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

　　“操，很大概率不是他杀的。”杨天到了楼上的监控室，把本子往桌子上一摔，瘫在了离自己不远的沙发上。

　　陶秀安见他进来，贴心地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但是目前来看，我们没什么别的值得怀疑的人了。”

　　按照刚才的对话，李辉昨天晚上到了张倩瑶的公寓，两人“例行公事”结束后，李辉没来得及休息就收到了夫人的电话，女儿误吃了东西导致严重的过敏，已经威胁到了呼吸，让他马上回去。

　　三十多岁的人，对孩子，尤其是女儿的喜欢程度可想而知。李辉挂了电话，急得立刻让秘书订了机票，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戴整齐就出了门。飞机落地之后，李辉收到了张倩瑶的微信，趁着女儿和夫人都睡着的时候，他又偷偷的订了机票，今天晚上又再次回来。

　　“期间死者有给他打电话和发微信...”杨天看着天花板的吊灯出神，声音小小的，听起来像是在喃喃自语。

　　陶秀安看他这幅样子没忍住叹了口气，“小天，你如果不想做其实跟杨副局好好谈谈，他也不会逼着你非要帮我们的。”

　　杨天还是看着吊灯，眼都有些刺痛感，但他没有闭，“秀安哥，”杨天难得的叫了陶秀安一声哥，声音低沉又稳重，“当年要是有个像我一样不怕麻烦的人在的话，我爷爷就不会死了。”

　　三年前的火灾，是杨文和杨天一辈子的痛。午夜梦回的时候，杨天仿佛能听到那熊熊大火里皮肉炙烤的声音和一声声厚重的求救。

　　陶秀安握了握拳头，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杨天揉着眼睛从沙发上起来，“陈局回家休息了？”

　　陶秀安盯着屏幕，回放刚才的审问，一帧一帧地调，生怕漏了什么重点内容，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恩，从公寓一回来就回去了，他也该好好休息了。”突然，陶秀安笑了一下，“今天的这个案子真是吓了他一跳，路上急得不知道被哪个门把警服的扣子夹掉了。”

　　杨天眨了眨眼，“啧，”杨天突然想起那个烟头的事，刚想说什么，只听见视频里李辉说，“她给我发了个视频，我有点不放心她，我就回来了。”

　　杨天拍拍脑门，“我还忘了这茬了，视频呢？”

　　“他没给你看？”陶秀安从桌子上拿起了平板，杨天仿佛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哦对，他的通讯设备都在我这。”

　　懒得多说什么，杨天伸手，点开了平板里的视频。

　　视频一开始是张倩瑶穿着一身卡其色的连衣裙，对着镜头唱了首歌，估计是首老歌，杨天虽然没听过，但不得不承认张倩瑶唱的很好听。只是她脖子上的吻痕和泛红的眼眶格外的扎眼。

　　“辉哥，虽然我知道小孩子的病要紧，但可惜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张倩瑶眼泪落了下来，嗓子也变得更哑，“如果不算太严重的话或者你能抽出空来的话，我希望你能回来看看我，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能和你说出口了。”张倩瑶抬手擦了擦眼泪，对着镜头笑了笑，“这是你最喜欢的颜色，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穿的衣服，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可惜这段话成了张倩瑶的遗言。

　　视频在最后的画面上停了好久，杨天想起什么来似的，“有注意死者死的时候穿的衣服吗？”

　　陶秀安白了杨天一眼，“被血染成那样了，哪能看出是不是卡其色？”

　　杨天若有所思地撑着头，过了一会儿，“但是，”陶秀安突然开口，“我记得下身好像是阔腿裤。”

　　杨天莫名的打了一阵寒战。

　　两个人又一起把审问李辉的监控视频看了好几遍，把可疑的地方记了记，又把张倩瑶最近联系过的人和一些家人亲属记了一下，决定明天再去好好调查。

　　快12点了，杨天得回去睡觉，陶秀安把他送到楼下，来到大厅之后，杨天一眼看到凳子上坐了一个人。

　　是个男生，脸很白净，低着头，头发服服帖帖的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很乖，衣着也很清纯，一股浓浓的高中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民警同志，什么时候警局开始开展流浪儿童收留工作了？”杨天对着陶秀安扬了扬下巴。

　　陶秀安扶了扶眼镜，“行了，别秀您那优越下巴了。再扬给你扭下来。”陶秀安早就看上杨天那下巴了，左右两侧棱角分明，下颌却又圆润，真是应了那群粉丝说小明星的话，什么“哥哥的下颌线比我的人生规划还清晰。”光脑子里想一遍，陶秀安起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羡慕杨天那纯天然的下巴。

