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天官赐福同人之戚容和薛洋对骂谁会赢

作者:懵懵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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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深轻轻藏


      今天,就来讲一讲蓝忘机的父母吧。

      青蘅君 —— 蓝亦涟
      蓝夫人 —— 月晚深

      PS:二人取名灵感,来源于一首诗。

      “忘机,你回来了。”

      “叔父。”

      蓝忘机才一回云深不知处,便到蓝启仁跟前行礼问安。这么多年过去,蓝启仁早已习惯蓝忘机二人时常在外夜猎,除非紧要事务,甚少回云深不知处。好在魏无羡算是个安分的,这么些年没再惹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乱子,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许他出入云深不知处,算是默认了。

      叔侄二人行至祠堂,一路无言。才一进门,便见一身长玉立的男子早已静默的站在那里,正是蓝曦臣。他似乎微微出神,目光温柔的落在即将燃尽的线香上,并未察觉到来人。

      “兄长。”

      蓝曦臣倏然回眸:“忘机。”

      蓝忘机微微颔首,取了几支线香,虔诚恭谨的拜了拜,轻声道:“母亲,生辰快乐。”

      蓝启仁神色微动,思虑良久,最终轻声叹了叹道:“你们是否,很想知道你们母亲的事。”

      闻言,兄弟二人均是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连蓝忘机都表现出难得的情绪波动。要知道,这么多年,叔父对于他们母亲的事是能不提便不提,兄弟二人从小便知,若在叔父面前提母亲提的多了,必然要遭受呵斥,至于想探听母亲的事,更是绝无可能。

      故此,二人均是微微一惊,可眼中的渴望自是不言而喻。

      蓝启仁负起手,想起了那些很久以前的事。

      “宿昔不梳头,丝发两披肩……兄长,当真对兄嫂用情极深。”蓝启仁望着那两块并肩而立的牌位自顾自道:“兄长,爱了她一辈子。”

      ……

      蓝亦涟剑诀一动,风倾剑铮声入鞘。

      “家主。”身后十几名蓝氏子弟刚刚赶到,就见四周走尸邪祟七零八落躺了一地,显然已被解决。

      蓝亦涟回身温雅一笑:“邪祟已除,走罢。”

      月下那男子,身量修长,眉目间温润平和,俊极雅极,行动举止间风姿无限,卷云纹抹额轻轻拂起,绶带轻飘,宛若天人之姿。

      夜猎结束,一行人有序无声的御剑归返云深不知处。行至山脚下姑苏城外,蓝亦涟忽然察觉周遭似有异动,便立即停了下来,挥手示意身后的弟子们勿要跟随,叫他们先行回去。

      弟子们虽然好奇,却不敢违抗,规矩的行了礼便一一离去。

      蓝亦涟手持风倾剑,向树丛中了走了进去。

      方才他觉察此处有一丝鬼气溢出,却似乎并非寻常的怨鬼凶灵作祟之态,倒像是有人在引导这股怨气。不过只有那么一瞬,许是他弄错了也不一定。

      脚步放轻,蓝亦涟几乎不发出一点声响。远远的传来了一阵洞箫声,似有若无,令人捉摸不到,他正欲细细品听,忽而前方爆发出一阵怨鬼凄厉的吼叫,将那萧声瞬间淹没。

      蓝亦涟眉峰一凛,立即提剑向前奔去,拨开层层叠叠的树丛就见一凶煞厉鬼正欲袭人,在它脚下不远处伏着一名女子,似乎被这怨气震得受了内伤,低头咳出一口鲜血。

      而后,那女子抬头,雪白的手指满不在乎的蹭去了唇边的血迹。

      月色朦胧,隐在层层深云之后,要不是他修为极高目力上佳,真是难以窥得周围全貌。

      就在蓝亦涟看清她的面容的一瞬,胸腔里突然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

      她肤色凝白胜雪,瞳色极浅,淡若琉璃,长睫如寒鸦之羽,轻轻颤动,眉目间尽是灵动娇俏的风致。长发如瀑,柔顺的散了下来,一身玄色轻衣,束着三寸宽的精致腰带,纤腰堪握,虽轻盈却无半点羸弱之态。

