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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毫无遮掩的惊讶表情被海燕看到了，这让夜一和浦原很不痛快，照规矩应该回敬一下，但海燕这家伙——似乎和他们相处太久了——聪明地保持沉默，一个字也不再说。看来在搞清楚状况之前还是不能下手。
“哟，好想见一见啊，什么样的女孩子竟能催得朽木开花。”拾起扇子的浦原表现出了货真价实的期待。
那个冻得一张木头脸的家伙，从来看不出有明显的热情，被他喜欢上的人一定像那轻柔的雪花一样非常容易化掉。夜一在心里断言，于是取笑似地说：
“毫无疑问，是个美人。”
“那姑娘我见过，是很美，但是……怎么说呢？”海燕又抓起了头发，这是他粗线条回魂的标志，“我到现在记不清她的相貌，可是又觉得她给我的感觉十分眼熟。”
“这是什么混乱的形容啊，你不会也看上人家了吧。”适时地揶揄，实在久违的感觉啊，夜一现在心情好极了。
“我觉得用美来形容绯真是有些失礼的。”海燕的目光远了一些，像很多人回想事情时一样，“我想白哉所爱的并非是绯真的相貌啊。”
“那也可想而知，毕竟大家闺秀多少还是有些骄傲任性，可端庄的平民姑娘却很温柔，比较适合朽木君的性格呢。”这句话刚刚说完，黑猫的尾巴干脆地扫倒了柜台上的茶杯，一盅滚茶很不客气地浇透了浦原的扇子。
“温柔是没错，但这么说似乎也不太确切。”说到这儿，海燕笑了，忽然变化的表情让夜一和浦原肯定，他要讲笑话了。
“那到底是什么？”
“呐，夜一我问你，假如你是流魂街出身然后和一个不知底细的家伙相爱，但这时突然从地底下冒出一堆贵族堵在你门口，拼命威逼利诱想让你放弃，你怎么办？”
青筋，夜一很希望脚边再有一杯开水，心想这只心如黑煤的鸟居然敢算计我。尾巴前端轻轻地欠起一下，黑猫说：
“我让那家伙踹开‘贵族’的头衔，跟我一道去世外逍遥。”
“不愧是夜一姐，”海燕难得地尊称道，“真有自信哪。”
“你刚才说的条件是‘相爱’没错吧？不过据我所知，现在的静灵庭里没有这样的贵族，”黄玉一样的眼珠飞快地扫过夹在纸扇和帽沿间的那双眼睛，接着说，“自由奔放的朽木白哉？你饶了我吧。”
“那么，绯真——是这个名字吧——说了什么？”浦原问。
海燕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在那么一群盛气凌人的贵族面前，安静的绯真如同绽放在岩缝中的桔梗，蓝紫色的花朵在朔风中微笑着。那些嘈杂的吵闹终于渐渐平息了，只听到一个轻盈的声音在说：
“那么，如果白哉大人也是这个意思的话，我愿意为尊重他而放弃。但我的回答仅仅是代表绯真自己，请愿谅，我无法答应各位的要求，对不起了。”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一群不顾礼仪而爆发的贵族的面，绯真端庄地鞠了一躬，转身走进陋居，关上了门。
海燕万分惊异地看到了这一幕，在绯真从鞠躬中直起身的那个瞬间，他似乎看见那姑娘眼中有笃信的光芒。就是这种光芒，他曾经见过，也是在一个被人认为习惯了顺从的人身上，因此更显得不可思议。
突然，朽木家那群人刺耳的叫嚣骤然绝声，海燕顺着他们转头的方向望过去，朽木当家站在十步以外，强行抑制的灵压微微撩动了衣摆和轻纱，瞳孔深处有玉石俱焚的决意。
听完了这番叙述，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然后海燕打破沉默说道：
“所以我觉得这个姑娘和白哉实在很相配啊。”
“是吗？那么最后还是朽木家主最大，那些人都只好忍气吞声了吧。”
“呵呵，很有意思的女孩子哦。”
于是关于朽木白哉婚姻的话题就此告一段落了，浦原问海燕：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难道说我捉迷藏的水准退步了？”
