开口了。
“答应你的我不会忘。”秋云歇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一个谎。
“唔……你知道我飞升了?”严程划着船桨,眼睛盯着这个嫡仙般的人,脸有些发烫,好在夜色浓重,并没有被发现。
“我看到了你周围萦绕的神流。”秋云歇端坐着,不需要他划桨,倒是清闲。
“是吗,我什么都看不见呢,你真厉害。”
秋云歇看他努力瞅自己周围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事实上,他也真笑出了声,很轻,但也足够严程听见了,微勾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
不知为什么,这个少年总是像不会生气,不会伤心一样,和他在一块,心情总会突然变好。
“那你是文官还是武官啊?在哪个殿任职啊?我能冒昧问一下,你的神阶有多高吗?我飞升了这么久,怎么都没看到过你,在天上,你也带着面具吗?如果不带的话,那就比较难找了。”严程的好奇心过分浓烈了点。
“你这问题像连泡珠一样,叫我怎么回答。”秋云歇无奈的说。严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小船划过幽静的河水,荡开水纹,远远的飘来几盏花灯,粉红的花瓣在摇曳的烛光中绽开。
秋云歇突然俯身拾起一盏花灯,双指夹起藏在花瓣中的字条,月光散落,手指被粉色花瓣映衬的更加白皙。
“这样随意拿别人的心愿真的好吗?”严程不确定的问。
秋云歇似乎心情不错,翻开纸条,上面用端正的小楷写着“家中老母,缠绵病榻,望能早日康复,以报养育之恩。”署名一个“陵”字。
是个孝子。
严程不知何时弃了船桨,坐到了他的身边。
“那就让我来帮他完成这个心愿。”秋云歇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住字条,另一只手翻手成诀,银白色的神流自指尖溢出,在严程惊奇的目光中,瞬间吞噬字条,字迹渐渐消失。
“哇!”严程发出一声感叹,那张字条散落成一片片银白花瓣,漂浮在夜空中,散发点点星光。
“这样他的愿望就实现了吗?好神奇。”
“嗯”秋云歇将莲灯放回了水面,突然开口:“你饿吗?”
“神仙不会饿的吧……”
“那你吃月饼吗?”
“月饼?吃,神仙哥哥给的什么我都吃。”严程眼睫弯弯,伸手接过手帕包着的两块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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