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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因为被一大簇灌木丛拥着,平时虫迹稀少,所以皇宫后门的看守一向宽松,两伙负责把门的军虫往往会趁着倒班的时候偷懒,没一个小时基本不会回来。
安德尔就钻了这样的空子。
他本身就四肢灵活,再加上乔装打扮的太过优秀,因此直到他不声不响的穿过灌木丛来到大街上,都未曾有其他虫察觉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安德尔在打开那道厚重的宫门溜出去并将其关上之后,并没有再回头检查一遍,因而也就没注意到那扇门自己又裂开了一条小缝。
安德尔走的有些快,大概也有可能是口罩的缘故,当他来到相对安全的地带时,竟开始控制不住的喘了起来。
但就是愈喘,他就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自己出身军虫世家,纵使是有老胃病,到底也是经历过特殊训练的优等雌虫,尤其是在野外训练时,常常是连续跑个十几公里都不会觉得有什么,而今天却仅是缺席了一顿早饭,偷偷越过几簇灌木丛而已,怎么会累成这个样子?
但到现在,失魂落魄的安德尔上将也顾不得再去思虑自己了,他的脑子很乱,眼前车水马流的景象仿佛都化作了泡影,耳边不断重复起一段对话:
“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往宫殿里安排其他雌虫的?”
“就……就……三年前……”
“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往宫殿里安排其他雌虫的?”
“就……就……三年前……”
三年前。
安德尔呢喃着这三个字,唇角有些发白。
记忆归来,他马上就又能回想起尹峻于三年前性情大变的样子。
那只平时温文尔雅的A级雄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在某一天清晨起床后,第一件事儿竟是跟自己要酒喝,安德尔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便没当回事儿,简单收拾一下便前往部队了。
结果却不曾想当他晚上回到皇宫再次见到尹峻时,竟会是在地下室酒窖里。
原本好好的铁锁不知何时被砸开,而那位英挺俊朗的虫帝,也因为酗酒而变得衣衫不整,迷迷糊糊的晕倒在一旁。
安德尔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
而从那以后,尹峻的脾气也开始变得差劲了起来,动辄就会因为一件小事情而发狂暴躁,不仅对自己的安抚熟视无睹,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更别说后来,他干脆直接明目张胆的在空中大肆饲养其他雌虫。
尽管从昨晚到今天尹峻的表现看起来平稳了许多,但并不排除那是他发现自己出走后故意哄骗的招数,说不定将来的哪一天就会把那些雌虫再召回来。
看着街头说说笑笑的虫民以及被暖阳覆盖起来的晴朗天空,安德尔吸吸发酸的鼻子,眼圈周围又弥上了些淡淡的粉红。
他并没有怎么迟疑,若说刚才的自己还有一丝想要活下去的欲望的话,再经过这么仔细一想,安德尔最终得出结论——
还是死亡比较适合自己。
毕竟,他曾经把尹峻当作是自己的全世界,可当一只虫的世界崩塌了,即使自己继续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这么想着,安德尔的脚步便再一次向护城河大桥的方向迈了过去。
然而才走没两步,他又倏地停住了。
因为这位多愁善感的上将突然想起来他还没有再回去探望一下自己的双亲。
作为孕育并将自己养大成虫的家长,他们不辞辛苦,心甘情愿的为自己付出着一切,所以安德尔希望能在临死前再见他们一面,以表达自己做为晚辈,不能再尽赡养之孝的愧疚之情。
他便撤回了向大桥出发的心念,转而向自己雄父雌父家里走去。
.
