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

　　“夫人这是什么话？你是我明媒正娶，拜过天地、入过洞房的人。红颜白首，相携相拥。此生无散，鱼水相融。这才几天，就忘了吗？”孟谦薄唇轻启，一副寡淡的表情。

　　就这？就因为这？

　　祁槐一时语塞。合着没有什么阴谋阳谋、可怜、救赎，就只是因为二人成亲了。封建思想太可怕，包办婚姻害死她。

　　“您休了我，再娶一个，不就行了？我也没想嫁给你，进洞房是师姐拿刀逼我的。”祁槐回道。

　　“你人没死，我为何要再娶一个？”孟谦不解，从祁槐身上起来，立在床边，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他除了有些不满和愠怒，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祁槐坐起身，心里好多小问号，就因为娶了她，即使毫不喜欢，也要从一而终？

　　“我来路不明，手上沾满鲜血。”祁槐没好气地蹦出一句。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孟谦瞅都没瞅祁槐一眼。

　　“新娘子不是我，我们劫了轿子，您真正的夫人，那个祁家女还在外面呢。我可以帮你找到她带过来。”

　　“一切姻缘皆有因果。跟我拜堂的是你，又不是她。“

　　“我一定会再度修炼，恢复功力，离开天澜城的。没人能困住我。”

　　“你大可以试试。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

　　“孟大师，您是来渡我的吗？我不愿意当什么贤妻良母，相夫教子，我不愿意做什么孟家少奶奶。孟谦，你听不明白吗？”祁槐从最初的气愤、感到屈辱，到现在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

　　“你愿意又怎么样？不愿意又怎么样？我有问你的意见吗？“孟谦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毫无感情地说道。

　　“做的好就做，做的不好就慢慢做好。你以为你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若不是你武功全失，不具有威胁，早就被关进大牢了。做我孟谦的夫人，是给你一个活命、赎罪的机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祁槐一时语塞，一股郁气堵在胸口。我要是能打得过你和你的护卫，还用在这听你唠叨？命苦啊。师姐！！究竟是为何要废她武功？

　　“我要先见我的丫鬟高玉。”

　　阴暗的地牢，眼前是监狱，更准确地说是地狱，监牢里的犯人苟延残喘，有的伤痕累累，有的四肢尽废，有的面目全非，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好肉，空气里弥漫着烤焦的羽毛味道、混合着血肉、污秽，更有残废的双腿上满是蠕动的蛆虫。

　　孟谦一身白衣，一副不染纤尘的模样，走在幽暗的地牢里，身后跟着祁槐，细细打量每个牢房，开始为师姐担心。古洋跟在后头，见祁槐面不改色地扫过眼前的景象，目光变深，手不自觉地抚上佩剑。来之前，祁槐问到能不能把高玉放出来，孟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说见到她就清楚了。

　　左拐右转之后，前面又出现一个牢房。还未到门口，就闻见一股浓郁的酒味，祁槐大喊：不妙。里面大大小小的酒瓶散落在地，一个身影背对着牢门而坐，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翠玉簪绾着，纤细的手臂扬起，倒抓酒壶，仰着头用嘴去接流出的酒水，喝得快意潇洒，然而洒出来的比喝进去的还多。

　　“你们怎么给我师姐喝这么些酒？”祁槐脸色一变，孟谦瞥了古洋一眼，古洋上前解释道：“她一进来就要酒喝，被拒绝之后，就用牢里捡的石子、墙皮打伤看守，还偏偏往命根处打，有看守上前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在被她打残后，就没人敢拒绝她的要求了。然后酒就没断过。“

　　祁槐理解，毕竟，她师姐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脾气还不好。

　　高玉听到祁槐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幻听，之后闻到淡淡的槐花香，喜得睁大了眼睛，缓缓地转身，眼神迷离，清冷的俊容染上绯红。

　　“祁槐来了？“温柔声中透着喜悦。

　　高玉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提着酒壶朝牢门一摇一晃地走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边走边向祁槐伸出手来，语气带着宠溺和撒娇，”祁槐，你来了，进来，陪我喝酒。“

　　祁槐刷的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咽了一口唾沫，后退半步，紧张地看着孟谦，“我师姐喝醉酒后有个毛病。”

　　“什么毛病？”孟谦记得之前把祁槐压在身下，她都面不改色，如今的祁槐一脸的窘迫，显得局促不安。

　　祁槐想起以前的那些事，耳朵瞬间就红了，踮起脚偷偷在孟谦耳畔说道：“我师姐一喝醉，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爱跟我亲近，醒来之后，还觉得恶心嫌弃我。”

　　“那她喝醉会打你吗？”孟谦问。
　　“这得看她心情，看我表现。”

　　这一切都落在高玉的眼里，身材高挑的高玉提着酒壶走到牢门口，一身酒气，胸前被酒浸得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个头竟与孟谦差不多高，师姐是又长高了？高玉眼神冷峻，朱唇微启，打了个酒嗝，祁槐吓得上身一抖，古洋心里暗自嘲笑，就这点出息。

　　高玉歪着头，盯着祁槐，又喝了一大口，朝祁槐伸出手，“祁槐，进来，陪我喝酒。”

