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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叶小繁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天一过,恰好头七也没了。
悠悠转醒,睁眼便是白色绸帘,绣着淡淡金色花纹,还透着点点熏香,味道好闻。
叶小繁木然躺在那里,双眼无神的盯着上方,记忆停留在阎罗王一声放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哪里放肆了。
“终于醒了?”
突兀的声响令叶小繁眉头微蹙,缓缓瞥过去,一身白色布衫,白发简束,一张脸霎是妖艳,嘴角噙着笑,架着腿好整以暇的坐在窗前的红椅上,手里合着一卷册子。
那人却是白无常。
“唉,我早说过,无魂魔,最为头疼,偏偏就是有人不怕。”白无常七分无奈,三分惋惜,却是抵不过某人一句留下,言语之中的那般肯定决绝,让他不禁第一时间便赶过来,看一场好戏,地府这万年如一日的无聊,偶有一次有趣,怎么也不能错过。
“你说的对。”
“嗯?”白无常听了叶小繁这话,一愣,按捺不住的作弄心思又上了来,哎呀,地府怎么一有趣就这么有档次,他徐徐开口:“你怎么不问问,那不怕的人又是谁?”
“没兴趣。”叶小繁收回目光,将它放在了上方,全无生气的出神游走。
白无常碰了壁,兴致还是未减,慢条斯理道:“跟你一起的那小子,我原先还很好奇他怎么先天便有福泽?缘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小杜?”叶小繁诧异道。
跟着崔判走之前,崔判明着使了小心思让小杜去喝孟婆汤,自己也是想着不能耽误他投胎,便没出声点破,听白无常这话,小杜是不是投到什么大富大贵的好人家了?也好,那傻小子总该有点福气。
叶小繁很是欣慰。
白无常起身走了过来,伸出手摊开来,掌心躺着一块红色光泽的小圆石:“他,还阳了。”
叶小繁受惊的一坐而起,眼中点点惊异慢慢化为惊喜,难以自控的激动令她想开口竟串不成话,只是一个劲的看着白无常。
太好了,他又能去陪他爸爸过年,去吃他妈妈的饭,去挨他坏哥哥的打了,小杜是第一个,毫不犹豫,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身边的人,她为他激动,险些落泪。
小圆石一闪一闪的发着光,白无常将它凑了过去,置在空中,神色难得的有些不忍:“他找你了,你碰这石头一下。”
叶小繁有些不明的看了看白无常,偏头去看那小圆石。
圆石徐徐发光,叶小繁的指尖轻轻一触,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
是她自己。
那边一接到回应,非常激动:“叶姐姐,你终于醒啦,呜呜,太好了。”
借口想着是不是镜子的叶小繁听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说出来却是王杜喜惯有的口吻,顿时变了脸:“你又是怎么回事?!”
那隐忍着一触即发的眼泪就那么直白的冲出了堤坝,一发不可收拾。
身旁的白无常又是难得的不忍:“应该说,他重生了,只是对象是你而已。”
那边的王杜喜顶着叶小繁的脸也是哇的一声哭出来:“叶姐姐你不要生我气,是我不好,你不要气坏了又昏过去啦。”
见叶小繁低着头不理自己,王杜喜哭的更委屈了:“姐姐你不要哭了,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生气就打我,啊不对,等我下去你再打我,怎么打都可以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叶小繁将脸埋在手里,好半会儿才抬起头来,掩了泪痕,对着白无常牙齿咬的啮啮直响:“这一招,你们用的当真是好。”深吸一口气认命般的认输:“你们让他回来,我去,我去还不成。”
白无常一顿,很是为难:“这恐怕,是不行了,你的头七已过,恕我们无能为力。”
“那你们让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去遭那些罪,你们就不问问良心?”叶小繁咆哮失控,他本应该待在家庭幸福,温暖和睦的温室里,而不是,而不是自己那一座冰冷的房子里。
“我们……”白无常还未说完便被王杜喜打断:“叶姐姐,是我自己要求的,姐姐,我不怕的,我还有你,我还可以去看哥哥他们,姐姐,你这么辛苦,但我不辛苦,我本来就不认识他们,对他们面上做点坏事根本没问题的,再说我实际上是在做好事的,不是吗?”
王杜喜说的极其认真,眼神也是坚定不移,他微微笑起:“姐姐,你就好好看着我,看我是怎么帮你一点一点欺负回去,反正都是坏人,再坏一点也没关系对不对,就是到时候等我下去了,你再让我抱抱好不好?”
最后一句说的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让我抱抱,那忍得很辛苦的你,让我好好跟你说说,就算全世界都不信你,我信你。
唉,这傻小子,怎么就这么轻易让她掉了一次又一次的泪,让她打开拒人千里之外的心房。
半晌,王杜喜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叶姐姐点了头,一下又一下,似点在他的心上,高兴的难以自制:“那姐姐我们说好了,我们下回再聊,我先去办点事。”
叶小繁看着他,声音干哑:“干什么去?”