参观完部队的户外野生训练之后,尹峻殿下却突然改变了计划。
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原本是去走访一些平民百姓的家,目地是看看在经过了三年的风云转变之后,A7984星球居民现如今真实的生活情况到底如何。
然而昨日做出异常举动的安德尔却实在是牵动他的心,那副好看的五官与笑容每一分每一秒都印刻在他的脑海中,任凭尹峻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
就像是心头的一块肉突然有了松动的趋势般,尹峻的虫心开始变得毛毛糙糙,手臂冲周围的臣子一挥,当机立断:
“好的,行政,外交,军队方面的情况我都已经大致了解了,民生访谈时间先延迟一下,咱们先回皇宫前议厅开内部会议吧。”
前议厅,位于整座皇宫的最前方,是君主平时用来召开会议,处理国家政事的集中地,虽然与尹峻安德尔夫夫休息用的后殿在地理位置上还差了一大截,但此时的虫王却因为思妻心切而坚定的认为——
他至少可以从宫里仆虫的只言片语中打探到安德尔的消息。
君王突然改变行程,众臣虽觉疑虑,但还是只能奉命行事,所以浩浩荡荡的皇室车队又向着皇宫行驶而去。
走在尹峻身后的奎尼列抬起脸来,偷偷瞄了他一眼,眨巴眨巴眼睛,随即又低下了头。
.
“安德尔?”
当安莱特将军举着根棒槌打开房门,将眼前的景象彻底看清时,整只虫蓦然一愣。
刚才他听到家里门铃响了,通过猫眼一瞧,却发现是只全副武装,行动诡谲的怪虫,于是就猜想此虫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刚要拿起武器准备开门应战,对方却突然把口罩摘了下来。
“父亲。”
安德尔眼圈发红的看着自己的雄父,将帽子也摘掉了,露出一头因为被束缚而显得略微凌乱的长发。
“你……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呢,部队不忙吗?”
“还有,你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军装呢?”
安莱特将军见到自己有些憔悴的儿子,不禁眉头一褶,银灰色的瞳孔漫上了些心疼,微微发白的鬓角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不由刺眼。
“快,先进来,先进来再说。”
他连忙将安德尔带进了房间,然后就又冲里屋喊了一句:
“奥诺维,快过来看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另一只高大挺拔,戴着副眼镜的中年雌虫从深处踱步而出,见到安德尔以后,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拥住了他:
“安德尔,我的好孩子。”
“爸爸。”
安德尔将自己的脸埋进自己雌父的怀里,瓮里瓮气的呼唤了一句,强忍着不让委屈的泪水喷涌而出。
“好久没回来了,真是难得,快点进来。”
奥诺维将军拉住安德尔的手,将他引到沙发上,结果还没等两只虫的屁股坐稳,安德尔却突然面色一沉,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了?”
奥诺维扶扶眼镜,连忙关心的问道。
“……唔……咳咳……”
安德尔用手缓缓安抚两下自己的胃,将那种突如其来的呕吐感强行按压了回去,深呼两口气,直到整只虫缓的差不多了,这才轻声道:
“没事的爸爸,我应该是早晨没有吃怎么餐食的缘故,又犯了胃痉挛。”
“没事,休息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听到这话,安莱特将军和奥诺维将军默默的对视了一眼。
作为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两百年的老夫老夫,这两只虫早就已经做到了灵魂相通,心有灵犀,因此也早就达到了仅用眼神交流就可以互通有无的境界——
奥诺维:
“瞅瞅,咱儿子,穿成这个样子,走路急匆匆的,还没有吃早饭。”
安莱特:
“一定是又是被皇宫里的那个欺负了。”
奥诺维(心里拍桌):
“这都已经三年了,尹峻那只虫难道还没有折腾够吗,我们家安德尔到底要被欺负到什么时候?”
安莱特(心里摇头):
“没办法,谁让尹峻那只虫是全国绝无仅有的A级雄子呢,而且光凭他国王的身份,我们安德尔嫁过去其实也不算吃亏了。”
奥诺维(心里瞪眼):
“你什么意思?”
“你怎么开始替尹峻说话了?我们安德尔再怎么说也是世界上最俊美最英勇的雌虫,没结婚时全国上下哪只青年雄虫没来提过亲?”