      当真美极。

      尚来不及多想,眼看那厉鬼又嘶吼着携势袭去,蓝亦涟当即跃出,风倾剑剑光凛冽,飞速游走,不过三两下便将那厉鬼斩于剑下。

      那女子甫见来人微微吃惊,却并没有被救后重获新生的喜悦,反倒是面色微恼。

      她被那厉鬼的怨气伤了眼睛,此刻正视物不清,只见前方影影绰绰的站了个白衣素袖的男子,提着剑,将她好不容易寻到的一只厉鬼三两下的便杀死,当真不快到了极点。

      “姑娘,你……”

      “要你多管闲事。”说罢,她起身拍了拍裙裾上的灰,抓起掉在地上的一管白玉丨洞箫就向树林深处走了去。

      “……”蓝亦涟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从来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无论在何处都极受重视,少时族中长辈对他均是和颜悦色,做了家主后族中子弟门生亦是恭敬有加。从未受过半句呵斥,听过任何冷言冷语。

      是以,当他好心好意出手救人,被救者非但毫无谢意反而丢下这样一句,登时将他砸的不知如何是好。良久,直到再也察觉不到那女子的气息,蓝亦涟才回过神来。

      看她的样子兴许是哪家的修士,可能寻了许久才寻得一只邪祟,却不想被自己抢了去,换做是谁都是要气一气的。

      想明了原委,蓝亦涟不禁失笑:“也许她有自保之力呢,当真是我多管闲事了。”

      云深不知处。

      蓝亦涟静静的泡在水中,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双灵动的眼眸,和那句淡淡的“要你多管闲事”。这几日他时常心绪不宁,是以在冷泉试图清心净意,不过这冷泉的效用似乎比往日差了许多。

      本来只是一桩小事,却不知怎么的就是这般挥之不去。

      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几日后,蓝亦涟才终于弄清了答案。

      他与蓝启仁带着几名年轻弟子外出夜猎,归途时乘舟入姑苏城。几叶扁舟缓缓行于水面,河岸两旁商家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孩童互相追逐打闹,妇人就着河水浣洗衣物,酒旌飘飘,四周一派安宁和谐。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闯入了他的耳中,解开了他连日来的疑惑。

      “厨娘!你这菜也忒辣了些!”一男子高声道。

      “辣吗?我怎么不觉得。”

      这声音?

      蓝亦涟登时眼中一亮,寻声望去,一眼就瞧见了在那小菜馆中歪着头满脸疑惑的女子。眼眸如小鹿般清澈灵动,神情认真又娇俏。

      正是那位不要他多管闲事的姑娘。

      她竟是这里的厨娘。蓝亦涟定定的望着那间小菜馆,直到水流带着小舟向前走,将他最后一丝目光也扯断后,他才恋恋不舍的将目光移开。连日来的疑惑终于被解开,原来,他是被这匆匆一见的女子撩动了心弦。

      蓝启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禁疑惑道:“兄长在看什么?”

      蓝亦涟轻笑道:“心之所向。”

      蓝启仁甚为不解。

      待回到云深不知处处理完族中事务已是傍晚时分,蓝亦涟将一些琐碎小事交由蓝启仁后便匆匆回到静室。除去抹额,脱下蓝家校服,换上了一身寻常白衣后便急忙下了山。

      他毫不费力的就在临河无数商铺中找到了那间小菜馆,远远的站在隔岸不起眼的角落。从这个角度望去,正巧能看见她在菜馆中忙忙碌碌的全貌。

      只见她做起事来干脆利落,即迅速又妥帖,一看便知是个机敏聪慧的女子。行动举止间颇为温柔大方,莞尔一笑,亦是娇俏动人。即便偶尔有人说她炒的菜太辣,她也不会面露不悦。蓝亦涟不禁心道:“还以为她只会板着面孔,原来她也是爱笑的。”

      直到月上梢头,小菜馆中最后一名客人也走出大门,蓝亦涟才轻轻的走了进去。

      月晚深正拨着算盘认真的数着银钱,不时用笔杆戳戳脸颊,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站了个大活人。

      蓝亦涟不知如何开口,思前想后都没有想好措辞,便轻轻咳了一声。

      月晚深倒是被这轻轻一咳吓得不轻,下意识甩手扔开了毛笔,不巧正丢在了蓝亦涟雪白的衣摆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迹。

      “……”

      两相对视,气氛略显尴尬。

      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月晚深皱皱眉,刚要俯身去捡毛笔,蓝亦涟也在同时弯下了身子。当真并非有心,二人的手不巧碰在了一处,月晚深闪电般抽回了手。

      蓝亦涟心中一滞,紧张起来,将笔放回了桌上道:“抱歉,我方才并非有意吓到姑娘。”

      月晚深不说话,依旧皱着眉。这人生的一副极好的容貌,至少看起来不像个坏人,可不知怎的竟让她有一丝抵触。

      蓝亦涟见她这幅神情,还以为她认出了自己就是那日抢夺她邪祟的人。那天月色朦胧,她只瞥了自己那么一眼,十有八九记不清他长相,加之今日又特地作了一番乔装改办,应当认不出自己才是,不过仍是不能确定,便问道:“姑娘,我们曾见过的?”

