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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Z城,丽景酒店。
简峥洗了热水澡,白色浴巾随意的搭在肩头,半湿不干的发间偶有几滴水珠滑过脸颊滴入脖颈,瞬间被白色浴巾给锁住。他走到落地窗前隔着玻璃往外看,z城的夜景尽收眼底。江边火树银花不禁让人生出了幻觉,疑惑此景只应天上有。
他习惯了孤独,或者孤独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只有这么独处的时候,他才能给更好地审视自我。
他有一副极好的皮囊,即便是背影也十分赏心悦目,挺拔的脊背,顺着往下,在腰与股沟之间,隐约可以看见一枚类似胎记或是刺青的碳墨色星星状图案。
他抽走了肩上的白色浴巾,狠命地搓了搓微湿的头发。随手将浴巾往靠背椅上一扔。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整理明天事务。
许是下午淋了雨,又忙忙碌碌赶飞机,刚洗完澡打着赤膊吹了空调,此时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隔天,9:00,丽景酒店门口。
简峥拿起手机以酒店侧面的地标建筑为背景,拍了张笑意盈盈的照片发给了阙作家,并留言:阙作家您好!我是“摘星阁”看门的,现在我人在z城,很希望能见上您一面。
一小时……一小时三十分……一小时四十五分……花儿快谢了。
正当简峥将拿起手机拨通阙作家电话时,突然手上一震,打开一看:半小时后,丽景边上咖啡馆见。
简峥心里乐呵着,这一趟总算没白飞。
没想到读者见面会爽约的阙作家,却是个十分守时的人,半小时就半小时,一秒不差的出现在咖啡馆门口。
来者长发及肩,脸色过分白皙,着一袭黑色长袍,看着挺艺术。
俩人捡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对面而坐。
热情的服务员走了过来:“请问,两位先生喝点什么?”
“来一杯冰水。”阙作家直言。
简峥看了眼单子,温言道:“美式,谢谢!”
“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阙作家抿了一口冰水,缓缓道。
“很荣幸。”简峥微笑着回道。
“可他走了……,这回走得有点远。”说这话时,阙作家往窗外轻瞥了眼。
“……”
沉默,无尽的沉默。
然后作家似乎突然记起对面坐着一位远方来客,才又回过神来,“道与谁人听?”他喃喃自言,却又像极了自嘲,“高中、大学、工作,多么漫长啊,我们历尽艰难跟长辈们出了柜,到头来,他说他无法抑制的自己已变的真心,他十分痛苦,他矛盾自责……我不责怪他,真的,我他妈的怪我自己……然后他走了,……永远回不来了。”
“……”简峥欲言又止。
“追悼会后,他妹妹追上我,然后拉着我的手,让我看她偷偷拍下的一段视频。视频中的他双眼塌陷,唇色苍白,原本浓密的一头卷发所剩无几,我当时整个人全懵了,视频里他尽力地笑着,灿若夏荷,”阙作家顿了顿,“刚才你在丽景发的那照片,笑起来跟他真像……对不起,拿一个已……”
“没关系!”简峥友好地打住了作家的道歉。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让妹妹帮着打开手机,在相簿里一张一张翻阅我俩过往的点滴时光,一张一张,得有大几千张吧……妹妹说他走的时候很安详,因为他把最珍贵的记忆都带走了。”
“我就是个他妈的王八蛋,我信了他的谎,等于他错付我十年,”作家用微抖的手拿起水晶杯,又低头抿了一口冰水,“世人笑我痴,哪知更有痴胜我者。忧愁无解,唯有这一口冰水。”
他举手招了招服务员,然后从黑长袍里摸出一个边缘泛白的钱夹,从中抽取了一张百元大钞,而后轻轻地压在水晶杯下,“走了,谢谢你听我絮叨。”
“作家,那个……”简峥很想抓住最后的机会聊一下此趟来意,但又觉得不合时宜,略显遗憾道,“您……慢走!”
作家走后,简峥趁着此次出差的机会,到市中心的网红书店逛了逛。同行们经营模式上的各种闪光点,都是值得学习的,毕竟现在书店只卖书,那就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了。
回到酒店已是傍晚,南北气候还是有明显差异,北方的傍晚就有傍晚该有的样子。
奔波一天,洗了个澡,点了个外卖,想起无论是出于读书见面会这一目的,还是出于一个倾听者该有的礼貌,他都应该给阙作家打个电话,或发个信息。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白色床沿,拿起手机,开始编辑信息:阙作家您好!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关于读者见面会的事儿,我们真诚地希望您再考虑考虑。据我们前期在当地做的调查数据,读者们非常期待与您有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当然从个人情感上讲,我也诚心地希望您好好保重身体!
发送。
他顺势一个“大字”躺在标间单人床上。只有这时候他才有空去回想阙作家那个让人锥心的故事。想起阙作家那泛白的钱夹一侧,略显青涩又暖意绵绵的双人大头贴。他为阙作家无处托付的心灵而痛心,同时他又觉得阙作家是幸运的,因为他深得一人心,从此再无绝期。
“阿嚏”看来真是感冒了,他摸了摸额头,还挺烫。
旋开酒店桌面摆放的一瓶农夫山泉,咕噜噜三两口灌完,倚在床头,迷迷糊糊间突然闪过一个:
申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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