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成千屿

　　（4）肖战骑着摩托越行越远，人烟稀少，他好像又回到了低迷的状态。身边少了那个男孩，肖战觉得有些冷清，感觉全世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刚刚挂在嘴边的那抹笑好像从未出现过，眼睛里的光也逐渐黯淡了下来。

　　肖战心生疑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明明是一个不易被他人左右的人，就连自己的未婚妻......想到这，肖战甩了甩头。他不愿提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也不愿回忆零零碎碎的往事。一定是我需要新环境、新朋友来调整一下自己。肖战自我解释着，心安了些。

　　到达目的地，肖战把车停在路边，把画板和绘画工具安置在离海边不远的树荫下。他拉伸了几下算是热身，准备下水试试。

　　肖战用不惯呼吸管，于是屏气潜入水中，被宽大的海洋拥抱，闭上双眼，随着温暖的波浪摇曳荡漾。直到胸闷气短，才冲出水面，仰天漂浮着。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翻转身体，斜前方数米深的珊瑚间，一直海龟悠然游过。肖战屏住呼吸，钻入水中，纵身追了过去。海龟不疾不徐地划着水，游向更深处。耳朵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觉得耳膜一阵尖锐的刺痛，扯得半边面颊紧绷发胀。他不敢再追，摆动身体，飞快地游向水面，划着水回到沙滩上，耳朵依旧针刺一般，一跳一跳地疼。肖战拿起搭在树枝上的浴巾，胡乱抹了一把脸。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放在画板旁的背包，不禁大惊失色。背包所有的拉链都已经被拉开，旅店房卡和耳机盒掉在沙地上。

　　肖战顾不得擦干身体，冲上去仔细检查，后背一阵阵发凉——不见了两样东西，他的钱包，以及摩托车的钥匙。这是岛屿南部一处僻静的海滩，基本没有什么人。肖战本是想安心创作，不料被贼惦记上了。他有些懊丧地坐在枯木桩上，低下头，发现人字拖只剩下一只。

　　肖战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想：叫你那么文艺，跑到海边来自怨自艾，搞什么告别仪式。现在好，在岛上怎么生存下去都是大问题。活该吧你！

　　人到了困窘的境遇中，伤春悲秋的情绪却消散了，毕竟，解决温饱才是头等要事。这么想着，肖战心里反而踏实起来。他套好衣服，收拾好画板和颜料，索性也不穿鞋，把仅剩的一只人字拖和脚蹼一起提在手中，踩着公路边的沙土路，顶着炽热的热带阳光缓缓走回去。即便他尽量避开灼热的柏油路，脚底还是一阵阵发烫，整个人像在铁板上被炙烤一样。

　　走了三四百米，他眼前一亮，看见另一只人字拖正孤零零地躺在路边的草丛里。肖战顾不得脚底板被烫熟，连蹦带跳地穿过柏油路，拾起人字拖，如获至宝。他穿上鞋子，回到大路上，挺胸昂头，阔步向前，似乎阳光都没有那么毒辣了。这么多天来，肖战第一次感到轻松畅快，竟然只为了一只失而复得的拖鞋。

　　肖战丢了摩托车，银行卡也随钱包一同丢失了，好在还有两张美元大钞放在房间里。他在无遮无挡的公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脚背被拖鞋磨破了皮，才在路边拦到了一辆三轮摩托车。

　　肖战想了想，没敢去Blue找王一博，先去了黑豹酒吧。莫托看他蓬头垢面，脚步蹒跚的，关切道：“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精疲力尽的。”

　　肖战摆手：“别提了……我得去趟警察局。”

　　下午有几班轮渡从岛上发往大陆，摩托车早已不知去向。警察漫不经心地询问了几句，知道肖战没有遗失护照，简单写了一个笔录，让他签字了事。

　　临出门时他问了一件最关心的事，丢的这辆摩托价值多少。警察耸耸肩：“如果是新车，几百到几千说不准。”

　　肖战捏了捏口袋里仅存的两张票子，心想，这明摆着是赔不起，是不是得今晚把王一博灌醉了，然后自己趁着夜色掩护离开海岛？

　　回到酒吧，他还在神游天外。真不巧，王一博比自己预想中来的要快。肖战哭丧着脸，这下跑路可来不及了。

　　“你怎么样了？”王一博看上去很着急，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刘海，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

　　“啊——”肖战一声惊呼，转头看向莫托，“是你？”

