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天的木头

　　吴志斌惊得一愣，随后顾不得肚子不舒服三步两步掀开帘子进了屋子。
　　“哎呦，我操，我特么拉了个屎的功夫…”吴志斌话说一半就看到屋子里一个脏兮兮的小娃娃瞪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进来了？”满地的碎瓷片，原本摆在门口架子上的瓷罐子，是他花了几千块钱在隔壁街淘的，一直跟个宝贝一样作为这个店里唯一的瓷器装饰品摆在那里。
　　此时货架上已经空空如也。吴志斌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怒相的看了一眼那小孩又瞪了石尚一眼，“特么怎么回事儿啊？”
　　石尚点了根烟依旧松散着坐在椅子上，一副看戏的表情让吴志斌气更不打一处来。
　　“咋回事？”见他不说话，吴志斌又凶巴巴的对着老八吼了一声。
　　“叔叔…”老八吓得声音颤抖，咬着牙挺着。
　　“你是我叔叔，”吴志雄气的已经不知道说啥了，几千块钱的东西就听了个响，要了他老命了。
　　“吭吭…”石尚这时候吐了口烟，吭了两声。
　　老八像是听到指令，找了个没碎片的地儿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赔！”
　　吴志斌被这一出整懵了，他又不傻，眼瞅着这是某个混蛋教的。
　　“你赔，你拿什么赔？好几千块钱呢！”
　　“我可以…”老八站了起来，扒拉着小脚拿了门口的扫帚和簸箕，叮铃咣啷的扫了起来，“我可以干活…”
　　听到这阵叮铃咣铛吴志斌一阵闹心，“行啦行啦…”
　　“石尚，特么这是你教的吧？”吴志斌对着石尚质问。
　　石尚吐了口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有，他是自学成才！”
　　“我！操！你！娘！”吴志斌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人家都说赔了，消消气儿…”
　　“给我滚蛋！”
　　“再等我两天…”
　　吴志斌已经没话说了，心里窜起来的火搂不住店都能点了。
　　老八见他这番模样，早就吓得扔下扫帚跑到石尚这边。
　　“一个破夜壶，你至于吗？”石尚不管吴志斌怎么恼火，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脸。
　　“你特么知道什么，这是晓爽送我的，你打碎了我的心，也打碎了晓爽的情。”
　　“五千块钱的心？”石尚掐灭烟头，不屑的说了句。
　　“我…特么乐意！”吴志斌被石尚戳了短，明显有些心虚。
　　石尚冲老八扬了扬下巴，老八面露怯意，咬了咬牙还是走到吴志雄跟前，又是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哎？哎？这又是哪出？”吴志斌有些手足无措，“鼻涕，我□□刚换的衣服…”
　　老八不含糊，哭的很卖力看起来也挺惨，跟电视上演的一样的，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叔叔…你是好人，打碎了这么贵的东西，我没有钱，我愿意在这干活赔给你。叔叔…”
　　老八死死抱住，任由吴志斌怎么挣扎都不松开。
　　“哎，我说你这毛头小子几岁了，碰瓷啊？”吴志雄说着看向石尚，他知道这小孩最怕他，这会子顾不了那么多满眼求助。
　　“你不正好缺个打杂的？”很明显，石尚跟老八站在了同一战线。
　　“我操，石尚我今天才知道你特么这么王八！”吴志斌又抖了抖腿，眼看着老八那坨鼻涕离他越来越近。
　　“不关我事！”石尚举了举双手。
　　“操！”
　　就这么僵持了半个小时之后，老八死命的抱住吴志斌的腿，哭的感觉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石尚一连抽了几根烟，打了好几个哈气儿有些犯困。
　　吴志斌一直不肯松口，不蒸馒头争口气，不能这么便宜了石尚那个混蛋。再说平白无故的收留一个流浪儿，这出戏他八辈子也都不准备演，什么世道了，该去哪去哪，投奔我一个老光棍算什么？
