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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会做坠入深海的梦。
冰冷的海水浸没四肢，压迫胸腔，从口鼻灌入夺走呼吸。
却并不痛苦。
“不要靠的太近，就算在梦中也一样，立香。”
听到梦境内容导师放下书本，面色凝重的对我说。
“那是源禁忌。”
“什么是源禁忌？”
“暴露你听课走神了哦，”导师说，“模糊后果的原初吸引力，简而言之就是你被诅咒了。”
——虽然被郑重的警告过。
我在法夫纳之角停下脚步，缠绕在手臂上的绸带流连指尖，最终随海风越飘越远。
坠落，坠落。
我想起幼时那个屠龙之夜，与月亮般的金色双眼对上视线的瞬间。
世界规则适应灵长，人类成为灵长后，幻想种迁徙至世界里侧。
神代终结之时，大多数幻想种已迁移完毕，仅留下门以供出入。
但并不是所有幻想种都愿意离开世界之表。
“幻想种之岛被人类冠以伊兰岛的名字之前，是世界表侧幻想种最后的聚集地。”
黑色的龙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依旧用身体堵住岩山的洞口防止海风倒灌。
空气被塞满血的甜腥味。
我呕出胃里的海水，听他讲述人类与神明诀别之后的故事。
“幻想种热爱人类才选择留在这里，不料却因此引来灾祸。”
他们爱人类的善良，忘记贪婪也是人类。
人无可救药，人性丑恶，不思归正，心甘情愿的接受死亡。
“人类与未来或许毫无意义吧、那时的我这么想，所以最后只剩下我。”
“然后你成了法夫纳？”
黑龙费力移动沉重的头颅。
“我讨厌自身消亡，讨厌万物终将走向灭亡的宿命，我要成为这里唯一的顶点。”
他半阖的眼像歪倒的弦月，虽未开口，我也能猜到他想说“反正你个小孩儿睡一觉就会忘得干净跟你说也无用”这样不讲道理的话。
我把钥匙挂到他的角上。
“咳咳，来我家里，咳，成为人类，你会明白。”
——人并不只有丑陋，还有爱与勇气。
咳嗽使话断断续续，零零碎碎。
我知道他听懂了。
黑龙从鼻孔里噗噗喷出混着海水的气，扭转身体跳进海里消失。
“这次别喝我的血了，藤丸。”
黑色的龙从海里抬起头，让我骑在他的头顶露出水面。
龙噗嗤噗嗤的喷着混着水的气。
“你在干嘛？”
“我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
“万一接不到你怎么办。”
“我知道你肯定能接到我的，盖提亚。”
我大笑着拍他的脑袋，啪啪作响。
“这次接不到，还有下次嘛！”
名为盖提亚的黑龙轻轻摇头，想甩掉身上的海水又怕把我也甩脱了。
“我不想再等几十年了，立香。”他说。
我把老宅的钥匙挂在他的角上。
“那就不要把钥匙还给我，”我趴在他的头顶安下心来，“给你就是你的了。”
人类灵魂的质量很轻无法承受轮回。
所以“恶龙”想，那就让他们吃掉龙的血肉，连同幻想种之岛一同陷入看不到尽头的赎罪轮回去吧。
拥有预言能力的家族透过龙血窥见悲剧的螺旋，他们试图改变某个条件逃离轮回。
可是在漫长的时间中连他们也忘记了。
不明白为何要做，却去做了。
无力的做出类似“不要靠近法夫纳之角”的含糊预言。
“每隔几代就会出现我这样橘发的人。”
——因为那都是你。
无论你叫立香，立夏或是立花。
只要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必然会从法夫纳之角坠海，必然会咳嗽不止，必然会饮下龙血。
也必然会成为“我的朋友”。
那之后的某天，小男孩提着装满海胆的网兜叩响藤丸家的门。
“给我的礼物？”
小小的立香拉着他的手在方桌前坐下。
“钥匙给了你，这里就是你的家啦。以后要自己开门哦。”
“……”
“因为我总是在咳嗽，没有力气嘛。”
小小的立香笑着说。
“父亲说耶底底亚为我送来了‘药’。”
“等我好起来就一起出去玩吧。”
“盖提亚。”
对拥有漫长生命的龙来说不过短短一瞬，再重复多少次也还嫌不够。
20年代，50年代，90年代，20年代。
变化的只有数字。
不变的是饮下血后忘记我，离开我的你。
黑色的法夫纳之龙，在没有少女的这座小岛上独自忍耐着寂寞。
但这次不一样了，我想起了他的名字。
逃离没有尽头的赎罪循环的究竟是谁呢？
“我们去哪？”盖提亚闷闷的说，“要回家吗？”
我惦记着冰箱里送来的海胆。
“先去把海胆吃掉。”
“然后呢？”
“带你去岛外看看。”
“然后呢？”
“把导师介绍给你。”
“我没兴趣认识别的人类。”
“不会勉强你。”我说，“得让他知道我是对的。”
“那么他是错的吗？”
“他也不是错的。”
“你们人类真复杂。”
“因为我们是人嘛。”
“再然后呢。”
再然后——
我躺在他的头顶，海风撩起裙摆，天上的月亮和他的眼睛一样又大又圆。
“.....等我们腻烦了，就到世界的里侧去。”
这一次不会再忘记你了。
END
参考BGM《退紅トレイ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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