　　莫托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刚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好吧。”

　　“对不起，一博，我把你摩托车弄丢了。”肖战如实交代，“我现在就剩两百美金了，而且银行卡丢了，机票是一个月以后的，不能改签……”

　　“人没事就好。”王一博仔仔细细看了肖战一圈，确认他人没事后，长呼一口气，“至于钱嘛～”

　　肖战满怀期待地等着男孩的下句，看到男孩坏笑着，慢慢凑近自己，道：“拿你来换好了。”

　　“胡...胡说什么呢，小屁孩！”肖战一把推开王一博，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王一博笑得更开心了，浑身颤抖着。

　　莫托已经很识趣地走开了，在吧台里时不时地往他们这边瞟几眼。门口铃铛适时响起，王一博往门口望去，肖战这才松了一口气，用手挠了挠鼻子。

　　“陈先生来啦。”莫托向来者打招呼，顺便朝他俩挥了挥手。陈先生是当地的华裔，中文名字叫陈卫宇，四十来岁，看起来十分和善。

　　“这是我们店老板，一博合伙人。”莫托向肖战介绍。除了PantherBar，他还在岛上开了一家餐厅和一个小小的旅行社。

　　陈卫宇知道了肖战的遭遇后，笑道：“如果不嫌弃住宿条件简陋，你可以来我店里帮忙。包食宿，还有工钱。”

　　“怎么？老陈，你还跟我抢人了？”王一博不满。

　　陈卫宇哈哈一笑：“你小子，也没说让肖战去你潜店帮忙啊。这可怨不得我。”

　　“肖战。”

　　“嗯？”

　　“去我潜店吧，我工资开的可比他多。”

　　肖战内心不太想去潜店，担心王一博再无缘无故挑逗自己，自己应付不来。但听说工资高，他眼睛一亮。

　　“好！”

　　“明天早上七点半，我等你。”

　　莫托随肖战回旅馆拿上行李，带他去员工宿舍。他一路上都在乐：“Boss真是看上你了啊！”

　　肖战狠狠瞪他：“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真的。”

　　肖战翻了个白眼，索性不再理他。距离酒吧不远是一排二层的简易木板房，员工们两人共住一间。宿舍里没有床，左右地板上各铺着一张软垫；也没有空调，墙上一架老式风扇，摇起头来吱嘎作响。房间里潮湿闷热，弥漫着木头发霉的气息，肖战总觉得墙角会长出一株蘑菇来。

　　“所以我的室友是？”

　　“我啊！”莫托调皮地眨眨眼，“我不是在这吗？”

　　“不是吧！”

　　“哈哈哈哈哈骗你的啦。”莫托略有些神秘，“你今晚就知道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肖战感到奇怪，但也没想太多，收拾了一阵，就准备睡了。他躺在靠枕上，手捧着书就要睡过去，门口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还是惊醒了肖战。

　　“我吵醒你了？”是王一博。

　　看到来人，肖战真的是一下子清醒了。他说话都有些结巴，蜷着身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王一博：“我跟你住一间吗？”

　　“不然呢？”王一博环顾四周，“难道还有别人吗？”

　　“可可你...我...”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王一博看着男人缩成一团，像只兔子。

　　对，兔子。王一博舔了舔嘴唇，没开口。

　　“不是我想太多，你老是调...捉弄我，我不能不想太多。”

　　末了，又补充一句。“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噗嗤～”王一博笑出了声，“我说战哥，你多大了？”

　　“啊？26啊，怎么了？”

　　“你觉得20岁的我会对26岁的你做什么吗？我看是我更需要保护自己吧！”

　　比自己小6岁啊！肖战想，还真是个小屁孩。

　　他自然了许多，坐直身子上下打量着王一博。

　　“一博，你年纪轻轻就自己一个人当老板了？”

　　“对啊，我13岁就离开家了。”男孩语气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情感波动。

　　“不是吧！”肖战“啧啧”两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干嘛！”王一博正准备刷牙，听肖战阴阳怪气的，探出头问道，“你有意见？”

　　“看不出来啊一博，你那么小就被......”又是“啧啧”两声。

　　“什么？”王一博楞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我被包养？”

　　肖战躲在被子里“咯咯”笑，王一博看着被子一抖一抖的，怒极反笑：“肖战，你是不是找打？”

　　“不敢了，不敢了，哥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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