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臣

　　“呦，客官，可是饿了？小店招牌菜远近闻名，客官吃点什么？”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高墨白。店小二把手上的白抹布熟练的往肩膀上一甩。微微弯着腰，做出一副低姿态，抬头冲高墨白笑着问到。
　　被店小二引着坐在刚收拾好的位置上。“不拘是什么，随意上一些。再加一盘新鲜的蔬果”
　　高墨白的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另一只自然轻轻摩挲着玉佩。“不必上茶了，给我到一茶盏白水过来。”看了看小二刚刚倒进碗里的茶，高墨白补充道
　　“客官若是喝不惯咱们店里的茶，我们这有上好的梨花白，客官可要来上一壶？”店小二也见过走南闯北的许多客人，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看高墨白看了一眼茶盏，心下就有了较量。就手就推荐了文人们喜欢的酒。
　　高墨白此时的心思也没有在店小二身上，便随敷衍到“甚好”
　　又给了赏银便让店小二下去准备去了。
　　玉佩的震颤一直没有停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修长的手指还捏着玉佩摩挲，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恰好被下山巡查的弟子发现，恰好在自己选的客栈旁边集群活动，又恰好是大动作，大道能被玉佩所探查发现？
　　华山布了一盘想把魔域一网打尽的棋局，焉知，魔域就没有这个心思？有没有可能，就连被弟子发现踪迹这一件事，也是魔域下的这一盘棋的一部分？
　　一时间，高墨白顿觉自己置身于一盘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局里。中原魔域两片土地苍穹拼成棋盘，黑色白色的棋子腾飞而起，相互博弈。这一颗颗棋子，是华山九峰的正义凛然的华山弟子，是烟视媚行的魔域众生。是凛凛寒光的刀光剑影，是满目疮痍的血池肉林。
　　是自己。
　　被摆在面前酒盅，被小二斟满了梨花白。清澈的酒水，因为距离，完整的倒映出高墨白的深潭一般左眼。
　　不知不觉的就有可能成为被掌控的棋子。一股烦躁之感流向四肢百骸。高墨白皱着眉头灌了自己一杯酒。想压一压自己烦躁的心情，用热水烫过的酒，有暖身的功效。原是上好的美酿，现在却加剧了烦躁感，让高墨白头皮发麻。
　　越皱越紧的眉头，在额头聚起深深的沟壑。
　　“客官，您的菜”店小二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高墨白的思索。
　　“这附近，最近可有什么可供消遣的新去处？”高墨白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店小二问到。
　　魔域聚集，虽说掩人耳目并不困难，但是有一部分自诩高人一等的魔域人，却是不懈这么做的。此番问询，有没有结果，都能看出来些不一样的意味。
　　“客官，咱们这个地方，远不见皇帝，近不靠华山，当不当正不正，大多数人都是在这里歇歇脚就走了。所以不过年不过节的，没有那么多集会”店小二给高墨白倒上一杯酒“还是江湖人多一些，不过客官您也不用太担心，咱们这虽然不挨着华山，但是也算在华山弟子的守护着的地界儿，安全的很。”
　　“如此说来，就没有什么好去处了？”高墨白继续追问到
　　“嗨！客官您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公子，还咱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入了公子的眼睛啊。您要是有时间，不如去巷尾的大柏树下看看，看看能不能入您的眼啊？”店小二说到后面，脸色突然暧昧起来，一脸的坏笑，眼睛直接眯成了一条缝。
　　高墨白斜眼睨了他一眼，也没见他收敛，反而更是一片回味之色。楞楞的戳在高墨白身边，还弓着身子没有站直。半晌才反应过来，陪着笑退了下去。
　　店小二对这个地方说的还算公道，一个供旅人落脚歇息的小村，赚的都是买路钱，过路的人要花钱也得花，不想花也得花，所以商家们对东西也不很是上心，东西的味道也差强人意。高墨白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只把水果吃了个干净。
　　走出店门，此时的太阳已经没有了刚来时那样的晒人，正是舒服的时候，消融了冷风打在身上带来的寒冷，十分舒适。
　　太阳照耀着街道得每一个角落，就连屋檐下的阴影，都散发着一抹亮色。和华山那种由雪山折射下来的冰冷的光不同，这里的光是金色的，是有温度的，带着普通凡人的期待。散发着谷物的香。
　　高墨白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圈，许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上扬的嘴角。