“我也是问了人才打听到的。”
夜一和浦原对视了一下。
“是白哉吧。”夜一说。
“这种事我不会问别的人。”
“那么你今天来，只是为了发喜贴？”
“当然是有事相求。”海燕收敛了表情，“我想，给白哉带一份贺礼。就是这个——”
他抬手一指，脸上带着十分满意地笑容。那根手指的正前方是浦原喜助。
“哎呀哎呀，志波先生的玩笑很别脚哦。”浦原右肘架在柜台上，微笑着低下头，突然纸扇一合，指向身后的一片漆黑，说道：
“你是要这个吧？”
说着左手以不为人知地动作伸向里面，纸扇再度打开的时候，浦原手上托着一只玩具一样的小包裹。
海燕咧开嘴笑了，把它接过来揣进怀里，转身就走。
“喂，要付钱的。”浦原在后面叫。
“就当是我们三个送给白哉的贺礼好了，总之算是我吃亏。”海燕头也不回，只打了个告别的手势。
“呼呼，”浦原继续把扇子遮在眼下，“难道贵族都是这么喜欢强人所难的？”
“你说错了，他是流魂街的小混混。”黑猫踩着柜台的边线走过来。
“我指的不是海燕。”
“是说我吗？”黄眼睛瞪过来。
“你是其中一个。”装没看见。
“那就是白哉小弟了。”猫笑起来的表情还真是诡异得很。
“恰恰相反，我觉得他的症状似乎比较轻呢。”
“你到底要说什么？”这个语气表示，夜一正踩在耐性的底线上。
纸扇垂下来，“我觉得朽木家的那些人已经很过分了。”
一声蔑哼：“贵族一向如此。”
“但是，今天海燕说的这件事让我觉得……你当年的不告而别，似乎是和他们做了同样的事，或许，比那个更严重。”
“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永远自私的、不可一世的贵族？”
话题进行到这里已经相当危险了，但是无论浦原还是夜一，都不打算放任这个没入了箭簇的伤口愈合，他们一定要连血带肉地把箭拔出来。
“所谓静灵庭的四大贵族，其实很久以前就剩了三家。连姓氏都被人忘记的那一支据说早已经隐没在流魂街了。志波家步其后尘，四枫院家主动放弃，如今仍然支撑着的只有朽木家了吧。”
“那又怎样？”
“夜一，你想过没有，静灵庭和尸魂界是怎样运转起来的呢？”
“由中央四十六室的行政机构下达命令，护庭十三番队维护执行。难道你是说……”
“四大贵族在这其中的作用，其实没有人想过吧。既然有了行政中枢和暴力机器，似乎贵族的存在是没有必要了吧？可是，如果此时朽木家忽然也失踪了的话……”
浦原接下来的话夜一知道，整个尸魂界都会动摇，因为那根支柱并非精神意义的装饰品，它是表率，唯其马首是瞻。所有戒律因为大贵族的遵守而显得公平，朽木家的严谨作风杜绝了下层的非议，于是才能让这套规则有条不紊地运转，就像现世的交通规则，如果连首相的车都靠左行驶，平民又为什么非要违反它呢？所以，如果朽木白哉也像你我一样放手的话，静灵庭、尸魂界乃至现世，都要有麻烦了吧。
朽木白哉，的确为人刻板，苛于规范，但这么做的同时，他也不总是心甘情愿的吧。海燕刚才的话此时在夜一心里燃烧起来，灼得心痛，绯真也好，白哉也好，都不像看起来那样柔弱和顺从，这两个人，在骨子里有极其相似的顽强。绯真因为体谅着白哉而不向众人屈服，朽木白哉可以违背族规，但是不能抛弃家族。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只有他能支撑着现状的时候，朽木白哉是不会离开的。留下来的人，既然执意要反抗，就必须承担一切后果，那感觉就像被绑缚在薪禾上，眼睁睁看着熊熊大火向自己扑啸过来。
“所以海燕才会去当死神。当年决定一起进真央的时候，只是想陪他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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