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骨

　　林峰把日记本递给靳岩泽。

　　上面断断续续地记着一个小学五年级男孩子的心事，有几篇日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2027年10月27日 阴
　　“今天妈妈又给我算账了。我花了好多钱啊，把爸爸地工资都花了。
　　妈妈说我要考好成绩才能对得起他们，对得起花在我身上的钱。
　　可是我听不懂老师讲的课，作业都不会写，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我怎么办啊？”

　　2027年11月15日 雨
　　“我考得很差，妈妈哭了，说要不是我她也不会丢了工作只能呆在家，我的成绩谁都对不起。”
　　旁边画着一个哭泣的脸。

　　2027年12月7日 晴
　　今天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叔叔，他说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我告诉他如果真的可以实现我的愿望，我希望我可以考第一名。
　　这样妈妈就不会一直给我算账，也不会哭了。
　　叔叔送给我一个很漂亮的白色石头。
　　让我随身带着，让我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石头听，它会实现我的愿望的。
　　我觉得这个叔叔是个好人。

　　2028年1月5日 晴
　　今天小测，我考的不好，我不敢告诉爸爸妈妈。
　　我跟石头说，要是考在我前面的同学都生病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考好一点了。

　　接下来几篇都是他向石头许愿的内容，想让老师来不了学校，想让学校消失，想让妈妈不回家……

　　2028年1月21日 雨
　　我的愿望真的实现了！！考试的时候我觉得答案就在我的脑子里，好神奇。
　　是不是我的石头显灵了？这次妈妈再也不会骂我了！

　　2028年2月19 日 阴
　　我都考的这么好了，为什么还要说我不争气？为什么还要给我算账？为什么还要骂我？我讨厌爸爸妈妈，他们为什么不能不说话，为什么不能永远不回来？

　　2028年4月17日 阴
　　我很害怕。我觉得我的脑子里有人在说话，而且石头变得好奇怪，好像在动。爸爸妈妈为什么只会吵我，为什么不来救救我，我恨他们！我恨他们！
　　……

　　之后就没有记录了，林峰把和日记本放在一起的东西递给靳岩泽。

　　“队长，日记和这个东西被压在了床垫下面。”

　　靳岩泽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脸色瞬间变的很难看。

　　那是一块像一个黑色的心脏的石头‘
　　石头中间有一个不规则的洞，好像是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了……

　　“皓杰你现在去查一下附近的监控，看能不能找到齐毅的踪迹。
　　周通，你去联系一下齐毅的学校问一下他的老师和同学，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或者说要去哪里。
　　李帅和林峰跟我去市刑警大队，我们要尽快找到齐毅。”
　　靳岩泽顿了一下，说出了一句让四个人齐齐打冷颤的话。
　　“我怀疑齐毅已经不是齐毅了。”

　　什么叫齐毅已经不是齐毅了？
　　虽然在看到这些碎尸案的受害人时，他们就感觉到这次的案子不同寻常。但现在队长直接给弄到灵异那一挂，这让人一下子觉得恐怖起来。
　　可他们都是完全相信队长的判断的，虽然不太理解队长为什么下这样结论，但还是按命令分开行动起来。

　　“明天早上大家市刑警大队碰头，和当地的同事开案情分析会议。”
　　靳岩泽总结。
　　“是。”

　　周通和王皓杰先走了，靳岩泽让林峰和李帅先去刑警大队跟当地警员交换信息。
　　而他敲响了温黎的门。

　　——————————
　　温黎正在写教案。

　　下周学校要组织优质课评比，温黎被语文组的同事寄以厚望。
　　他刚刚脑子一直很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把那张恼人的脸和纷繁的情绪压了下来。

　　刚静下心写了没两句就听到了敲门声。
　　温黎走到门前想开门，突然想到了妈妈的叮嘱。
　　透过猫眼看过去，他看到了一截脖子还有喉结，以及眼熟的咖色衣领……

　　在意识到让他心神不宁工作频频出错的罪魁祸首现在就站在他家门外，而且貌似在等着他开门的那一刹那，温黎是想转身就走的。
　　但下一刻，他想到了赵姐一家，想着会不会是有关案情事要问他？
　　最后还是选择了开门。

　　“靳队长，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再配合吗？”
　　温黎努力温和。

　　靳岩泽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看着那双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清清楚楚写着抗拒的眼睛。
　　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有好多话想说的，但又觉得那些话都没有说出来的意义。
　　最后只是温声说道：“你最好搬到一个可靠的地方先住一段日子，这个案子不太寻常，你住在这里不安全。”

　　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话里透漏出的关心，温黎有点诧异。
　　然后他感觉很羞愧。
　　毕竟他之前对靳岩泽的态度不好，而且刚才还打算把人家关在门外。
　　人家不仅不和他计较还关心他的安全。

　　“好的，谢谢你，我会多注意的。”
　　温黎连忙回答，还不自在地朝着他笑了一下。
　　“不仅要多注意，最好搬出去住一段时间，等案子结束了再回来。”
　　靳岩泽地语气有一丝强硬。

　　这时候温黎已经对靳岩泽完全改观了。
　　他完全不觉得靳岩泽是在强迫他，反而觉得对方就是一个关心市民的尽职尽责的人民公仆。
　　虽然对他的那些情绪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不妨碍他判断出靳岩泽是个好警察。

　　“好，我下周就搬到我外公那里住。
　　但这两天因为工作比较忙，我得住在这边。等工作一忙完，我立马搬出去住。”
　　温黎连连保证。

　　靳岩泽嘴角挑了一下。
　　这个人还是这样。
　　只要别人表现出一点善意，他就会立马变得温和。

　　“那如果发生任何不寻常的事情你就打那个电话。记住，只要感到不太对劲就打电话。”