王杜喜扭捏开口,不知该怎么形容:“我想,我想去给自己上个坟,顺便看看妈妈他们。”
叶小繁看着王杜喜如今顶着自己的身份,一个二十岁,一个十岁,从未有过交际,这怎么能有联系,不禁疑惑:“可你现在是我,用什么理由去?”
王杜喜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姐姐,你说巧不巧,你跟我哥哥,是高中同学。”
叶小繁也是一惊,还有这等巧事,开口也是心情好起:“高中同学,哪一个?”
“王杜清,可帅可帅了。”王杜喜说起自己的哥哥十分骄傲。
叶小繁细细想了想,王杜清?高中同学有这个人?不过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大约还真是同学。
王杜喜迫不及待的背起包就要走:“姐姐,先不和你说了,等我下次找你,拜拜。”
话毕便消失了身影,小圆石收起光亮跌落下来,被叶小繁一把抓住,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却是想不起来。
一直在旁默默无声的白无常又递上一枚小玉牌,上面刻着千衣二字,对上叶小繁不解的眼神解释道:“叶小繁这名讳被占了,你怕是再也叫不得,阎罗王大人赐你千衣之名,从今往后你便要一直在这住下,等你肉身一死,方可进入轮回之道。”
叶小繁刚一接过那枚玉牌,它便发出淡淡蓝光自行戴至头顶,变成一枚纯黑吊穗,束在发后,千衣之名从头至脚,贯彻而来,一声一响,都在迎接这名字的主人。
叶小繁深深吸了一口这房里淡淡的熏香气息,对着白无常道了声谢,总觉得自己冥冥中,好似也重生了。
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白无常在旁淡淡的又添一份嘱咐:“不过你只能在这座府邸周圈活动,你身上的魔气还得靠它压制一下。明白吗?千衣姑娘。”
千衣姑娘:“……”
她默默将前面的想法收了回去,有时候想太多,总是不怎么好。
门“吱呀”一响,一身黑衣面具男走了进来停在门口,对着白无常道:“阿若,走了。”
千衣好奇的看了过去,这白无常长这么好看都没戴面具,怎么这黑无常倒戴了起来?
黑无常恨恨剜了一眼罪魁祸首,拜你所赐,让我在阿若面前失了大雅,又在心里暗暗咒着某位大人,小气,打人专打脸。
接了一眼冷光的千衣心虚的赶紧瞥向了别处,不能多管闲事不是。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白无常话毕整了整衣衫,迟疑片刻,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有人一直在,水榭等你。”
千衣脑袋一懵,嗯?
白无常再无多言的和黑无常一闪身,消失房内。
千衣坐在床上想着白无常那句话,觉得很莫名,不会又有什么问题?
翻身下床,还在找着外衣时冷不防的面前出现两个人叫她吓了一跳。
这是两只女鬼,长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丝表情,梳着古朴发髻,青绿色衣衫,三层领口,三层下摆,腰间一条墨青色花纹腰带,一个捧着一套白色衣衫在空中飘荡,一个伸了手便要过来解她里衣,千衣慌忙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我…我自己来就好。”
那女鬼顿了一下,见千衣还未有所行动,又要上来一步,千衣一手抵住她,一手按住衣服:“我自己换。”
当她醒来便发现原来身上那条连衣裙被换了,一直都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是这两位女鬼,怎么说也有点毛骨悚然,尤其想到那两双瞳仁都泛着寒意的瞧光了自己,不怎么有被服侍的享受。
千衣拿了衣服抱在胸前,讪讪开口:“你们……”
出去吧还未说出两位便很识趣的消失了,这倒叫她觉得自己矫情了。
千衣出了房门绕了一大段发现这里真是大的恐怖,若是没有那又突然出现的女鬼带路,她还真找不到大门在哪,只是在路上发现还有很多个一模一样的女鬼同她擦肩而过,她又不确定这个带路的还是不是刚才的那个了。
出了大门一条路直通忘川水榭,千衣这才惊觉,哦,这竟是那座府邸,怪不得会说能压制魔气。
千衣站在那愣了半晌,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没搞懂很多问题,比如白无常,比如王杜喜,又比如,温良。
人生就如一场戏,人生好比一盘棋。
说来也奇怪,她想了想温良,竟只记得他,对自己的好,也只记得自己从没好好听过他说,怎么突然就不喜欢自己了。
一觉起来,竟恍如隔世。
千衣不自觉的摸了摸系在发上的吊穗,眸中流光溢彩,抬脚走向了水榭,有些人,总是莫名的好奇,譬如白无常口中正坐在水榭,独自下棋的等着她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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