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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Good night ,Britain Rose
中午,我央求塞巴斯蒂安带我到伦敦市区闲逛。我想在我心境还和平之前看一看传说中的伦敦。
19世纪的伦敦是这样一番风景——考文特花园里永远响彻着亨德尔的不朽之歌,水晶宫里永远商客如云。工厂的烟囱宛如童话里的城堡高耸入云,恣意飘荡于碧空中的煤烟则如同一汪墨汁,或深或浅地渲染着夕色……固然泰晤士河肮脏且腥臭,路人们的衣香却更甚于它。
“一切山洼都要填满
大小山冈都要削平
高高低低的要改为平坦
崎崎岖岖的必成为平原
……
他来的日子
谁能当得起呢?
他显现的时候
谁能立得住呢?
因为他如炼金之人的火……”
路边有孩子在唱《弥撒亚》的选段,比我方才在考文特花园里看到的演出要来得青涩,却更为虔诚,别具魅力的歌声吸引了不少绅士驻足观赏。与其说他们认同孩子的信仰,不如说他们欣赏孩子的音乐中,因信仰而具备的那份美。
我忽然有些触动,这就是19世纪的伦敦:繁荣至极又腥臭市侩、美丽明快又阴沉晦暗。
如果在夜晚,我大概还能看到很多诡异的景象。比如科学家弗兰肯斯坦在风雪中与他所制造的怪人对持;又比如化身博士海德先生沉迷于欣赏自身的恶行;比如舞会上绝美的少女莎乐美近乎癫狂地跳舞,以祈求国王将她心上人的头颅割下来盛在银盘里任她亲吻;又比如弹簧腿杰克先生则以惊人的跳跃划破夜空,将张狂的笑声撒播到各处……
这个伦敦,原本诞生自一个漫画家并不精彩的想象,如果我只在纸张上或是屏幕上看到它,大概会认为它只是人们认知中那个“白天繁华拥挤,夜晚群魔夜行”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典范城市,和其他漫画家笔下的伦敦没有区别。然而我穿越了,亲自走在这条城市的街道上,亲手触摸街边的事物,于是我必须承认它们确实存在,就像我身后的那只恶魔一样,确实存在。
我在一家商店前停滞片头,透过橱窗的玻璃,偷偷看了一眼塞巴斯蒂安。他盯着玻璃所映出的我的面容,微微一笑。他那么英俊、腰挺得那样直、腿那么修长、红宝石的眼眸里藏着那么多温柔。
多么的……多么的“少女漫画男主角”啊~~~
我脸一烫,又将视线移到自己……哦不,夏尔身上。继早上的混乱后,我才有机会真正欣赏夏尔的容貌。夏尔比我印象中还要美,他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蓝宝石眼眸。那只独眼里本该映照灰暗阴郁的深蓝色海洋,却因为现在的使用者是我,映照出了清澈如洗的晴空——当然这是美化后的说法。还原后其实是“夏尔·凡登海姆少年老成,万千情绪都隐藏心里,从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破绽;而安万厦十足一个傻瓜,眼里就只剩下花痴。”
——汗,忍不住吐槽了自己。
我压抑住苦笑的冲动,再看了一眼玻璃上两人的影子。嗯,即使是搅基关系,就外型上来说,两人也是绝配。
忽然,脚一软,我竟被人凌空抱起。有个粘糊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今晚伦敦就要血流成河了哦,小姐还有心情照镜子?”
我吃力地回过头。“凶手”是一位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藏袍子,戴着古怪高帽的男人。他前发很长,半张脸都隐藏在头发下,剩下半张被一道狰狞的疤痕破坏了平衡。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红衣、红发、红眼,夸张的红色眼睫毛。
这两个人我都有印象——现任棺材铺老板的前死神葬仪屋和现任死神的前巴内特家管家格雷尔。
“放开我!”
我拳打脚踢,葬仪屋不为所动,塞巴斯蒂安又准备背起手看好戏。
“放开我,变态棺材铺!喂!人妖死神!你要看着你的新欢猥琐未成年少男吗?!”
