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照海[神雕+神州奇侠]

　　只见柳随风退后一步，正色道“姐姐，我敬重你，不敢亵渎。”
　　不待小龙女说话，又道，“姐姐，待我先学完，定有其他办法可想。”小龙女点点头应了。
　　此后数月，柳随风一边学习全真教并古墓派的功夫，一边和小龙女试招，同时还悉心将自己身上的武功记录下来，好不忙碌。

　　这日，恰逢小龙女于玉女心经一处有了新的心得注解，便来柳随风房里寻他，却见无人，只有书本胡乱堆放在桌上，浑不似柳随风平日整洁有序的做派，正中摊开的是一本刺客列传，小龙女上前正了正书本，露出书页下的一方素笺，上面是柳随风的字，写着“谁为为之？孰令听之？”接下来又一列更小的字，“读书久识人生苦，未待崩离早白头。”小龙女十指纤纤拈起这薄薄的素笺，凝视这两行字好一会，然后放到书中夹好，去别处寻柳随风去了。
　　小龙女转去柳随风练功惯用的石室找他，柳随风斜倚着石墙，散漫地站着，似在放空，知小龙女近来，微微抬眼，一双眼睛黑的惊人，也亮的惊人，令小龙女想起初见时这双眼的暮色深沉，一时竟被他眼光拢住，只听柳随风开口道，“姐姐，我排行第五，人都叫我柳五。”
　　小龙女问“随风，你可是回想起什么了？”小龙女甚少如此郑重称呼柳随风，平日惯常以“你”称呼，甚至有时不带称呼，只因小龙女觉得柳随风的名字寓意飘荡不定，下意识不想叫出口，只偶尔在严肃的情景以“随风”二字相称。柳随风有些猜到，乐得如此，有时小龙女无意识朝他抬抬下巴，支使他练剑，更是令柳随风深觉可爱。
　　柳随风摇摇头，“正是想不起，才觉胸中悒郁，想放开不提，却又为梦魇所扰。”
　　小龙女拉过柳随风的手臂，用手扣了扣他的手心，“想得起也是一天，想不起也是一天，有什么可愁眉不展的？过去好好的放在那里，总有你捡起来的时候，何须愁苦。”
　　柳五点点头，道“姐姐，无论如何，我只守着你。”
　　小龙女凝视他一会，绽放出笑容道“你知道便好”，拉着柳随风去钻研新招式不提。
　　这日之后，小龙女提议，柳五应承，柳五的居所便搬到了小龙女的闺房，一是寒玉床助人修炼内功事半功倍，二是小龙女对柳随风的噩梦有所担忧，生怕他心情激荡之下走火入魔。能和小龙女共处一室，柳随风求之不得，只是他对小龙女在心里奉若菩萨仙女，向来敬重，做惯了谦谦君子，小龙女悬绳赤足而卧，柳随风便要么仰卧，要么面朝床内躺着，数月下来，对小龙女那双玉足除了初时的惊鸿一瞥不敢细看，竟一眼未见，连柳随风都对自己深深钦佩。