　　温黎从靳岩泽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他的认真。

　　那一刹那，他之前乱糟糟的情绪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在这种宁静中看着这个男人的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好帅！！！他想不想吃饭？

　　这个念头有点儿吓到温黎，他愣愣地看着靳岩泽地脸。
　　直到看到对方挑了一下眉毛才猛地回过神。
　　他力持镇定。
　　“好，我记住了。”

　　靳岩泽没有再说，道别后转身离开。

　　看着穿着风衣的男人走向电梯，温黎眼前忽然闪现了一个画面。
　　身着黑色长袍的一个高大背影，缓缓走向黑暗……

　　眼睛疼了一下，温黎摸了摸，疼痛感很快消失，那个画面也不复存在。

　　他摇了摇头。
　　想着可能是昨天没睡好，大脑有点儿供血不足，就转身回了家。

　　时间流逝的很快，等温黎完成最后定稿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肩背，把资料都收拾好，关了电脑准备去睡觉。

　　端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温黎关上了灯。

　　而如果他向楼下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一辆越野静静地停在他卧室窗户的下面。
　　黑暗的车里，有人点燃了一根香烟。
　　火光映出了一张早该离开的脸……

　　躺在床上，温黎庆幸还有一天假期，早上可以睡个好觉补补眠。

　　毕竟半年以来，像今天的情况不会连着出现，一般一个月会有两三次。
　　他之所以会对那些梦的频率了如指掌，是因为每次都是相同的流程。
　　梦境会以他被惊醒而结束，他那无缘无故的泪和悲伤也会随着他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而慢慢消失。
　　而梦里的东西不会给他留下什么踪迹，除了……
　　一个男人，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直在他身边，可是在说什么他都听不到。
　　所以，温黎也从刚开始的好奇被时间和无奈逼成了淡定。
　　反正也记不住。

　　但是很快温黎就被打脸了……

　　梦里的温黎好像一直跟着一个人。
　　不是主动跟着他，而是好像被什么东西牵着一样，一直飘在那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后面。

　　周围的环境好像蒙着一层纱，看不清。

　　那个男人在一个茶楼包厢一样的房间和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子交易。
　　矮个子给了他一串东西，他递给那个人一个小箱子，
　　温黎看到箱子里是金条。

　　那个贼眉鼠眼的人带着箱子走了。
　　男人拿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握着茶杯的手指比白瓷更加显眼，好像要透明了一样。

　　看着茶杯，温黎听到那个男人缓缓地说：“如果你在，又该数落我喝冷茶了。”
　　说完，把茶水一饮而尽，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温黎觉得有些无力和悲伤。
　　他好想走上前像平常一样给这个男人顺背，再给他倒一杯热茶。

　　平常？
　　温黎有点恍惚，这不是做梦吗？
　　而且，这个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

　　来不及多想，温黎发现场景变了。

　　他看到那个人换了一件黑色的长袍，带着那串东西一个人走向一座寺庙。

　　梦里的自己很着急，想要上前把那个男人拉出来。

　　可是他在离寺庙很远的地方就被挡住了，怎么都过不去，和那个男人之间的牵引力好像也断了。

　　温黎看着那个背影一步步的走向那个在他眼里好像巨兽的寺庙，眼睛开始越来越疼。

　　他知道自己在哭。
　　在一片模糊中，他看到那个男人在门前停了下来，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

　　泪水滑落，没有任何阻挡地，温黎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靳岩泽……

　　——————————
　　醒来的温黎有些失神。

　　这次的梦境竟然没有消退，还是那么清晰。

　　梦里那些疑惑，急切，痛心好像就发生在现实生活一样，还有那张靳岩泽的脸……

　　温黎莫名的笃定，之前那些重复的梦境中的人和这次梦里的人是同一个。
　　可是为什么会是靳岩泽？

　　温黎百思不得其解。
　　首先年龄就对不上。
　　那个人穿的长袍好像是民国时期的，到现在得快100岁了啊。

　　肯定是自己之前因为靳岩泽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动替换了他的脸。

　　温黎拍了拍脸。
　　“淡定淡定，不过就一个梦而已，有什么可纠结的？！”

　　在他不停的自我催眠的时候，温筱仪打来了电话。

　　“小黎，我听说你们小区出事了，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有点慌张。
　　“没事，我没事，妈你别急。”
　　温黎连忙安抚。
　　“昨天我到家的时候正好碰到办案的警察，不过看着好像不是咱们本地的。
　　租王爷爷房子的赵姐夫妻被杀了，儿子不见了。
　　警察找我问了几个问题。
　　具体的我没接触，没被拉进去，你别担心。”

　　温黎没有告诉妈妈靳岩泽的建议，害怕惹得她跟着着急担心。
　　以他母亲大人的性子，如果知道了靳岩泽的话，能现在就过来给他搬家。

　　温筱仪实在担心儿子。

　　她被调进“掏心案”之后，才知道了一些没有向外公布的信息。
　　那些尸体实在不像人类能弄出来的……
　　儿子又有那样的能力，虽然被封住了，但是毕竟不是完全解脱。

　　温筱仪一想到现在那个凶手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寻找下一个猎物，而受害人的特点又和儿子那么像，她就心神不宁。

　　听了温黎的话，她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我刚回市里，具体情况还不清楚，那几个人应该是别的地方过来的同事。
　　我回局里问问情况。中午跟妈妈一起吃饭吧，想我的帅儿子了！”

　　温黎笑了起来。
　　想着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再买菜准备有点晚了。

　　“好，那我一会儿收拾一下去局里等你，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小龙虾？”
　　“行，最近真的是吃土喝风的，我得好好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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