      在外人看来,这真是向女子搭讪俗套又失败的开场白。

      果真月晚深听后皱眉更甚。这人虽然长得好,但是言谈间颇为怪异,冷着脸不耐烦道:“不曾。”

      “当真?”

      月晚深不欲与他纠缠:“不好意思,小店已经打烊了,公子请回吧。”

      “……”

      月晚深做了个请的手势,直直的盯着他。蓝亦涟再一次僵在那里,片刻,缓缓移步到了门外。还未等再说些什么,一转身就见月晚深利落的合拢了大门,落下了门闩。

      蓝亦涟又一次在月色下,碰了一鼻子灰。

      “当真是……我失礼了。”

      虽吃了一记逐客令,但蓝亦涟心情仍旧不错。只因得那女子并没有将自己与抢夺邪祟的那人联系起来,而她也似乎并非什么世族子弟,只是寻常散修,平日里经营着小菜馆维持生计罢了。想来那日只是凑巧被那怨灵盯上了而已。

      有了深夜登门容易被拒的经验,第二日蓝亦涟早早的便来了。今日店中似乎不甚太平,几名穿着坎肩露着胸毛,浑身汗渍味,操着外地口音的大汉坐在店中,惹得寻常百姓都不敢向里多看一眼。

      领头的大汉蓄满了络腮胡,砸吧着嘴,眼睛色眯眯的盯着月晚深,上上下下一遍遍的打量着,几人的坏心思从眼里呼之欲出。即使她只穿着粗衣,做了厨娘的打扮,也依旧难掩她动人的光彩。

      月晚深无视,冷着脸忙着手中的活计。

      那大汉似乎不满足于干巴巴的看着,便凑上前去,油腻腻的道:“小娘子生的可真俏生水灵,告诉好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领头的开了腔,那些做小弟的就兴奋了起来,叫好的叫好,打口哨的打口哨,齐齐起哄,一些不堪入耳的词语一连串的往出丢。

      蓝亦涟不禁攥紧了手,想要进去,却见月晚深挑唇一笑,眸中尽是精光:“小女子名曰,媚娘。姓,窝。”

      “哦哟哟~媚娘!”

      “好俏的名字。”

      “真他娘的水当当的嫩!”

      几个糙汉子脑子一热乱糟糟瞎叫起来,领头的大汉见她这番情态还以为捡了个大便宜,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上这么个懂情趣儿的女子,情不自禁喃喃起她的名字。

      读了几遍方才察觉不对:“窝媚娘……窝媚娘……窝……我,没娘?”

      一群汉子听完当即呆住。

      月晚深嗤笑,这种低俗揩油的行为当然没娘了。

      领头的大汉见被戏弄当即羞恼,又因脑子蠢笨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高声吼骂了起来:“他妈的你敢逗弄老子!”紧接着就扬起了又厚又脏的大手。

      月晚深毫不慌乱,反手便从柜台底下抽出那管藏着的白玉丨洞箫准备反击,却不想那大汉“啊呀!”一声惨叫,整个人跪倒了下去。

      月晚深悄悄放下了洞箫。

      只见那白衣男子轻轻松松,姿态甚雅,只用一手便将他的整条手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折在了背后,不知用了什么招式,四两拨千斤的便将这大汉轻易制服,只能跪倒在地上鬼吼鬼叫。

      其他几人见这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纷纷操起了家伙,又见老大被他制住,不敢轻举妄动。

      眼见那领头的大汉嘴里胡言秽语的骂着,蓝亦涟一手在他后背几处点了点,封住他的经脉,那大汉便没了动静,另一只手提起他的衣领,就像拎了块破布般,轻飘飘的就把他丢进了河里。

      “噗通”一声,溅起好高的水花。

      再一回身,那几个汉子知道遇上了高人哪还敢再放肆,当即讨饶的讨饶,遁走的遁走。顷刻间作鸟兽散,蓝亦涟拦住最后要走的那人,轻声道:“银子。”

      那汉子连连作揖讨饶:“对对对,饭钱!我给我给!”

