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缘花

　　“喂，二队的社员，没有记工分的快来记工分喽。”
　　夜晚，十字街头，有一盏马灯亮着，马玉林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手上拿着记
　　工本，嘴里吆喝着，招呼没有记过工分的社员来记工分。
　　马玉林得到越来越多的社员的喜爱，大家对他的评价是有才、帅气、忠厚老实。看法高度一致后，必然会产生共鸣。这不，在二小队的换届选举中，陈平仍被选为小队长，大家信任他。马玉林被全票选举为小队会计。大伙儿都说，马玉林当会计我们放心，他不会贪污、不会偷懒、不会搞小动作。
　　70年代生产小队会计是个什么状态呢？只要当上了小队会计，那基本上就不干活儿了。不干活的理由那可多了，什么结账了、什么跑运输单了等等。虽然那时队里比较穷，会计贪个10块8块的，还是常有的事儿。最让社员们讨厌的，就是会计偷偷地给亲朋好友加工分了。每天收工后社员们都要记工分，那得到会计家里去记。当时村里的街上连个照明灯都没有，遇上个没有月亮的黑夜，磕磕绊绊地非常不方便。
　　可能有读者问了，既然会计不干活，那在记工分上，不能给社员们提供点儿方便吗？是应该，但是这不是个简单的事。一来是因为队里的地分散，南一块、北一块、东一留、西一留的，干活儿的比较分散；二来是会计的风气是多年形成的，一个新会计入行，得遵从会计帮的帮规不是。
　　马玉林上任之后，槐花村的村民们感觉到了会计帮的风气可能要变，会计要从小老爷变成社员的仆人了，大伙儿都觉得二小队选马玉林当会计选的对，没问题。
　　除了必要的月底结账和跑运输单之外，马玉林几乎是天天出工，专挑人多的活儿，这样在收工的时候，在地头就给大家把工分记了。对那些没有机会记的，马玉林晚上就在十字街头等着。
　　孙大爷一边走，一边抽着烟锅子来了，说，“马会计，我要记工分。”
　　马玉林把记工本掀到孙大爷那一页，说“马大爷，您好。别叫我会计，我是大伙儿的服务员。您叫我小马吧。说吧，今天干啥了？”
　　孙大爷说，“今天牵着黑牛看病去了。”
　　马玉林记上给黑牛看病一天。然后告诉孙大爷记好了，可以走了。

　　村里几乎家家养猪，经过猪踩踏的猪圈里的土和杂草，是很好的有机肥。如果把圈肥献给小队，可以得到100个工分的奖励，相当于一个壮劳力10天的工分。这也是一个容易藏猫腻的地方。
　　“玉林在家吗？”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马玉林一看是当家子马大娘来了，问道，“大娘有事吗？您不是已经记过工分了吗？”
　　马大娘故意压低声音说，“我不是来记工分的，有件事给你商量一下。”
　　马玉林说，“什么事儿，您说吧。”
　　马大娘说，“是这么件事儿，你看我家劳动力不多，能不能给我家记上一圈粪？”
　　马玉林摇摇头说，“大娘，别的事儿好说，这个可不行。”
　　马大娘说，“我不说，你不说，旁人谁知道哇，别忘了，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
　　马玉林摆摆手，表示不同意。
　　马大娘生气了，说，“你个小兔崽子，忘恩负仪的东西，你忘了我给你的红烧肉啦？”
　　马玉林说，“没忘，您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了。可一码归一码，您的恩情我会报答，可是这弄虚作假的事儿，我是坚决不干的。大娘，选举的时候，您为什么投我一票呀？”
　　马大娘说，“不就是看你正直，不会搞猫腻，才投你一票吗？”
　　马玉林说，“对呀。要是我给您记上这一圈粪，不就成了您记恨的人，也辜负了大伙儿的信任了吗？”
　　马大娘拍了下大腿，说，“我错了，真不该逼你，咱妈家人要模范带头，别让大伙瞧不起。”