格雷尔听到我叫他人妖,气愤得快跳起来,听到“新欢”一词,又高兴地露出了笑容。末了还怕塞巴斯蒂安误会,一双少女怀春的眼睛在葬仪屋与塞巴斯蒂安身上来回扫荡。偶尔对上我的视线,立刻换上看到了垃圾的表情。
“啊~塞巴斯蒂安,不要误会DEATH★……哦不!葬仪屋,人家不是不喜欢你DEATH★……”
格雷尔混乱地解释。塞巴斯蒂安面部分明地抽搐了一下。
混蛋死神是指望不上了,我无力地垂下头。
“哎呀呀,小姐这张小嘴真坏~”葬仪屋扯扯我的脸蛋:“可是小姐明明是女生,怎么会自称男生呢?”
葬仪屋笑得一脸邪恶。他明知我不是夏尔·凡登海姆,格雷尔恐怕也如此。穿越到一个以灵魂为识别证明的“怪神乱力”世界,虽然省了伪装身份的麻烦,不过,还真是没有成就感。
“因为,我好歹在用夏尔的躯体。”
我爽快地把原因说了出来。既然葬仪屋要听,我就顺着他的意说好了。
“太惊人了~这可真了不得啊~”葬仪屋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即又捏了捏我的脸,说:“小生最喜欢这张脸了~只要脸蛋还在,内里装什么都无所谓哦~”
我气结。
“变态棺材铺!死神就要有死神的样子!不去收纳灵魂跑来调戏未成年……少女算什么?!”
唔……尽管我上个月已经满十八岁,但我的心是永远的十七岁!未成年!
“小姐真残酷呢~”葬仪屋亮出皮笑肉不笑的招牌表情,一只手把我搂得更结实,另一只手四下乱指:“你看,那群人、那群人,还有很多很多人今晚都会死,因小姐你而死哦!”
骗小孩啊!这些人原本就要死,即使我不穿越过来他们也会死。那是动画的剧情发展。是亚述/安杰拉烧死了他们,夏尔顶多算推动力,而我,安万厦,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要经由我的手而死的,只有一个人。
对,一个“人”,或许再加一只天使。
“你既然是死神,有灵魂可收不是应该很高兴吗?何必找我麻烦?”
我沉下脸,厉声说道。
葬仪屋怔了一怔,把我放下来。
“所以我来向小姐道谢。”葬仪屋的语气慎重许多:“我今晚能收到一个无上尊贵、无上极致、无上纯粹的灵魂。这个灵魂的地位比今晚将死去的灵魂都伟大,罪孽也比他们都深重。虽然还不比凡登海姆伯爵的灵魂珍贵,但也足以为地狱所爱,我已经好多年没有遇到那样的珍品了,这都是拜小姐所赐啊。”
“那个灵魂……是谁?”
“你说呢?”
葬仪屋朝着白金汉宫的方向望了一眼,我心情更沉重了。
“你要怎么处置女王的灵魂都无所谓,我动手的时候不准打扰。否则——”
我捂住右眼,转向塞巴斯蒂安,说:“塞巴斯蒂安,我请求你。”
右眼被手遮住,左眼又被眼罩遮住,我暂时被夺去势力,看不清塞巴斯蒂安的神情。但仅是短短一瞬,我便听见塞巴斯蒂说:
“否则——这位女士不惜命令凡登海姆家的恶魔与死神一战。”
接着听见格雷尔夸张地大叫起来:“噢噢!命运多么残酷!人家与塞巴斯蒂安又要步上相爱相杀的命运吗?”
他实在太聒噪。我赶紧放下手,恶狠狠地冲着人妖死神喊:“人妖!闭嘴!”