      清完了场,蓝亦涟一尘不染的温雅一笑,素雅白衣胜雪,出尘风姿无限。他将银子轻轻放到月晚深面前,温声道:“姑娘,你无碍吧?”

      月晚深微微惊诧。这人看起来气质温和,翩翩公子的模样,手劲却似乎……不是一般的大。

      “……无碍。”

      “那便好。”

      蓝亦涟点了点头,未多赘言便轻声告辞,临走时还扶起了刚刚被人碰倒的椅子。

      这一拂袖转身,深藏功与名。

      “多谢。”月晚深对着空气喃喃道。

      门外的蓝亦涟,笑意更甚。

      此举无疑给月晚深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而蓝亦涟却没有急于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足足过了五日后,他才再一次来到了小菜馆。这次月晚深一见是他,目光中已然多了善意。

      蓝亦涟寻了个位子,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月晚深踟蹰片刻,总算主动问道:“公子要用些什么?”

      “你最拿手的菜是什么?”

      月晚深想了想:“辣炒肉。”

      蓝亦涟笑了笑:“那便吃辣炒肉。”

      不多时,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辣炒肉便热腾腾的摆在了面前。姑苏蓝氏饮食向来清淡,蓝亦涟几乎不吃辣,但那一顿他吃的无比满足。

      而后的日子里,只要蓝亦涟闲来无事,都会到这间小菜馆中去吃这一道辣炒肉。并且没有多说其他的话,多做多余的事,但他已然明显感觉到月晚深对他渐渐放下了戒备,就像,他这盘辣炒肉的分量,远比别人两份的还要多。不过即使再辣,他都会很用心的吃完。

      二人便在这无声的接触中,变得越来越熟悉。

      蓝亦涟似乎很满意这样缓慢的进展,直到一个月后,才初次询问了她的名字。

      蓝亦涟终于开口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月晚深心中一滞,一扬小脸道:“问人名字前,都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么。”

      蓝亦涟望着那双波光流转的琥珀色眼眸,心胸倏然柔软,淡淡一笑,刚欲开口便听一妇人从外面高喊道:“晚深!晚深姑娘!哎哟快把你的蒸笼借我一下!要命咯!”

      原来是隔壁包子铺的大婶来借东西,月晚深顿了顿,便默默转去厨房给那妇人拿了蒸笼。那妇人一见站在屋中的这番模样的蓝亦涟当即眉开眼笑:“哎哟哟,晚深哪,怪不得几次要给你说媒你都不肯,原来是早有心上人啦!这小公子不错,人长得俊俏,跟你很是般配!哎哟不说了!我的包子……”

      她话未说完便跑了出去,月晚深面上依旧雪白,耳垂却微微浮上一层粉色:“大娘,这……”

      蓝亦涟手握成拳在嘴边轻声一笑:“晚深,真是好名字。那我今日便走了,改日再来。”他转身又道:“对了。你可以叫我,亦涟。”

      晚深,亦涟。便从那一刻开始,二人之间缠绕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而后,蓝亦涟每逢闲暇便都会来这与她见面。外出夜猎归来时都会带一些小礼物送给月晚深。有时是一只簪子,有时是一匹绸缎,有时是一方特产。总之他很会拿捏尺度,既不越矩,又能在冥冥中拉近二人的关系。

      这日店中无人,蓝亦涟从进门便一直盯着月晚深看,将她看的好不自在。

      月晚深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脸上脏了,拂了拂脸道:“我脸上可是沾了什么?”

      “无他。”蓝亦涟极为认真道:“美貌而已。”

      若是寻常人说处这样的话,必定会被她斥为登徒浪子。可偏偏到了蓝亦涟的口中,就变得无比正派,分外真诚动听。

      月晚深抿抿嘴唇,转身走进厨房,低声道了句:“轻狂。”

      声音虽小,蓝亦涟却耳力极佳,将这略带羞涩的一句听得真切无比,不觉笑意更甚。

      自此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隔三差五便要讲些即动听又不过分甜腻的话给月晚深听。月晚深到底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子,虽每每轻声嗔他,心里却无比受用。

      一来二去,二人似乎都默认了这种关系,蓝亦涟每隔三五日才会来见她一次。渐渐的,月晚深也开始习惯性的无事便站在门口等着他来。

      这次夜猎时间甚久,十来日方归。蓝亦涟远远的便望见月晚深站在小菜馆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轻手轻脚的靠过去,在她身后道:“姑苏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月晚深听得这朝思暮想的声音,心跳加快,却立即转身佯作不悦道:“又是胡言乱语,明明是北方有佳人,怎的到你这便改了?”