　　柳随风在学武间隙，又读了许多关于盖楼造屋、机括暗道的书籍，细细推敲古墓构造，又揣测前一辈人的心理，他虽年岁倒回，记忆全失，可毕竟做过上一世过目不忘、智多近妖的柳五，竟在几日后于墓室石棺下寻到了暗室并王重阳留下的九阴真经，柳五先使小龙女知悉，然后迅速誊抄了一份九阴真经和古墓构造图纸，于房内和小龙女同看。
　　柳随风道，“姐姐，我见了这九阴真经，便知王重阳实乃心胸狭隘、道貌岸然的小人，祖师婆婆实在遇人不淑，所托非君子。”
　　小龙女正坐在柳五旁边翻阅九阴真经，听他此言，侧头问“你却为何如此说？”
　　柳五身子放松，靠着床柱，右手绕过小龙女的脊背扣住石床边沿，借力支撑身体，缓缓道“王重阳先在交托古墓时隐瞒密道，后借密道潜入祖师婆婆居所，是为无礼。名为凭吊，见到祖师婆婆钻研出全然压制他全真武学的精妙武功，便留下石刻狡辩，言道祖师婆婆破去的只是粗浅功夫，此话不尽不实，是为无信。九阴真经远比全真道法高妙，虽同为道家武学，却并非出自他手，王重阳以此胜过玉女心经，便论定自己胜过祖师婆婆，自说自话，自命不凡，是为无耻。祖师婆婆已然仙逝，他却数次惊扰，纠缠不休，全然不念故人旧情，是为无义。全真祖师王重阳，嘿嘿，可谓是个无信无礼、无义无耻之徒。”他虽是半推论半猜测，但心思缜密逻辑严谨，又洞察人心，一番话下来竟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话语不尽客观，语气虽平稳如常，却对王重阳带了十足的贬低不屑。
　　你道为何柳五如此看不上这五绝之首、全真道祖王重阳，概因柳随风虽记忆全无，但生斯长斯，深受上一世江湖风气的影响，见惯了大生大死，大痛大快，他们那处的江湖中人，哪怕是仇人之间比武论剑，都是输则慨然认承，生死不论，更兼巾帼不让须眉的杰出女子亦层出不穷，且凡为武者，不论门派大小，武功高低，都不以自创功夫为难事，虽王朝危亡，大厦将倾，江湖上却武学兴旺、人才辈出。导致在柳随风潜意识里，既不觉得输一场比武有什么难堪到值得辗转反侧十数年的，亦不懂输给女子哪里值得羞愧自惭斤斤计较的，败便败，输就输，胜负乃是常事，哪值得如此纠缠不休！更何况王重阳林朝英乃是爱侣，王重阳自命大丈夫，输了比武便愤愤不平，负了林朝英这段情，更在林朝英死后以凭吊之名避开其弟子门徒潜入古墓，见到玉女心经赢了全真武学，辗转三年，竟厚颜借他人功夫，声称压制林朝英的原创武学，自认胜利，实在是心胸狭隘，无耻之极！
　　小龙女长于古墓，修习功法又断情绝欲，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如一张白纸，亦不知情人间相处之法，此时听柳随风娓娓道来，深觉有理，不禁听住了，更为林朝英感到不值，见柳随风停住不说，右手向后伸，扯了扯柳随风的袖子，示意他继续。柳随风见状轻笑出声，接着道“姐姐，有了这九阴真经，我便有法子和你同修玉女心经了，你只待给我三日。”
　　小龙女却道，“你好没道理，我们古墓派武功学得，全真教招式也修了，玉女心经并不适合男子，你既得了这更高一筹的九阴真经，干脆就此一路练下去，又有什么妨碍。”
　　柳随风笑道，“姐姐身为首座，这玉女心经自是必修，我是古墓弟子，身在古墓，心在古墓，焉有不练古墓功夫的道理。更何况玉女心经要两人合练，我若偷懒，姐姐待如何？姐姐只等我三日便好。”
　　柳随风虽然极具天资，兼有宿慧，但三日之内将九阴真经和玉女心经结合，或是将玉女心经变得男儿亦可修习，也是不可能之事，他的法子是：自己修习九阴真经入门，同时小龙女修习玉女心经，他用推宫过血的法子运转九阴内功，带着小龙女的玉女心经，二人自成循环。此法虽私密，但比之解衣对坐，不知好了多少。
　　且原本二人合修，经脉牵连，内力相接，一人突然收功，另一人便易走火入魔，柳随风生怕自己旧事忽至，心神不守，连累小龙女，而柳随风这法子的好处便是，二人虽经脉相连，但内力各成循环，互不干扰，即使有什么变故，收功便是，九阴真经更比玉女心经高明，若小龙女以此法修练，进境远胜从前不说，再习九阴真经也是一日千里。小龙女听柳随风此法高明，自然无有不应。
　　小龙女心中惯无男女大防的概念，但柳随风始终谨守礼节，不欺暗室，极尽敬爱之意，从不想入非非。
　　此外，柳随风还改进了古墓派玉女剑法等武学，使其不仅克制全真教武功，更多了几分浩瀚磅礴，进能势如破竹、剑劲似风，退能抱元守一、滴水不漏。
　　柳随风深知自己性子狠绝，认定不在血里火中走一遭，淬炼不成顶级高手，只是他细细思量全真武功，对全真教实力早有预估，倒也不急在一时，古墓幽闭，小龙女与他喂招点到即止，他便想出一个主意，在一个幽闭的石室中，先以自己记忆中的狠厉刀法发出刀风，刀风碰到墙壁弹回，再以古墓剑法并九阴真经上的武学接下，如此来回往复，权当实战。殊不知柳五实在过谦，能发出刀风剑气已是当世一流高手。如此数月，果然大有助益，只他出招狠辣，即使是对自己，也绝不容情，身上往往带伤，孙婆婆自是免不了心疼，小龙女亦为此多担了份心，每每亲自帮柳随风包扎伤口，顺带数落一顿。柳随风嘴上好好应承，下次仍然故我。

　　山中无甲子，岁月骛过，山陵浸远，两年已过。
　　这两年间，柳随风日夜勤练不辍。他上一世便是顶级高手，当世人杰，曾数次以一敌多，名震天下，此生虽然暂时失忆，但处境安稳，心无旁骛，境界已逼近当年，仅欠缺实战罢了。而且柳随风不知道的是，这一世的江湖远比他曾经经历的温和平静的多，高手的能量和个数都大大锐减，假以时日，再出江湖，除了当世五绝级的高手，再无敌手。
　　小龙女的功夫也在教学相长中一日千里，二人心意相通，情愫早生。古墓黑暗，不见青天，柳随风却在感情上极为自制，除了他本身性子果断决绝，对所爱之人极尽敬重之外，还因他心中，仍有几件大事悬而未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这全真教非得被扫地出山不可。他观读九阴真经和全真武学，对自身武力已有认知，通过孙婆婆，对全真教构成亦有所了解，对挑了全真教一事，柳随风可谓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不在今日，便在明天罢了。柳随风一人自然杀不尽全真教，他打算借九阴真经下半部，约定三场比武，以此名震江湖，不必他去追踪往事，仇家自来寻他。
　　最重要的是，他魂梦纠缠间早觉出自己活了绝不止十几年，小龙女心地澄澈，干净洁白，柳随风亦看过她那一点守宫砂，柳随风隐隐担忧，暗暗自卑，他绝不会对小龙女放手，却急于将过去弄个清楚明白，若见不得光，便尽数埋入土中，杀尽旧仇也在所不惜。

　　水声流尽年光，柳随风十六岁生辰转眼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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