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无由

　　蓁知绕着小区走了大半圈，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块未被涉足过的干净雪地，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小时候还想着一定要来北方玩儿一个冬天的雪，结果竟是除了大一的时候，就再也没在大雪天出过门。”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蓁知自己低声的喃喃。
　　照着自己的记忆，用手抓起一把雪，用力的团成一个雪球，放到地上开始滚它，没一会儿就给蓁知滚得腰疼不已，“...我老了？”
　　也没多休息，一口气滚出两个雪球，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掰成两段分别插在雪人的身体上，再找来一颗玻璃球和一个石子儿，当做眼睛，最后用手指在雪球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蓁知撑着身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又从雪地里挖起一团雪，想做一顶军帽给雪人戴上。
　　巡逻的保安师傅骑着小电驴缓缓靠近，蓁知回头看去，是平时还算相熟的金叔，“哟，是小蓁啊，这么晚还有心情出来堆雪人呀？”
　　蓁知一只手团着雪球，举起另一只手来挥了挥：“金叔，我南方人嘛，见雪兴奋。”
　　“哈哈哈，你慢慢玩，还是早点回去啊，别冻着了，”说完就骑着车慢悠悠的继续往前巡逻，“注意安全啊。”
　　“好嘞，您骑车慢点。”
　　终于歪歪扭扭的做好一顶不算帽子的帽子，蓁知郑重地拍了一张照，然后慢慢开始往家走。
　　到家没多久，蓁知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试着说了句话，发现鼻音已经很重了，想来大概是刚在滚雪球滚出的汗，再被风一吹，就着了凉。
　　第一时间煮上一壶热水，找出中药包准备泡脚，顺带从药箱里拿出备着的感冒药，就着热水吞了下去。
　　收拾好泡脚桶，差不多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蓁知换上睡衣爬到床上，又从枕边拿起那个本子，指尖划过牛皮纸的封面，粗糙的质感带来一阵颤栗。
　　大概是感冒药的药效上来了，蓁知的头也越来越沉，闭眼的一瞬突然想起来今晚堆的雪人，又撑起身子从床边拿起手机，发送了一条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
　　“今夜雪很大，送你一个雪人。@卢森寒”配图是手机里的第一张照片。
　　之后意识逐渐模糊，再睁开眼时，世界变成无边的白色，身边全是空白，蓁知迷惑的转身环视一周，隐约看到远处走来一个人，稍微靠近些时，蓁知判断这是个成年男子，一步、两步、三步......眼前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修长笔直的腿，厚重的登山包，短发，麦色的皮肤，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蓁知。
　　步伐在距离蓁知五米处停下。
　　“卢...森寒？”蓁知颤抖着叫出他的名字，只下一瞬，眼眶就被泪水盈满。
　　急忙伸手擦掉眼前的泪水，迈着虚晃的步伐向他靠近，仅五米距离，蹒跚的脚步却将它踏成万年的遥远，蓁知终于走到他的面前。
　　喊出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只微笑着看着蓁知。
　　周围是一片寂静，白得有些刺眼，蓁知稍微眯起红肿的双眼打量着面前的故人。
　　不知过了多久，蓁知终于开口，“你变了...很多啊，”好不容易压住的眼泪在开口瞬间又崩溃了，只是这次不再是没有回应的独白，他还是笑着，再微微点点头，“那...你来的路上怎么不小心一点呢？”
　　似乎触动到他的情绪，寂静片刻后，他伸出手来，缓缓地拂上蓁知的脸，用指腹擦去她的泪。
　　蓁知颤抖着抓住他，开口无疑是哽咽的：“你知道吗，我都不敢待着这个城市了，我只要一想到你，我就再也没法安心的在这里停留...”深深的呼吸一口，“你说...我该怎么办...”
　　面前的男人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脸上露出幼时常有的慌张和无助，再上前一步，用双臂拥住蓁知，一只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后背。
　　身前的胸膛没有任何的温度，动作也轻得真的让人怀疑，他真的在吗？
　　“卢森寒，我...想你了...”
　　这大概是梦吧，但就算如此，蓁知还是环住了他，只是刚一伸手，面前的人就消失成空气再也摸不到了。
　　睁开眼睛时，窗外已是一片光明。
　　蓁知起身坐了起来，轻笑一声，到底你还是愿意来我梦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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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推开赵凯的门，“老大，我想好了，我去。”
　　离开这里，去M市，这几乎就意味着要放下这些年打拼出来的成果，去另外一个地方从零开始。诚然，到分公司无疑是会升职加薪的，但把未来赌在一个还看不到未来的新地方，无疑这个选择是冒险的。
　　赵凯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还是沉稳开口，“行，想好就行，这几天就不用天天打卡上班了，把工作交接好，其他时间你自己安排，都准备好了的话，下个星期天过去报道吧。”
　　突然就这样离开这座城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蓁知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要整理的东西太多太多。等蓁知终于交接完最后一个项目，整理好自己的办公室跟大家告别，已经接近出发日期了。
　　最后把违约费付给房东，再请好搬家公司将行李全部打包运走，蓁知提上行李箱离开房子，把钥匙正式的还给房东。
　　手机传来一声声的震动，蓁知腾出手来按下接通键，“喂？念念。”
　　对面的语气轻易就能判断出来，她在哭，“知知...你知道吗？卢森寒...他...去世了啊...”
　　好不容易哽咽着说出的句子，在最后一个字落下后彻底化为崩溃的大哭。
　　“我...我才从国外回来，才刚听说这件事...怎么办啊知知，他...他怎么就走了！”
　　蓁知沉默片刻，深呼吸压下自己的情绪，“我已经知道了，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告诉你这件事呢。”
　　裴念还在不住的哭泣，背景里夹杂着许多的人声，“念念，你现在是在机场吗？”裴念用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那你出来找个地方等我，我也要去机场，咱们见个面吧。”
　　半个小时后，蓁知在一家咖啡店里找到了眼睛都哭肿的裴念，似乎现在看上去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
　　“念念。”
　　眼前的漂亮女人转过头来，眼中瞬间便又盈满泪水，“知知...”
　　蓁知将行李箱寄存到前台，再走回来坐在她的身旁，手臂搭上裴念的肩，“好啦，别哭了，他不会想看到我们这样为他伤心的。”
　　裴念拍了拍自己的脸，“好，不哭了，”接过蓁知递来的纸巾擦干眼泪，望向蓁知，“你拿着箱子是要去哪儿啊？”
　　“公司人事调动，我去M市，如果顺利的话，以后大概不太会回来了，所以今天来见你，也是好好的跟你告个别...”身边的人又快要哭出声来，蓁知连忙安慰，“别哭呀，去分公司升职加薪，好事儿啊！”
　　从小学开始到工作，两人最多没分开过超过一个月，如今突然告诉她，自己要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回来。
　　虽然裴念没有再哭，但脸上的不满已经要涌出来了，开口已是很低的气压，“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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