　　这个平凡的小地方，对他这个奇怪的外来客呈现了最大的包容。没有怀疑目光，没有指指点点，就连还不懂事的幼子从他身边跑过，都带着笑。
　　高墨白从袖中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镜面非铜非银，而是水晶镶面，照不出人影。轻轻掐了一个指诀，将一小缕灵力灌进镜子里。
　　然后静静等待着，只一瞬，水晶镜面就起了变化，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出来，而这个人，正是华山掌门，魏云深。
　　“师弟，可安顿下来了？”
　　看着自家师兄略有些关心的脸色，高墨白恭敬的回答“师兄且放心，一切都好，只是尚未找到魔域人的踪迹。”
　　“无碍，时日长着，你且注意安全，若查的到最好，查不到也无甚大碍，一切都要以自身的安全为重。”
　　魏云深与高墨白互相交代了几句，大抵便是些要高墨白注意安全，不要盲目行事的话，高墨白一一应下，便中断了。
　　此时的华山金顶之中，除了高墨白之外，华山九峰的八位峰主，包括刚才才与高墨白说话的魏云深，都端坐在金顶的大厅之内，八位峰主中间，正是一个比高墨白手中的镜子大了数十倍的水晶圆盘，魏云深刚才，便是用这块水晶圆盘传讯于高墨白。
　　修士传信的方法众多，通讯灵镜便是其中的一种，很是好用。
　　刚刚中断联系的魏云深，转身坐回正中间的位置上。看着自己其他的同门师兄弟们。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沉寂了百年的魔域，很多人一度认为他们都不会再出现了。可如今，就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人们面前，而华山九大掌峰之一，还为了这件事，下山去了。
　　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不会有人知道，百年前的那一幕，会不会再次开场。
　　事关华山百年基业，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已经挥退了金顶随侍的弟子，就连个换茶的人都没有。几个人的茶，就在手边凉了下去。
　　金顶建的高大雄伟。外面有九十九阶楼梯，地六十六急台阶之上已有建筑。右边是平日里小憩的茶亭，左边有偏室供随侍的弟子休息。在上三十三级台阶，中间才是正殿，里面的布局就像一个巨大的台阶，一层层堆叠而上背后齐平，同长同宽，而前面则是一层比一层短一些，底层是金顶大厅，上面则是藏书阁和观星阁。从楼上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金顶的大厅和楼下的一点空地。抬头，却是看不到太多楼上的情形的。
　　崇华是不多的知晓此事的弟子。此时，他就站在三楼，倚着三楼的栏杆往下望。
　　从他后腰突然伸出一双手，勒住了他的腰。将他向后拉了一步。
　　“哎呦！轻点！”被搂在他身上的手勒的难受。怕被下面的各位掌峰看到，崇华不敢大声说话，腾出一只胳膊肘就往后怼去。
　　被胳膊肘打松了手，但是那双手依旧牢牢的放在崇华腰上，就是不松开。
　　崇华又杠了后面的人，不见说话，也不在有所动作。只轻轻的对后面的人说话，让他放开。
　　萧长正把怀中的人又向后带了两步，离开崇华一直倚着的栏杆很远了。才慢的不能再慢的放开手。
　　崇华简直被他气笑了，转过身去看着身旁的人“怎么着？我还能掉下去是怎么地？萧长正你是真不怕人看见啊？”
　　萧长正向下看了一眼，离边缘太远，没有看到下面是什么光景。看着斜着眼睛看自己的人，萧长正抿了抿嘴。“不怕，你怕”
　　我不怕人看到，可是我知道，你害怕，所以我一直迁就你。我也愿意迁就你。
　　四个字，两句话，短暂且声小。
　　可是崇华听懂了，眼前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不会说，默默做。
　　无声的咧开嘴角，崇华笑的眼睛眯起来。一对小虎牙露在外面，像华山山顶闪着光的雪景。
　　在修仙的人身上，时间流逝的异常缓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些人的笑容就订在了记忆里。
　　想亲
　　逐渐变深的眼眸，开始荡漾起波纹，越来越深。萧长正轻轻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配剑。一步向前踏去。
　　“……”唇瓣和唇瓣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
　　“走了”
　　崇华突然出声，猛的向后撤。转头向下看去，几位掌峰已经陆陆续续站了起来，准备走出厅门。
　　“你去偏殿通知掌峰们随侍的弟子。我去门口侯着。”崇华一边说一边要按着三楼的栅栏往下跳。
