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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朵
004
音乐表演十点钟开始，开场乐队唱的是很燥的摇滚乐，陆燃听嗨了，摇头晃脑地去下沉区蹦迪。
奚薇也蹦了几首歌，刚准备跑路就被老张叫走了。
老张其实不老，络腮胡，头发留到锁骨，一口烟嗓很有辨识度。他是少数见过奚薇素颜的圈内人，看她过来就给她调了一杯酒，“有个歌手来不了了，替一下？”
“也不说给多少出场费，白嫖啊？”奚薇开玩笑地说道。
他们私交不错，有一次她请的嘉宾临时有事，也是老张找人救的场。
“喏，出场费。”
老张推过来一杯糖豆高脚杯，白色和淡粉色的分层很漂亮。
奚薇拍了张照，问他这杯叫什么。
“初恋。”老张双手撑着吧台，无袖的灰色连帽卫衣露出虬结的手臂肌肉，通身的张力。
“行了。”奚薇品着鸡尾酒，欣赏地瞄了眼他的肌肉，“再不答应感觉你要打我了。”
老张嗤笑了声，被胁迫地贡献出了宝贝吉他，“打算唱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奚薇没回答，稍稍整理了下头发，乐队一下台她就大大方方地走了上去。
老张拎着吉他跟上，仔细地替她调试好设备。
来捧场的大半都是熟人，乍一看到老张出现在舞台上，都跟着起哄。
“别闹。这位可不轻易出来唱歌，留着点神听。”老张凑到奚薇面前地立麦说了句话，就蹭地跳下了舞台。
奚薇本来想叫他一起唱，看他溜得飞快没忍住笑了。
猛犸乐队风格多元，融合了朋克、新浪潮等多种元素，曲调明亮，节奏欢快，歌词总是给人强共鸣感。
借着老张调的那杯鸡尾酒，抱着吉他唱了和她风格迥异的粤语歌《初恋》。
“爱恋没经验
今天初发现
遥遥共他见一面
那份快乐太新鲜
我一夜失眠
影子心里现
问为何共他见一面
美丽印象似初恋”
指弹的版本比原版更显抒情，奚薇压着坚定温柔的嗓音，还原出一场酸甜口味的初恋。
一首歌唱完，下沉区挤得满满当当的，还有人在说她很像一个摇滚乐队的女主唱。
陆燃和方濯挤到最前面，哥俩好地搭着肩膀，尖叫声比谁都大。王梓在一旁录视频，红着脸对她笑。
唯独没看到段宜修。
她收回目光，感觉酒的后劲有点上来，唱满三首歌就准备跑路。
“安可！安可！”
“家里有门禁，回去晚了要睡大街的。”奚薇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让老张请你们喝酒。”
微醺唱情歌的感觉很好，换做平常确实可以多待一会。但她还记着庄美蕙是明早第一班手术，得早点回去。
身后响起音乐声，陆燃他们还在蹦，卡座上没剩什么人。
她和老张打了声招呼，后者主动提出送她回去，被婉拒。
“哪儿能耽误你赚钱。”奚薇往外走，没回头冲他摆了摆手。
怕又在楼梯摔倒，她走得比平时慢一些，到外面才开始划拉着手机找代驾。
“要走了？”段宜修从隔壁出来，手里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
临近十二点的街道少了很多过客，霓虹灯却没减，照在他身上格外晃眼。
奚薇看得愣了下，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叫了代驾。”
“解解酒。”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排养乐多，把剩下的都塞到了她怀里。
奚薇有点懵，大概是酒精上头，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问道：“……刚刚有听我唱歌吗？”
行动比意识还快，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听了。”段宜修垂下眼看着她。
奚薇拧着眉，直觉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松手想放过他，倏地听到他说：“车停在哪？送你过去。”
这下她确定他是以为自己喝多了。
奚薇没解释，配合地跟上他。
地下停车场在街区正门外，夏夜纤薄的月色消失在入口处，没有人说话，她看着段宜修的侧脸，几个凌乱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上车前她晃了晃手里的养乐多，坦荡地和他对视，“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不用。”段宜修淡声道。
奚薇拙劣的借口被拒绝，下一秒却看他摸出手机，从通讯录找到一个顶着麦当劳头套的小狗头像，摆在她面前。
和她上周随手换的头像一模一样……
id号也是她的。
“你……不是我们什么时候加的微信？”奚薇难得地有些语无伦次，感觉酒精变成了脑子里的水，什么都记不起来。