葬仪屋一把捂住格雷尔的嘴,一边将他拖开。
“看在小姐份上,小生尊敬不如从命。”
两人迅速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一回神,天色已近黄昏。
凉风徐徐,空气干燥,夕阳的余晖比我早上见到的红色“朝霞”——如果那份诡异的血红也能称为“朝霞”——更为清爽灿烂。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天气。
我垫起脚,朝白金汉宫眺望。远方一群金色蝴蝶向夕阳中的王宫飞舞。
沉重、不安、想逃避。种种情绪在内心蔓延开来,我刻意逃避了半天的事情,终究要去面对。
该动手了。我咬咬牙,下了决心:“塞巴斯蒂安,走吧。去王宫。”
身后传来服从的声音。
“Yes, My Lord。”
不安中,我竟微微笑了。
我想:事态还不算太坏。至少,有一只恶魔肯帮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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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汉宫入口处伫立着一群僵硬的士兵,还活着、有温度,却不能行动,并且没有呼吸——他们的时间被冻结了。
这和动画中剧情发展差不多。
我沿着一排排士兵,朝宫殿深处前进。白金汉宫很大,四下又没有半点声音。我和塞巴斯蒂安行走于宫殿中,宛如行走于古老的无声电影中。
我们行走得如此缓慢,缓慢到我以为我们也迷失在静止的时间中。此时,不远处传来少女的歌声。
“阿尔伯特下沉了
下沉了
下沉了
阿尔伯特下沉了
my dear darling……”
歌声是轻柔的、低哑的、暗沉的。一声一声,如泣如诉。
又像深红蔷薇刷地一声绽放在名为“死亡”的苍白魔域里。
我沿着歌声的来源,找到一个房间。推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这间房间是女王的卧室,床边坐着一位银发少女,她背对我,低声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我屏住呼吸,快步来到少女床边。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向我。
腐臭气息愈发浓重。
暗色的血汩汩地从她眼眶中流出来,糊住她翡翠色的双眸。她的肌肤是不正常的青白色,颈项下方,腐烂正在朝心脏蔓延。脓水从腐烂处溢出来,脏污了睡袍——在以前,这位少女失去了丈夫,怜悯于少女痛苦的心,亚述/安杰拉用丈夫的部分尸身与少女的身体缝合,缔造了一个新身体。然而,死人的器官终究不能为活人所用。于是少女的身体出现排斥反应,她还活着,身体却在一点点腐朽。
此刻,少女还在唱歌,一直地、一直地,用即将腐烂的喉咙,呼唤着逝去丈夫的名字。
简直就是恐怖片现场!
我捂住嘴,硬生生压制下大声尖叫的冲动,往后退了一步。
我应该二话不说结束她的痛苦。可是女王无助的歌声,终归让我生出了不忍。
我轻轻唤出一个名字:“亚历山德拉·维多利亚。”
少女循着声音朝我的方向仰头。纵使已经被血夺去视力,她还是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凡登海姆!”随即她的面孔有些狰狞:“卫兵!卫兵!快来人——”
我的同情心被她的举动撕碎了。
“别叫了,你根本配不上维多利亚之名。你,根本不配做这个国家的女王。”
在我心中,她的确不是亚历山德拉·维多利亚——尽管她也是大英帝国女王兼印度女皇,也有一位名叫阿尔伯特的爱人,然而动画中从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她是维多利亚。她没有像历史上真正的维多利亚一样将英国带入最繁华的时代,也没有成为“欧洲的外祖母”。维多利亚女王的荣光不属于她,我面前只有一个因爱成狂的可悲女人。
没有人想承认,这样疯狂的女人,会是维多利亚女王。她仅仅来自一个古怪的幻想。
少女女王听到我的斥责楞了一下,随即哭起来:“凡登海姆……我好疼……求你……救救我……”
她竟然痛苦到抛弃女王的尊严,向她的敌人求助……像个村妇。
亚历山德拉·维多利亚,原本象征着最辉煌、最高贵、最深情、最幸福的命运。
而面前的这位少女,原本是一朵开放得正美的白蔷薇。
可是两者扭曲地结合到一起,破坏了我心中的憧憬。
“珊德拉”我捧起她的脸,轻声说:“三百年亲,你的祖先宣誓为维护大英帝国的独立宣誓终身不嫁。她是明智的。如果爱让人疯狂,那么……不如不爱。”
“我爱阿尔伯特!”少女女王叫起来:“正是爱着他,我才懂得如何去爱我的国民!”