　　马玉林把当月的工分，汇总成一张大表，贴在场院里，供大家监督。
　　“嗨，真是瞎了眼了，怎么选了这么个骗子当会计？”一个社员大叫着，招呼人们前来看工分表。
　　马大娘说，“吵吵啥呀，怎么了，这么大呼小叫的。”
　　那社员说，“看看，看看，马玉林家怎么一个月就有两圈粪呢，不可能呀，他家养着两圈猪吗？骗谁呀？”
　　马大娘有些晕乎了，不可能呀。前两天还找马玉林给记一卷粪呢，他愣是不同意，怎么，到他自己就乱记了。她仔细瞧了瞧，然后一把揪住那社员的耳朵，说，“你小子好好看看，那两圈粪在哪里？”
　　那社员认真瞧了瞧，脸一下子红了，原来看错行了，把别人家的看成是马玉林家得了。那家人口多，养了两圈猪，一个月出两圈粪是没问题的。
　　那社员走到马玉林面前，说，“小马，真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马玉林微微一笑，说，“没啥，怪我画的行有点儿窄，我还经常看错行呢。贴出来就是让大伙儿监督的，看出啥问题来了，就大胆提呗。”
　　“小马，不对呀，我怎么少一天的工呢？”一位大嫂问马玉林。
　　马玉林拿出记工本，看了看，她21日没有出工，就问，“大嫂，你21号没有出工，你想想干啥了？”
　　大嫂想了想说，“那天我给队里卖菜了。”
　　马玉林问，“和谁一起去的，有证人吗？”
　　大嫂说，“有呀，和马大娘一起去的。”
　　马大娘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们俩一起买菜来着。你看我这记性，卖菜的钱还没上缴呢。”马大娘掏出10元钱，递给马玉林。
　　马玉林摆摆手说，“大娘，会计是不能接钱的，您把他交给出呐吧。”
　　马玉林给大嫂说，“大嫂，我给你记上了，21号买菜一天。表上的数字我就不改了，你放心吧。”
　　大嫂向马玉林竖起了大拇指，说，“小老弟真是不错，我的票投对了。”

　　平时小队的收入来源有三项，运输、药材和卖菜。每到月底，马玉林绘制一张当月收入明细表，贴在场院里，供大家监督。
　　“小马，我怎么觉得少了一张运单的收入呢？”运输队的宋把式带着疑惑问道。队里习惯把运输队赶车的叫把式。
　　马玉林问，“你把运单都交给出纳了吗？”
　　宋把式说，“都交了呀。揣在身上怕丢了，一般回来我们就赶紧把单子交给出纳的。”
　　马玉林说，“这好办，把出纳叫来就知道了。”
　　马玉林找人把出纳叫来了。
　　出纳手里拿着一张运单，给宋把式看了看。宋把式说认出来了，就是这张。
　　马玉林解释说，“这张运单还没有结算，没结算的运单是不入账的。”
　　宋把式说，“啊，这么回事。管不得我觉得少一张单子呢。”
　　马玉林略微思索了一下，说，“宋把式，这事儿也怪我工作做的不细。这么着吧，下个月我把所有的运单也做张表贴出来，这样就比较清楚了。”
　　宋把式拍了拍马玉林的肩头，说，“小老弟，我们信得过你，有一张表得了，在添一张表，不增加你的劳动量吗？”
　　马玉林笑笑，说“没事儿，我就是给大家服务的。”

　　“小马子，你过来。”管库的王大爷招呼马玉林。
　　马玉林来到王大爷面前，问，“大爷，什么事？”
　　王大爷指着表格中药材收入的一行，说，“你看看，我的账上可是出库100斤黄芪，怎么你这表上才90斤，少了10斤，值20块钱呢。哪里去了？”
　　马玉林说，“大爷，别急，您看看是谁从库里领的黄芪。”
　　王大爷说，“不用查账，我记得是马力那小子。”
　　马玉林找人把马力叫来，听他解释。
　　马力吞吞吐吐地说，“那天到供销社卖黄芩，有一些不合格的挑了出来，有10来劲吧，我就拿回家了。”
　　马力是马大娘的儿子，马玉林心里不高兴，怎么能这么办呢。他对马力说，“马哥，这样做可不好，挑出来的卖不了，你应该把它退到库房呀，不能直接拿回家的。”
　　马力不好意思地说，“那天回来晚了，就先回家了，想着退回库房来着，时间一长就给忘了。”

　　马玉林征求王大爷的意见，说，“大爷，您看咱们管理上是否有漏洞。您看看怎么改进一下才好。”
　　王大爷说，“你这个财务公示不错，有问题大家会看出来。库房管理上是有漏洞，我要是看不出来，这事儿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我看这么办。”
　　王大爷瞅瞅马玉林，看他认真听着呢，接着说，“买药材的人，不管是卖什么的吧。回来在给出纳交账之前，先来库房做个认证。把出库的数、成交的数和损失的数，损失原因入账，卖东西的人签字认可。”
　　马玉林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于是在收入明细表中添加了3列，一列是成交数、一列是损失数、一列是损失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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