      “那便说句不是胡言乱语的,你可知,你我二人的名字恰巧凑成了一首诗?”

      月晚深奇道:“当真?什么诗?”

      “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即有你的‘晚深’,又有我的‘涟’。你说是不是很巧?”

      这诗是形容女子披散着头发伏在爱人的膝上,没有一处不惹人怜爱的意思。月晚深哪里会听不懂,当即脸色微红进了屋子。

      轻嗔一声:“无聊。”

      蓝亦涟笑的开怀无比。

      云深不知处。

      静室内,蓝亦涟正在思虑不专的批阅公文,恰逢蓝启仁来寻他商议族中事务,二人便摆好棋盘对弈一局。

      “兄长,近日来绿绦河中水祟频发,前日我已派人前去清理,目前情况尚佳。”

      “嗯。”

      “昨日萧山刘氏派人来递了帖子,不日便会来商议随行共赴清谈会的事宜。”

      “好。”

      “乌金山走尸暴丨乱一事……”

      蓝启仁察觉有异,便抬起头来看了蓝亦涟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吓了一跳。只见他这位往日里温润端雅的兄长,此刻正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情态……沉醉的笑着。

      蓝启仁眉心跳了跳:“兄长,到你了。”

      “嗯?”蓝亦涟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落子,便胡乱在一处落下黑子。

      蓝启仁将那乱成一锅粥的棋局望了望,微不可查的皱了眉:“兄长,你可是有心事?”

      蓝亦涟不置可否,撂下棋子道:“启仁,你可听过一首诗?”

      “什么诗?”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蓝启仁将这诗句在脑中反复过了几遍才反应过来道:“兄长……可是有心仪的女子了?”

      “不错。”

      怎的这之前一点都没听兄长提及过?不过细细想来,这几月兄长的确有与从前不同之处,比如每次夜猎归来后总会急匆匆的下山,原先还以为他是有事,没想到竟是去会了心仪之人。蓝启仁发觉自己确实有些迟钝,忙问道:“是哪一家的仙子?不若改日同几位师叔师伯商议一番,一同登门前去提亲?”

      蓝亦涟平静道:“她并非什么名门修士,只不过,是一位寻常女子罢了。”

      蓝启仁不可置信。

      “兄长,启仁并非多事之人,只是兄长身为姑苏蓝氏的家主,婚姻大事自然不能儿戏,家主夫人也必得是世家之中颇具名望的女子才算门当户对,怎能……”

      蓝亦涟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蓝启仁的话。

      他这弟弟什么都好,样貌清俊,风姿出众,品性俱佳,虽不爱笑却并非冷血之人,唯独就是严肃刻板了些。不过身为蓝家掌罚之人,严厉些倒也正常。

      何况,他当然知道蓝启仁说的都是对的,娶一位名门世家的仙子,于他,于姑苏蓝氏都是最佳的选择。

      蓝亦涟淡然一笑:“我心匪石,不可转移。”

      蓝启仁只得无言。

      日子便这么流水般逝去,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明日便要启程去赴清谈会,这一届的清谈会在云梦江氏举办,自然热闹非凡。只不过每逢清谈会都耗时甚久,十来日也是常事。

      “要走这么久。”蓝亦涟负手站在廊下,看着雨水顺着房檐倾泻而下,砸在地面溅起一层白雾。

      他未过多犹豫,依旧下了山去。

      暴雨突至,街上自然是没有人的,蓝亦涟推开了小木门,吱呀一声,里面的人像小鹿饮水般受了惊吓。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

      月晚深连忙取了布巾为他擦拭身上的水渍,蓝亦涟目光轻柔深情的落在她身上。

      “也不撑个伞来,这样淋坏了可怎么办。”

      “我急着出门,便忘记了。”

      月晚深迎上他的目光,手中一滞,把布巾塞给了他,转身耳垂便撩上一抹觉察不到的绯红。待收拾停当,二人才在窗边坐了下来,窗外是无尽无休的大雨,窗内则是邻桌对饮的二人。

      月晚深取出几只漆黑的小坛子,一打开,醇香的酒气立即散布在氤氲的空气中,她一伸手:“天子笑,喝过没有?不如来尝尝?”