　　“！”一只手刚刚按在栏杆上，腿还没有动，崇华就被一股力量拉了一下。
　　是萧长正的手无疑。
　　崇华冲萧长正挑了挑眉，看着这块不会说话的木头。双手按着他的肩膀突然起跳！
　　萧长正下意识接住扑过来的身体，崇华的双腿就夹在自己腰间，由自己的双手架着。两只胳膊搭在肩上，还是那样的笑，永远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萧长正楞楞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紧紧的抱着崇华的大腿。
　　崇华突然收起了笑容，猛的弓下身子，在崇华的嘴角狠狠嘬了一口！
　　这一下，来的快，走的也快。电光火石的，直接让萧长正忘了反应。只觉得碰到自己的东西软软的，带着桂花香甜。
　　两腿一挣，崇华跳下来跑到栅栏前，看着还在发傻的木头，又重新笑了起来。刚才翻栏杆是为了省事，但是刚才这样折腾下来，剩下的时间，就真的只够自己翻下去了。
　　从二楼找了个角落翻下来。正正好好赶上八位掌峰都站起来要往外走的档口，崇华拍拍自己的衣袍，摸了摸佩剑，径直走到各位掌峰前面。
　　“恭送各位掌峰。”
　　崇华长得好看，性格也十分讨喜，从小便在魏云深身边随侍，是魏云深最喜爱的弟子。各位掌峰也对他关爱有加。就连最不通人情的云光峰的陆卓然，都能和他说上句话。
　　“茶不错”惜字如金的陆峰主，除了对各家师兄弟，就只有点播弟子的时候，还有些好脾气。
　　崇华微微一愣，从善如流道：“是山下新供的，一会就差人给师伯送去。”立如青松，气质似竹，又生的一副好皮囊。陆卓然很是喜欢，抬手就扔给他一只竹箫。
　　形态笔直，做工精细，一看就是把带着灵力的好箫。
　　“谢师伯”崇华没有行礼，反而露出自己的小虎牙冲陆卓然笑，这笑容和平时与师兄弟调笑不同，显得老实又真诚。
　　正说着，众人已经走到金鼎的厅口，萧长正带着随侍的重位弟子在门口等候。
　　“师尊……”
　　“师尊……”
　　见自家的师尊出来，众人一起上前。
　　待各位掌峰将弟子带走后，金顶就只剩下魏云深自己的弟子。零零散散的站在自己面前。
　　“还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个不思进取”走在第一个的魏云深看着一个个带着笑脸的自家弟子，顿时怒火中烧。板着个脸训斥他们。
　　面对无法企及的实力的威压，加上自己师尊不苟言笑的脸，几个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弟子立刻闭了嘴，感受着魏云深的目光在自己慢慢身上划过，修为差的，心理素质不高的，直接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稍好些的，也垂着头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不敢吭声。
　　只有崇华是抬着头的，只是桃花眼里，也少了平时的三分笑意。他慢慢往前迈了一步，将诸位师弟挡在身后。眯眯眼“师尊息怒，我这就带他们去修炼。”
　　“哼！”魏云深最后看了崇华一眼，甩袖而去。
　　等到魏云深走远了，几个人才敢真正放松下来。
　　“师傅这是怎么了这是……”年纪最的梁星嘟嘟囔囔的在几位师兄面前抱怨
　　“谁知道，突然吃了呛药……”
　　由着他们抱怨了几句。崇华才打断他们。“梁小星，去给师尊沏杯茶。剩下的，还不去练功？”
　　崇华拎着梁星的后领进了茶亭，随意扔在茶亭的椅子上就不管了。在多宝阁上取出一套特意为魏云深做的茶具开始沏茶。
　　看着自家师兄行云流水的动作，一直嘟嘟囔囔的梁星终于泄了气。蹲在椅子上默默看着师兄泡茶。
　　“最近有事，师尊说不得哪天就要校考你们，你最近练功要勤奋些。”崇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看一脸不耐烦的梁星“师尊看你勤奋，便是成绩不尽人意，也不会太过苛责与你。”
　　“又不是第一次了，师傅骂一顿就好了”梁星不以为然，他入门最晚，修炼的也最差，远不及各位师兄的好本事。师傅也总觉得他还小，不忍过分苛责，总是骂一顿就过去了。
　　“这次不同”崇华轻轻皱了皱眉，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语气。“你听我的就是了，师兄总不会害你”
　　梁星无奈的点点头，崇华是他们的大师兄，对他们一直照顾有加，也经常提点他们。华山上下，对这位掌门坐下大师兄，无一不说一个好字。
　　当年，梁星进门的时候还很小，崇华就把他当做弟弟，亲自牵着手把他拉进了山门，给他安排住处，惦记着他的生活起居。所以，他很听崇华的话。
　　对梁星的听话很是满意，崇华把托盘按到梁星手上。挥挥手让他去给魏云深送茶，假装没有看到梁星一脸的苦大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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