　　眼见这吴志斌一直不肯松口，石尚又打了个哈气儿，觉得这场戏安排的有些失败。
　　吴志斌这人挺精的，做生意嘛，有时候钱比命重要。他之前一直嚷嚷着找个打杂的，无奈心疼那点工资一直不舍得，原本以为打碎他个罐子让老八给他干点活管口饭给张床，折合一下这事就成了。也不知道这吴志斌是不是觉得老八这四岁孩子不顶用，还是不肯输给自己这口气，就是不答应。
　　“没得商量？”石尚正了正身子，又点了根烟。
　　“商量你大爷！”吴志斌骂了句，“你少打我主意。”
　　“生活费我出，”石尚吐了口烟，“你就给他个地儿住就行。”
　　“没有。我这又特么不是慈善机构。”
　　“我过两天一走不就腾出地儿了吗？”
　　“两码事…你特么装好人别装到我这。”
　　“唉~~”石尚挠了挠头头皮，“老八，抱着别动。”
　　老八听了之后很听话的又紧了紧胳膊，吴志斌听后惊诧道：“特么老八是个什么鬼？”
　　“我估计你再过五分钟就会答应。”
　　“谁答应谁是孙子！”
　　“我想把手艺传给他。”石尚深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了出来。
　　“你特么少坑我，你就是说破…”吴志斌说了一半突然打住，他看到石尚一双凌厉的眼神，很快确定这不是玩笑，他俩太熟了，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是一件事的答案。
　　“你特么是爷爷！”吴志斌叹了口气。
　　吴志斌整天嘻嘻哈哈有时候也是个很不靠谱的人，这件事他却不想跟任何人开玩笑。他是个有着某种传承情怀很浓的人，大概是小时候某根筋不正常又在某一刻受了这种文化氛围的启蒙，虽然胸无大志却执着的想着长大后要做一个承接传统文化和工艺的好好青年。无奈自己双手笨拙，又没有遇到个合格的老师，他那远大的理想一直被搁浅到现在。
　　虽说自己希望越来越渺茫，好歹现在也靠这些为生，眼见现在做传统工艺的人是越来越稀少，搞不好自己以后就没饭吃，所以他一直把这个看的还挺重，说到底也算是为了自己那点执着的坚持。
　　自打遇见石尚，见他年纪轻轻在这方面造诣却很高本是一件值得他欣慰和高兴的事，好不容易和他混熟了，却又发现这人一身好手艺但是个不上心的，整天一幅看心情才露两手的样子也是让吴志斌看着闹心。自己费尽心思才把他捆在身边就盼着有一天他能做点什么，哪怕教教自己，哪怕有一天他带个徒弟回来。甚至他都想出钱帮他办个培训机构。
　　也不知道是不是激动的，吴志斌听到石尚这么说肚子又是一阵咕噜，他不再挣扎，抖了抖腿说道：“我说，撒开吧，你该抱的不是我的大腿。”
　　老八扭脸看了看石尚，像是在等待他的指令。
　　石尚摇了摇头，老八又紧了紧胳膊。
　　“我说你俩有完没完啊，哎呦，我操…”吴志斌捂住肚子，“赶紧的，要不拉你头上了！”
　　“他在等你答应。”石尚看着吴志斌，指了指老八。
　　“我特么答应什么？你让他撒开吧爷爷，”吴志斌鄙夷的看了一眼石尚，“真不知道这脏小子那里入你眼了，说好啦，生活费你负责我可没这闲钱养他。”
　　石尚摆了摆手，“让你吴叔叔去上厕所吧。”
　　老八听到这话松开了手，大概是跪的太久了，他小手扶着地板才爬了起来。
　　“我特么没有这么大的侄子，你少给我套近乎。”
　　“一会你出来给他洗个澡，再找件衣服换上。”
　　“操，我这哪有他穿的衣服？合着你啥也不管啊？”
　　“我这不正在管？”石尚说的随意，“我去给他买两件。澡你洗。”
　　“得了得了，我特么招谁惹谁了一天天的，”吴志斌说完有些气急败坏的走去后院，突然又扭过脸说：“特么这事你说你为什么打碎我那个罐子？”
　　石尚不紧不慢的走到柜台上拿出个尺子，大概的量了量老八的身高，又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在门外头幽幽的说了句：“看着碍眼…”
　　他没走多远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怒不可遏的叫骂声：“石尚…我操你大爷！”惊得屋顶上几只鸽子扑啦啦的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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