　　“师姐，喝酒之前，我有话问你。“祁槐靠着中间隔着一层栅栏，鼓足勇气问道。

　　“问什么？”高玉酒醉之后，比平常要有耐心。

　　“师姐，是你废了我的武功？”祁槐抬高音量质问道，秀眉蹙起，面带愠色，拳头微微攥起。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高玉又饮下一口酒，满不在乎地补充道，”反正你那么弱，有没有武功有什么区别吗？“

　　“师姐！”祁槐攥紧了拳头，之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高玉猛然伸手揪住祁槐的衣领，将她一把拽了过来，与她头靠头，只隔着一层栅栏，高玉力气大得惊人，将祁槐死死地扣在自己身边，“进来，陪我喝酒，若是让我再说一遍，我就杀一个人，说两遍，就杀两个人，直到你进来为止。”说完后，甩开祁槐，周身散发着一股狠厉的杀气。

　　祁槐咬住嘴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孟谦对古洋使了个眼色，古洋一把抽出宝剑将大牢的锁链劈开，朝祁槐斥道：“快点进去！”

　　没出息。祁槐瞪了古洋一眼，弯腰进到牢房。高玉嘴角一翘，心里好像一股暖流流过。手提酒壶，席地而坐，祁槐拂衣坐在高玉对面，目光冷冷的。

　　高玉抓起自己喝过的酒壶扔给祁槐，嘴角带笑，“喝。”半点没将孟谦和古洋放在眼里，仿佛他们完全不存在一样。

　　猛灌了一大口后，祁槐一抹嘴角，壮起胆量盯着高玉深邃迷人的眼睛，学着高玉平时的清冷语气问道：“师姐，你为什么要废我武功？”

　　高玉轻笑一声，绯红的俊容，灿若桃花，目光灼灼地看着祁槐。

　　“祁槐，你这么弱，离了我要怎么办？“

　　“师姐，我不弱好吗？我的轻功和剑法已经是天问中上程度了，要不是被你废了武功，我很快就能练至上乘了。”祁槐反驳道。高玉总爱将自己和她比，那哪能比啊？

　　高玉又笑了，双目犹似一杯清酒，眼波流转。高玉喝醉酒后就是这副温柔爱笑的模样，平时清冷严厉，动不动就训斥祁槐，一喝酒就发生180度的大转弯，最一开始，祁槐还挺喜欢这样的师姐，温柔话多，所以祁槐经常买酒灌醉高玉。

　　直到高玉有一次要跟她进行更亲密的交流，吓得祁槐不但不敢买酒了，反而开始督促她戒酒了，但高玉的酒瘾一直很大，还是有好几次祁槐都惨遭“毒手”。每次酒醒之后，高玉对祁槐的态度反而变得更差。这次不上手不上嘴，祁槐已经感到十分庆幸了。

　　“祁槐，别叫我师姐。”
　　“好的，玉儿。”祁槐看着高玉笑盈盈的模样，气其实早就消了大半。

　　“祁槐，你如今这么弱，还敢跟人动手吗？”

　　“拜你所赐，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哪敢跟人动手？只有挨打的份了。“祁槐没好气地说道。

　　高玉笑出了声，“我总觉得废你功夫是对你好，你别怪我，别练武了，去念书吧。”

　　“这不应该由你来决定，如今我没有功夫，怎么帮你完成任务，我岂不是成了拖油瓶了。“祁槐觉得高玉怪怪的，跟往日醉酒后大不一样，虽然性子大变，但是神志清醒得多。

　　“你有功夫，也没起多大的用。“高玉一句话扎过来，祁槐的心开始滴血。

　　“祁槐，听说你一直仰望着我？”高玉淡淡地说道。

　　祁槐点点头，谁不是啊？高玉天赋异禀、勤奋异常，是几乎所有弟子瞻仰的对象，她与高玉有幸师出同门，更是以她为奋斗目标，但是现实让祁槐不得不认识并接受天赋的差异。

　　高玉点点头，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接着说出一句话，如焦雷在祁槐耳边炸开。在旁边监视的古洋惊呼一声，孟谦则露出玩味的微笑。

　　“祁槐，我是男的，我喜欢你。“高玉说完后，小酌一杯，嘴角含笑将祁槐的反应收在眼底。

　　师姐！！？？怎么可能？祁槐的下巴惊掉了地上。她那个刻薄、高冷、脾气暴躁、凡事只爱用武力解决的师姐，是个男的？

　　“祁槐，我快要死了。你这个心大、冷漠、善忘、眼里只有自己的女人，会不会我死后，立马就忘了我？”

　　第二道惊雷劈下来。祁槐听得目瞪口呆，酒壶啪地一声摔到地上，声如碎玉。

　　“我要去销金塔顶层向空恨道长复仇，就算我会赢过他，但十有八九也会死在其他高手手里。这样，每当你看到销金塔，你就会想起我，想起你武功被我废掉，不能为我报仇，而留下悔恨的泪水，这样，我就永远留在你心里。

　　你会记得这天，我向你表白，告诉你我是男儿身的事。我醒着的时候，说的大多是假话，喝醉的时候，总是说真话，可你总以为我醉酒的时候，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第三道惊雷晇嚓劈下。可祁槐还在消化第一道雷，她师姐怎么会是男的呢？从声音、身段、脸蛋甚至到脾气，完全就是个御姐嘛。怎么会是男的啊？？？？作者彻底放飞了吗？是要怎么圆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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