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刀

　　随着二人离去，迎宾楼的气氛也缓和了些，本来就不多的客人，竟有了些沙沙的低声议论声。
　　阿荦整了整衣襟，摆正凳子坐下，又气定神闲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沈化方在一旁瞧着，不由得笑了。他走到男子身旁的位子，也坐了下来，“你刚才和他们说得是真话假话？”
　　阿荦也给沈化方倒了一碗酒，“你为何会以为我说的是假话？”
　　“鲁春阳不是你的仇人？”沈化方反问道。阿荦曾经清清楚楚地和自己说过，他本姓寒，当年出名的刀客寒磊是他的爷爷。而后寒磊猝死，他的父亲寒风不过一介书生，却在一些人的怂恿下，孤身上北岭挑战沈岳麟，最终伤重不治而亡。而这些人，阿荦曾一个个数过给他听，鲁春阳便是其中一个。
　　“我以为你早已不记得了。”
　　沈化方听着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阿荦瞧着一笑，问道：“你可知，三魔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
　　“是圣灵教。三魔一直都为圣灵教做事。他们会来这里，不过是圣灵教要他们以报仇之名除却我罢了。可惜他们杀不了我，同时又知道杀害青魔凶手的消息。”
　　“他们衡量之后，都以为与其死在你手里，不如以命相搏，为青魔报仇。”沈化方接道，“你不仅不用动手，或许还能借黑红二魔的手打听鲁春阳的虚实。”
　　阿荦点了点头。
　　“你这是准备借力打力？”
　　阿荦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但圣灵教为何要追杀你？”
　　西北圣灵教，一直行事低调神秘。据说其势力早于伸至江湖的各个角落，但由于其秘密行事的教规，至今无人知晓他们的真正实力。
　　“因为我已知晓他们所有的秘密，却又不愿为他们所用。”
　　沈化方有些担忧得看着阿荦，他知道当初阿荦为了报仇决心加入圣灵教，但至今却仍不知道他的目的。
　　“你并不怕他们的追杀，但为何面带愁容？”
　　阿荦听着愣了愣，他有些惊讶沈化方看出了他糟糕的心情，“你可知，我在这里等得是谁？”
　　沈化方闻言瞧了瞧江三娘，答道：“是你的师父，狂刀金世裘。”
　　阿荦右手握了握，“他作为圣灵教左护法，自然要除我。”
　　沈化方听着倒有些惊了，“金世裘绝不是这样的人，你父亲绝不会将你托付给他。”
　　“他怂恿圣灵教的右护法——乱剑乔重侑来追杀我，却是我亲耳听到的。”
　　沈化方瞧着阿荦，问道：“那你为何在这里等他？”
　　“那日我在迎宾楼外遇到了三娘，三娘和我说，金世裘给我留了口信，说有关饮马刀的消息要告于我知。”
　　“你却不担心这是个陷阱。”
　　“……”
　　“只怕你内心还是明白，无论表象如何，金世裘绝不会背叛你的。”

　　正在这时，客栈外忽然跑来一个负伤严重的青年，江三娘看着他，忽然表情就变了，因为那个负伤青年左臂上刚好系着一条黄丝手绢，上面绣着一对戏水鸳鸯，它的手工很细腻，江三娘自然认得出来，因为那便是她绣给金世裘的。
　　江三娘立马命小李小何扶助了这个青年，她轻声问道：“这条手绢是谁给你的？”
　　青年看着她，他仿佛已受了很重的内伤却仍旧强忍着，问道：“你是江三娘？”
　　老板娘点了点头。
　　青年又道：“阿荦在哪里？”
　　听着这句话，阿荦已经站了起来，他走到那个男子面前，道：“是金世裘让你来找我得？”
　　青年点了点头，道：“本来他是要自己来的，但现在却来不了了。”
　　阿荦听着，眉头微皱。
　　青年继续道：“他让我来告诉你，你要知晓的都在饮马刀里。”
　　阿荦看着青年，缓缓道：“他为何自己不来，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青年摇了摇头，道：“他知道圣女要杀你，便假装要杀你其实却是要放你走，但这件事却被圣女知道了。”
　　“谁说的？”
　　“是我。”
　　“你？！”
　　青年说着，竟有些抽噎，“我告密的事被他知道了，他非但没有怪我，反而放我走，让我来送信。”
　　青年道：“是我对不起他。所以我定要把这句话带到。”
　　话音刚落，阿荦微抬起了大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相信你么？”
　　江三娘也后退了数步，“你虽有金世裘的信物，我们也不能信你。”
　　青年有些吃惊，慌忙道：“为什么？！我说的全是事实！为什么不相信我！”