　　杨天嘴角扯了一下，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宝贝下巴，“留条活路吧，就指着这个招桃花了。”

　　陶秀安连理都不想理，直接往那个少年那里跑过去。杨天则在陶秀安后面慵懒地迈着长腿堪堪跟上。

　　少年听到脚步声后抬头，白净的脸上有深浅不一的伤痕，尤其左眼眶肿的老高。

　　眼前的少年看着乖巧，陶秀安下意识觉得他是被人欺负了，“没事吧，打架斗殴了吗？”

　　少年没看他，反而向陶秀安身后的杨天一眼，点了点头。

　　杨天接受到了少年的视线，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呦，现在的小朋友可真能闹。打个架真是往死里打。”

　　“你说谁是小朋友？”一道清冽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些许的慵懒。

　　杨天挑了挑眉，“你呗。”

　　少年抬头看着他，“你以为你自己就很大？”

　　杨天摸了摸鼻子，上下打量他，“至少得比你大。”

　　陶秀安：......这是年轻人的什么奇怪好胜心吗？

　　少年红了红脸，很不服气地站了起来，身侧的拳头攥在了一起，刚张口，“苏未阳！你还想给我惹什么麻烦！”被一道女人的声音打断。

　　苏未阳呼吸一沉，然后又蓦自地坐下了。

　　杨天皱了皱眉，往声音的来向看去，一位穿着毛呢大衣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走过来。

　　“不好意思，他脾气比较冲。”女人站定，优雅的道了歉。看杨天没什么反应，陶秀安默默地说了句，“没事，事情解决了吗？打人的那个被警告了吗？”

　　女人愣了愣，看向苏未阳的眼神冷了一瞬，随即唇角勾起了一道冷笑，“问你呢，大少爷，打人的被警告了吗？”

　　陶秀安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未阳。

　　苏未阳两个人都没理，想了想，还是开口重复那第不知道几次的台词，“下次不打了。”缓缓地站起身来，目光看着杨天。两个人差不多的身高，苏未阳稍微矮一点，“比我大是吗？”

　　杨天皱着的眉头松了松，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怎么？”

　　苏未阳笑了，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怪不得连我多大都看不出来，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吧。”

　　女人没懂什么意思，但也看出他没有主动约架，就没管。一手拉过苏未阳的胳膊，对着陶秀安又是一声道歉，“不好意思，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回去一定严加教导。”

　　苏未阳听到这些话就烦，抬手挣脱了女人，“张青岚，有空回去管管我爸。”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青岚？

　　陶秀安看着眼前的女人，“您叫张青岚？”

　　张青岚顺了顺气，马上又恢复了很得体的微笑，彰显着贵妇的礼仪。“是的。”

　　陶秀安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原本打算去找的张倩瑶的姐姐现在就在眼前。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陶秀安在心里默默地措辞，想着怎么把“你妹妹昨天去世了”说的委婉些。

　　陶秀安正犹豫着，只听杨天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你妹死了。”

　　两个人：......

　　陶秀安一阵烦躁，往杨天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后者正在往门外看。陶秀安藏在身侧的手已经握了起来，准备给杨天这个狗东西来一锤，结果狗东西看着门外那个背影逐渐离开视线，直接转过头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我得回去睡觉了，你们两个继续聊吧。”没来得及说完就跑走了。

　　留下了一脸愤怒的陶秀安独自面对着已经懵了的张青岚。

　　——
　　“喂，”杨天跟在苏未阳后面，苏未阳脚步一停，头转了过来，只看了杨天一眼，“你有病？”

　　杨天三两步跟了上来，“小朋友脾气是挺冲啊，哥哥只是想陪你走走这孤单夜路，还得挨你一顿骂？”

　　苏未阳皱着眉，“老子今年大一了。”

　　杨天：？？？

　　杨天按着苏未阳的肩膀，绕着苏未阳一顿看，期间忽视了苏未阳因为杨天肆意打量而攥起的、随时准备挥在他脸上的拳头。“不至于不至于，你就是随便编哥哥也会相信你是高中生的。”

　　苏未阳一阵无语，抬手拍开了杨天的咸猪手，脚下不禁加快了速度，像是要摆脱什么鬼怪一般。杨天见状，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来跟哥哥说说，哪个大学什么专业。”

　　“关你屁事？”苏未阳身上还带着火气，出口也不分轻重，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愿意跟陌生人聊太多的习惯，苏未阳现在已经完全把杨天当成一个骚扰犯。

　　骚扰犯感觉到了苏未阳的火气，非但没有离他远一点，反而更过分的又伸手揽住了苏未阳的肩膀。从背影看，很难不相信这两个是亲生兄弟，关系极好，甚至可以一起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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