“你的爱已经随着你的身体一起腐朽了。来,我很快……就会让你解脱。”
我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并向塞巴斯蒂安伸手,说:“把枪拿来。”
塞巴斯蒂安默默递上夏尔的武器。当乌黑的枪口抵住少女女王的胸膛,她再度猛烈地挣扎起来。
“求求你,不要对心脏开枪!那是阿尔伯特的心脏!那里有他的灵魂!”
我却用自己也没料到的冷酷声音反问:
“人类的灵魂在哪里?在大脑?在心脏?你丈夫的心脏在你身体里,那你为什么还没有和他团聚?”
少女女王无法回答。
那是必然,就好比夏尔·凡登海姆的心脏也在夏尔·凡登海姆的胸腔里勃勃跃动,然而夏尔的灵魂已经不知去处。现在主宰这身体的灵魂,是我。
只要扣下扳机,一切就结束了。
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一瞬间,我忽然想起穿越之前那些平和的生活。
那个时候,我连虫都不敢杀。
为什么现在我却能毫不犹豫地杀人?
疑惑一旦产生,我便再也下不了手。面前这少女毕竟是人啊,有温度、还活着,纵使罪孽深重,能够制裁她的也不是我。我记得学校里哲学课讲师说过:“人不可以制裁人,只有神才可以制裁人。”
我没有杀害她的权利。
我烦躁地移开视线,窗外有金色蝴蝶飞舞。它们扇动黄金色的羽翼,时远时近,看得我又生戾气——我要让夏尔回来,就要让这个世界的发展动画剧情发展一样。要达成后者,则需要杀死女王。
我想:这……不是杀人。这……只是扼杀一个糟糕的幻想。但当我将视线转回少女身上,杀人的罪恶感却又涌上心头。
如此这般折腾了几番,最后我咬咬牙,求助于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拜托你,赐予陛下最温柔的安眠。”
“您不打算自己动手了吗?”
“我下不了手。”
“谋杀女王陛下可以重罪呢。”
我扯下眼罩,说:“塞巴斯蒂安,我请求你。”
“您的‘请求’和夏尔少爷的‘命令’一样霸道呢。”
我别无他法,低声再恳求了一次:“拜托,塞巴斯蒂安,我只能恳求你。”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笑,半倾身体,鞠个躬。开始用极富磁性的声音唱起歌来。
“阿尔伯特下沉了
下沉了
下沉了
阿尔伯特下沉了
my dear darling……”
少女女王伴着歌声入睡,不多时,她脸上浮现出笑容,似乎看到了极致的美梦。也许在梦中,她和她丈夫重逢了吧?
而后,她停止了呼吸。
室内忽然响起一声巨响,竟是葬仪屋破窗而入。只见他迅速从少女女王身体中拽出一个白色影子,慎重地收纳进一个琥珀做的小盒子里。
“抱歉。”葬仪屋说:“陛下的灵魂太贵重,我恐怕回收过程中出现差池,露出了迫不及待的丑态,让小姐见笑呐~”
我挥挥手示意葬仪屋可以走开了。
一只金色蝴蝶从窗前飞进房间里,塞巴斯蒂安似乎第一次看到这种生物,合掌捉住它,从手掌的缝隙中观察它。末了他露出微笑,说:
“这东西有些不祥,不过我很喜欢。”
恶魔果然钟爱不祥之物。
塞巴斯蒂安用力挤压手掌,蝴蝶化为金色齑粉,从他掌缝流泻出去。
一瞬间,宛如一丝清风吹进了燥热的原野,我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意识到,从清晨穿越开始,我就记错了一件事。那件事对我至关重要,对夏尔恐怕也至关重要。但当我想细究那件事时,混沌感再度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将我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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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写完这章了,逛街回家之后一直很困,一边敲键盘一边打瞌睡,毫不怀疑自己能敲着键盘昏过去。不过,在昨天和今天这篇同人的点击率和收藏都让我吃惊,增长势头不错呢~感谢收藏和点击的各位大人~~如果你们能再出个声和我这小透明打个招呼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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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3-Good night ,Britain R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