段宜修扯了下唇角，那一刻他狡黠得像是偷吃冰棍的小学生。
她被塞进车子后座，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被甩到身后。最后她泄了气，拆开袋子里的养乐多，把他留的吸管全都插上，一口气喝完。
奚薇的微信统共两百多号人，反正群聊就能解决很多问题，若非必要她很少加好友。用排除法翻来翻去找了大半天，她锁定一个备注为183学霸小学弟的微信号，头像是一个穿着宇航服的人。
他发朋友圈次数很少，最近一条是长津岛的烟花。
因为没有设置权限，她看到最早的一张照片。抱着白猫的男生没露脸，露出来的手臂套着附中的秋季校服，白皙修长的手指很漂亮。
Vicky:[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183学霸小学弟:[到了？]
奚薇试探的红包在发出后得到答案，她回了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想了半天还是没改掉备注。
洗完澡后她做好了睡不着的准备，却意外地一觉睡到天亮，只可惜她还是没有捕捉到和段宜修有关的记忆。
庄延一大早就买了早餐接她去医院，看她一脸沉重还以为是在为庄美蕙忧心，“手术两个小时就能完成，别担心。”
“没想这个。”奚薇皱眉吸了口豆浆。
“那是因为贺西辞？”庄延自以为找到正确答案，把不满全都发了出来，“我就说你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他小时候可胖了，瘦了之后又自恋得很，鼻子长到天上……”
奚薇有点意外，因为先入为主的缘故，她很难想象贺西辞长胖的样子，“他以前很胖？”
“得是现在的两倍吧。”庄延满脸的不痛快，“要是早知道庄女士想把他介绍给你，我高低得劝住她。”
奚薇细嚼慢咽地吃着三明治，心想段宜修总不能和贺西辞一样，以前也是个小胖子吧？
附中的校服是宽松款，照片里露出的手倒是和他现在很接近。
也不好说，有个男演员的手就挺好看，身材却忽胖忽瘦的……
奚薇没有纠结太久，抵达医院后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庄美蕙头一回做手术，姨夫把她抱上推车的时候她还有些紧张，手指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
“别怕。”她听到姨夫小声说了一句。
奚薇站在推车另一边，主动握住了庄美蕙的手，几个人一起跟车去了手术室所在的楼层。
等候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庄延坐不住，下楼买了三杯咖啡。
和他一起出电梯的是一个外送小哥，捧着一束康乃馨。看到奚薇走过来接花，他错愕地瞪着她，“姐你来这一套，显得我多没情商。”
“贺西辞送的。”奚薇觉得头大。贺西辞发消息解释说他是不想相亲才故意搞砸的，道歉的姿态很诚恳，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请了军师吧？”庄延摸出祝福卡片丢到一边，“一会就说是我买的，你别说出去。”
他今年刚满十八，新剪的圆寸阳光干练，瞧着有点憨。
“拿去。”奚薇没计较，反正她也不想替贺西辞刷好感度。
康乃馨脱手后，她在微信上给贺西辞转账。
左滑出来瞥到那个宇航员头像，她发完表情包他就没再回复，似乎比外表更不好接近。
奚薇点进聊天框，没想好要说什么又退了出去。
庄美蕙的手术很成功，后续需要卧床修养三个月，不能做体力活动。
“万事都有我爸呢。”庄延嬉皮笑脸地把花递了过来，放在被子旁边。
庄美蕙暂时提不起力气，懒得说他。
回到病房，护士推来检测仪，认认真真地说了各种注意事项。
他们三个头凑到一起，正听着呢，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门开着，不一会就有人走了进来。
奚文礼提着水果和鲜花，一身西装革履地出现在病房里。
他年近五十，戴一副银丝眼镜，身材保养得当，俨然一副风度翩翩的学者形象。
“你们先忙。”奚文礼微微一笑，把水果和鲜花归置好，扶着病床的把手，半蹲下来和庄美蕙说话。
护士讲解完就走了，奚薇没开口，庄美蕙又虚弱着，姨夫不得不主动和奚文礼客套了几句，“手术很顺利，过几天就出院了。”
奚文礼是趁着午休出来的，待不长。离开前他叫住奚薇，父女俩出了住院部，在旧家属楼的林荫大道上走着。
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落下，她听到奚文礼问她，“你妈妈最近有找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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