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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手机铃声间隔短而急促,宛如催命符般贴在他身上。
舒天望瞬间全身紧绷,就是他当年高考都没这么紧张。但是手在脑子反应过来前接起了电话,徐文清的声音从中传出来:“坏了,江格刚刚在我不注意时离开了病房,你去找……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劳资他娘的碰上这个Cake了!舒天望一边在脑海里骂徐文清,一边思索对策,又一边屏住呼吸,俯身从门缝里瞅见江格低头漱口洗脸。便一咬牙一狠心,将风衣领子立起,大大方方地走出隔间。舒天望将手机举到耳边,操着浓重口音骂回去:
“搞莫斯撒,克个厕所也催,你脑壳儿有病撒。”
病房里的徐文清一愣,瞬间也明白了舒天望大概率遇到了江格,迅速回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去帮小方他们。我的车停在侧门,你去找小岚送你回局里。”
挂断电话时舒天望已经溜到了消防通道,他将手机揣回口袋,回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常闭式防火门,门上的小玻璃窗口映着明亮的走廊。他轻叹了口气,慢慢走出了医院。
“患者没有大碍,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复了。”
“谢谢医生,”徐文清眯着眼睛去瞅医生胸前的名牌,“您是……”
医生浅浅一笑,摘下口罩露出眼底的黑眼圈:“我姓谌,谌林严。”
“谌医生,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谌林严摆摆手道:“应该的,也多亏亲属及时发现,为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对伤者的治疗才得以最大化。”
病房内飘散着消防水的味道,洁白的病床上躺着双目紧闭的中年女人。徐文清低头盯着女人的脸,因为失血而显得格外苍白,但从五官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人底子。正当他要再次开口询问病情时,江格推门进来了。
他一进门就向谌医生深深鞠了一躬:“真的太谢谢您了,谢谢,没有您,我姑妈,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也是你及时将伤者送来,”谌林严双手插兜,金丝边眼镜下的丹凤眼细长,眼尾上挑,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和你讲讲注意事项吧。病人她……”
站在一旁的徐文清目光从谌林严转到江格身上。江格发尾湿乎乎的,水珠从发梢滴落在肩上,浸湿了白衬衫,衬衫也从裤腰里扯出来,能零星看出点血迹,但不明显、不会引起注意。徐文清注意到他尽管疲惫不堪,但背脊依旧挺直。
他悄悄退出病房,手忍不住伸进口袋里摸索烟盒。正要掏出根烟,谌林严从病房里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指了一下烟,什么都没多说便离开了。徐文清叹了口气,松手让烟盒掉回口袋,扭开房门走里进去。
“江格同学是吗,我想问一些问题,可以吗?”
病房里寂静无声,徐文清紧紧盯着他,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江格在他说到“问题”的一瞬间全身紧绷,但很快就放松下来,转头朝他挤出了一个笑容:“可以。”
医院的逃生楼道里消毒水味久久无法散去,江格跟在徐文清身后。思绪如乱麻绞在一起,一瞬间他冒出无数疑问,这些问题一齐涌上脑海,让他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看着徐文清的背影,一瞬间突然产生了逃跑的冲动。
“江格,”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徐文清突然转头看向他,“你姑妈没事吧。”
“是,感谢您的关心。”江格即答道,他这才发现已经走出了楼道。徐文清不知何时摸出了根烟,在江格看过来时微微一笑:“介意我抽根烟吗?”
见到江格摇头后,徐文清短促的笑了一声:“最近事情太多了,烟瘾愈发重了起来,像你们这种刚毕业的高考生,之前的高考真是……”
徐文清停了一下,江格猜测他大约在期待回应,便低声应了个“嗯”。
“能说说你是怎么发现你姑妈出事的吗?”
江格一愣,反射性地抬头看他,目光里混杂着惊愕与慌乱,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江格便恢复正常。他盯着徐文清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一丝端倪,问:“不好意思,能问一下,您是?”
“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呢?”徐文清轻轻歪了下头,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江格不为所动,一言不发,继续盯着他看。
“你这个孩子真是有趣,”徐文清笑着摇了摇头,从装烟的口袋里掏出警官证,翻开给他看,“看清楚我的证件号了吗,可以查到的。”
江格默默记下,点了点头。
徐文清耐心地等他记完后才收回证件,微笑着问:“可以讲讲你今晚的事件吗?”
“包括你杀人的事。”
“!”