　　这时在一旁的沈化方忽然道：“只因这江湖都知道，金世裘应允人的是从无毁约，他既答应来，他便死也会来。”
　　青年刚想反驳，却被阿荦冷冷打断：“你莫不是以为我不认识你？”
　　“你认识我？”青年看着阿荦，难以置信的目光转瞬变为镇定，然后语气也变了，他也冷道：“我倒想不到，你竟会识得我。”
　　“如果我连行云之都不识得，只怕太孤陋寡闻了吧。”
　　众人听着都惊了，只因行云之这个名字让人太过惊讶。行氏本来在十氏中排行第一，行氏的武功深不可测，曾经一度让江湖惧怕。行云之在江湖中更是年幼成名，可惜，他不过十岁行氏遭灭门，他也惨遭毒手。没有人想到当日已遭毒手的人今日竟会在此。
　　“你既知我，却也不怕我。”
　　阿荦冷笑：“我如何会怕你。”
　　“你不知道，江三娘却知道，这条丝帕金世裘是死也不离身的，如今却在我手里。”行云之看着江三娘，道：“因为金世裘已经死在我的手里了。”
　　行云之看着阿荦冷笑，道：“你的武功现在已高于他，却不能保证在五十招内打赢他，我却能在三十招内杀了他。”
　　阿荦默然盯着行云之。
　　行云之笑着叹了口气，道：“我今日只要你拿着饮马刀回去见圣女常兮。”
　　“你早已不是圣灵教的人了，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要灭了圣灵教。”行云之说的虽是轻巧却很坚定，“但我却不能。你知道常兮武功很是不错，除却你，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你以为我一定会帮你。”
　　“一定会。”行云之道：“因为我杀了金世裘。而他就是杀你爷爷的凶手。”
　　沈化方听着一惊。
　　当年若非寒磊猝死，寒风便不用肩负起寒家饮马刀的声誉，而阿荦便也不会在踏上如今复仇的道路。
　　“你们谁都知道金世裘在江湖上重信重义，其实他以前不过是个骗子。”行云之看着江三娘道：“这个故事江三娘一定不会陌生吧。”
　　阿荦看着身旁的江三娘，看着，江三娘勉勉强强点了点头。
　　当年的迎宾楼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酒家，它的酒虽好喝却不出名。那一日，寒磊在迎宾楼里同金世裘拼酒，当时的金世裘不过是二十几岁的青年，却能让寒磊大醉。据说就在寒磊大醉毫无防备的时候，金世裘一招得手，杀了寒磊。
　　但寒磊毕竟是成名许久的大侠，一招如何杀得了他，寒磊看着金世裘，倒没有责备，他道：“你若要饮马刀，只管拿去，我身上还有武功秘籍，只管学去。只是你拿了我的刀和武功，一定要保护我寒家。”
　　金世裘听着到愣住了，他道：“本来以你的修为我根本得不了手，是不是？”
　　寒磊倒微微一笑，说：“我如今意气全失，早已大不如前。你能得手，是你的本事。我相信，只要有能力，你一定会是一个英雄。”
　　说完这句话，寒磊也闭上了眼睛，他已用饮马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而后金世裘火化了寒磊，带着骨灰，和寒磊留下的因马达离开了江湖。两年后，当金世裘再次出现时，他已有了盖世武功，还结识了寒风这个好友，将饮马刀交还给了他。
　　江三娘有些担忧得瞧着阿荦，“我以为他虽杀了你爷爷，到底他没有负你们寒家……”
　　阿荦没有说话，他沉思许久，然后道：“三娘，你无须担心。”
　　又转身对行云之说道，“我同你回去，只是，饮马刀我不带。”
　　“你知道圣女用得武器是什么？”行云之问。
　　“是上好的名剑工布。”
　　“你有把握用普通的刀能赢她。”
　　阿荦点了点头。
　　行云之看着自信的阿荦，将一把刀交给了他，道：“这把刀虽然不出名，却也是一把好刀。”
　　阿荦没有道谢。
　　江三娘看着阿荦，许久，她道：“阿荦？”
　　阿荦抬眼也看着江三娘，笑了笑，“三娘，你放心。此刻我才明白了师父加入圣灵教的苦心。”
　　阿荦答得简单，但江三娘听着他如昔的称谓便也安了心。阿荦还喊他师父，那便好，那便好。
　　沈化方闻言，也不禁笑了笑。
　　这时，行云之转身瞧着沈化方，忽然道：“你使剑？”
　　沈化方点了点头。
　　“据说，你的剑很不错，已当得上第一之名，却不知比我如何？”
　　沈化方道：“你的野心应该不止在剑，剑术好坏又如何？”
　　“可惜，我却要天下无敌。”
　　“你已是。”
　　行云之闻言不禁笑了，笑得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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