“配给尹峻简直是绰绰有余,怎么被你说的倒好像是我们攀高枝似的?”
安莱特顿了顿(悻悻的耷拉下脑袋):
“……对对。”
“你说的对。”
“你是我的雌君,你说什么都对,我错了。”
奥诺维(心里忿忿的):
“我告诉你安莱特,有些事情你可不要忘了,想当年我嫁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上将之材,而你却只是一位什么都不会做的普通雄虫,若不是因为我的帮助,你后来能在军队里任职么?”
“是不是以为咱俩现在都退休了你就觉得我好欺负?”
安莱特(有些不服气):
“可在咱俩那个年代,当时全国的大背景都是雌虫负责挣钱养家,雄虫只用貌美如花啊,大家都在家里呆着照镜子,凭什么我就要出去打工干活?”
奥诺维没说话,只是双臂抱在胸前,没好气地闷哼了一声。
安莱特立马一个激灵:
“我错了。”
“我又错了。”
然后他在心中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就不应该在你说话的时候开口反驳。”
“原谅我吧奥诺维,请不要让我跪搓衣板,怪疼的。”
奥诺维(警告的眼神):
“要是尹峻那虫真做的太过分,我就支持咱们安德尔和他离婚,做虫一辈子,绝对不能过的那么委屈。”
“还有,如果你要是再敢替尹峻强出头,你也就收拾收拾包走虫吧,咱俩也就别过了。”
“………………”
安莱特将军眨眼看着自己的雌君,默默的飙出两道宽面条泪,不吭声了。
就这样,在老两口结束了极其短暂的心灵沟通以后,他们就开始齐心协力的一致对外,誓称要将自己儿子的幸福虫生维护到底。
奥诺维从厨房端过来一盘特意加热过的食物,放在了安德尔跟前:
“因为什么事儿出来的这么急,竟然连早饭都没吃?”
“谢谢爸爸。”
面色苍白的安德尔上将微微一颔首,将餐盘拉近,低头开始吃了起来。
而奥诺维却没有离开,相反,他一直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儿子,随后,镜片后的双眼快速煽动两下:
“安德尔,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尹峻那只虫又做什么欺负你的事了?”
“嗯,真好吃……”
安德尔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塞着食物,腮帮被填的鼓鼓的,发出的声音既囫囵又模糊,为的就是要营造出一种没空说话的假象。
其实他的内心充满着苦涩——
怎么说呢,又该如何说呢,难道要将自己雄主做过的一切事情都坦白出来,然后再亲口告诉双亲就是因为这个自己活不下去,所以要自杀么?
自己痛苦难过也就罢了,父亲和爸爸他们毕竟是无辜的,为何要拉上最爱的人和自己一起遭殃呢。
“安德尔,回答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奥诺维见儿子只管闷头吃,并不怎么搭理自己,不由严肃了神情。
“安德尔?”
直到第三声,安德尔才终于抬起头来:
“没事的爸爸。”
“没事,就是我许久不回家了,有点儿太想念你们……唔。”
说着说着,安德尔又是猛地一顿。
奥诺维和安莱特同时瞪眼:
“怎么了?”
安德尔紧紧皱着自己的眉头,并且再次开始用手不断安抚胸膛:
“………没事……没事……可能是这次的胃痉挛有点严重………唔。”
奥诺维与安莱特:
“?”
安德尔还在强颜欢笑:
“没事没事,就是可能确实有些………唔!”
奥诺维与安莱特:
“??”
下一秒,还没等他那两位伟大的双亲反应过来,安德尔就已经风一般的刮去了洗爪间:
“呕———”
奥诺维与安莱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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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父:咦?咱家儿子莫非……
安父:莫非什么?
奥父:啧啧,你就不能动脑子想想?
安父:奥!莫非不是你那盘吃的有问题,是不是过期变质了!
奥父:……跪搓衣板去吧。
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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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