这次江格是真正意义上地被吓到了。他盯着徐文清,嘴唇颤抖,瞳孔缩小,身体后撤,双膝微屈,一副即将逃跑的模样。
“你怕什么,你不都报警了吗。而且,就现场看,你只是正当防卫吧。放轻松,你不会坐牢的。”
他将衬衫衣角的线头搓成毛球,精神状态渐渐恢复,最后畅快一笑。
江格站直,苦笑道:“也是,早在我报警的时候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只是,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警察找上门。
“我其实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和朋友一起参加同学会,结束后一起回家,和他分开后,我独自走在回家路上。我其实不是很清楚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就是一下突然出现。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攻击我,我想在小巷里甩掉他。然后我摔倒了,他扑上来,叫喊着、叫喊着……”
江格顿了一下,将脸埋在手心里,缓缓蹲下去。徐文清也蹲下来,轻拍他的肩膀。
“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要的是你的血肉……”江格咽了口唾沫,“他拿着短刀要刺我,我害怕极了,我真的,我当时我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想着我跑不过他,我只能反击。我用小刀刺他,我刺进了他的喉咙,我发誓,我真的没想要杀他的,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被杀死……”
说到最后,江格整个身体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徐文清上前抱住江格,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他不在这里,没有人想杀你,没有人会伤害你。江格、江格,放松,放松,相信我,你没有错,你不会因此坐牢。”
他听到江格在轻轻啜泣,放缓了拍背的力度:“乖,没事的,你只是做了那个时候最正确的事,你做得很好,你比谁都做的好。”
徐文清似乎有一种让人快速冷静下来的能力,或许是他本身长相亲和,又或许是那温柔的语气。江格很快再次冷静下来,跟着徐文清换到了医院后花园的亭子里。
“江格,接下来我说的一切,无论有多么荒谬,都请你记住,并且不要随意乱传。本来我们应该要签个协议的,但现在事出突然,我也相信你不会乱说出去的吧。”
江格点点头。
徐文清担了担烟灰:“世界上除了普通人还有两种特殊人类存在,被称为Fork与Cake,具体来历并不清楚。简单来说就是,Fork丧失了味觉嗅觉,只能从Cake的血肉、□□中尝到蛋糕味道,并恢复一段时间的味觉。”
“叉子和蛋糕?”江格一愣,“血肉……”
“所以那个人所说的血肉,是真的……要杀我?是真的……想吃我?”
江格突然觉得胃翻腾得更加剧烈,与之前迟缓的、血腥的恶心与自我厌恶混合,就算他之前在洗手间吐过一次了,却依然抑制不住反胃的恶心感。
“是的,”徐文清蹲在他面前,伸手抱住他,“没事了,你安全了,不需要害怕了。”
让徐文清意外的是,江格居然将一只手抵在他胸口,手臂上的力量虽小却不可忽视。他定睛一看,江格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右手挡着脸,左手却坚定地隔在两人之间。
“抱歉,让我一个人消化一下。”
徐文清愣了一下,立刻将双手举起:“ok,我理解你现在的状况,我可以给你一个晚上来思考,但是你应该相信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普通人怎么会知道这些?”江格从手臂上抬头看他,就算天黑看不清,也能看清他亮晶晶的眼睛与凶狠的眼神。
“小朋友,”徐文清站起来微微一笑,将烟头在垃圾桶上按灭丢了进去,“我们特别调查组不可能只有Fork啊,要不然谁来监管他们啊。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就走了?”
“今天晚上,我先后遇见了两个人,他们……”
“是的,他们都是Fork。”徐文清微笑着打断了他,“对了,关于你姑妈的事,我们还在调查。初步猜测是有Fork误将你姑妈当成Cake袭击了。还好你姑妈不是Cake,要不然伤口不会这么‘浅’的。没有问题了我就先走了。”说完,徐文清不等江格作出反应就转身离开。
江格愣在原地,现实与幻境交错,让他一时无法做出反应,只能目送着徐文清离去,最后脱力地跌回长凳。将脸埋入双手,低沉而无助的呜咽从指缝中泄出。
这些,已经走出医院的徐文清是听不到的。
侧门阴影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徐文清走过去坐进驾驶室,打着了车开上通往市区的灯火辉煌的道路。
坐在副驾驶的人躲在阴影里,突然说:“我刚刚看到那个孩子了。”
徐文清不吱声。
他继续说:“你又要拉人下地狱了?”
徐文清握着方向盘的手抖都没抖。
“你害了我还不够?你还要拉别的无辜的人下水?”
徐文清终于不耐烦道:“你后悔了吗?我不是没有备选方案,你要后悔了可以随时下车。”
那人沉默了。
黑色轿车一路驶到市局两人都没再说话。下车前徐文清扒着车门弯腰看他:
“你要知道,牺牲,是必要的。”
“更何况你本就身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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