      天子笑,姑苏驰名天下的名酿,他当然知晓。

      蓝氏禁酒,蓝亦涟可以说是滴酒未沾过,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种酒量。

      见他不为所动,月晚深娇嗔道:“怎么,这点面子都不赏吗。”

      蓝亦涟怎会拒绝她,利落的拿过酒杯仰头喝了下去。酒香很醇,清冽而微辣,滑过喉间带着令人心动的热烈。

      月晚深高兴的拍拍手,难得对蓝亦涟灿然一笑:“亦涟好酒量呀!”

      她甚少笑的这样甜,看着她的笑颜,蓝亦涟心头仿佛被一猫尾轻柔扫过,眸中神色犹似一颗顽石投入古井,泛起阵阵涟漪。

      月晚深突然起了玩心,她很想知道这样一位温雅的公子若是醉了会是什么样子。眼珠转了转,狡黠一笑,紧接着便连蒙带哄的诱着他喝了好几杯。

      蓝亦涟自是不胜酒力,月晚深也未见得酒量多好,不过小半个时辰,二人便已然喝得烂醉。

      温酒似乎带来了莫大的勇气,二人自结识到此刻甚少这样推心置腹的聊过,天南海北,无所不谈。蓝亦涟望着面前女子姣好的面容,甚至话都不能再说得利索,只能听她醉蒙蒙的说着,而他在一旁,将倒未倒的点着头。

      月晚深言,她尚在年幼时,双亲因得冤屈,不幸死于一名门修士之手,而后整个家族都分崩离析。一族被灭,自然引得旁族落井下石。她在混乱中流离失所,所幸被一闲散高人搭救收而为徒,奈何好景不长,尚未学成师父便仙去,她便又是孤身一人。一路辗转南下,最终在姑苏安家落户做了一位厨娘。

      “所以,我当真是恨死了那些名门世族的仙修。他们个个眼高于顶,只要认定了事实,不论他人如何辩解都不肯信……我亲眼看着我父亲他被……被一剑穿喉,我母亲……”月晚深醉眼朦胧,眼中似有泪光却凝着深切的恨意。

      蓝亦涟目光暗了暗。一直以来他都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一则是身为家主不便暴露行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二则是他并不想以身份施压,让她觉得二人的地位有云泥之别。他很想在适当的时机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却一直都不知如何开口,甚至,连他的姓氏都未曾言及。

      他总想着,这样也好,二人抛却身份地位,一点一点的相处,一朝一夕的了解,文火慢煮,细水长流,倒也未免不失是一件好事。初见惊艳于她的容貌,久处沉溺于她的品性。他早已将月晚深视为自己妻子的唯一人选,无论她是谁,来自哪里,他都不会在乎,他只想凭借自己的力量给她一处安心的容身之所。

      虽说二人只谈风月不提过往,但蓝亦涟早已对她身世坎坷隐有察觉,不过只要是她不愿说的,他就一定不会多问。今日醉了酒,她泪凝于睫的道出自己双亲因冤被名门修士所杀,蓝亦涟更加不敢吐露自己的身份。

      自己便是名门世族,还是仙门之主。若是哪日她知晓自己便是仙修,会不会也这般怨怼?若是一早就知道他是谁,她是不是都不会容许他靠近?

      蓝亦涟第一次觉得慌了。

      月晚深当然不知他心中几番颠覆,又饮尽一杯,露出了明灿的笑意:“不过那都无所谓了,我已经找到了报仇的方式,很快,很快就能……”

      很快就能为自己双亲报仇雪恨,经年蛰伏于此,多番曲折打探,终于叫她寻到了自己的仇人,她等这个时机等了太久太久。

      蓝亦涟醉的七荤八素,早已不能将所思所想正确的表达出来,想问的问不出口,想劝的劝不明白。最后胡乱道了一句:“不,不要报仇了。”

      月晚深看着面前的男人,即便意识不清,依旧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担心:“为什么。”

      “因为……”蓝亦涟抓起月晚深纤细的手腕,忽然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带进了怀中,满目深情的凝望着她道:“因为……我心思慕你。”

      月晚深当即愣在了原地,为他这剖白的一句。

      “从第一眼见你,便倾心于你。”

      “我……我还有话没同你说,今日饮酒太多,我怕是来不及说得清,不过你等等我,等等我好不好。”

      等我回来,便将一切与你说清楚。你的仇我替你来报,你的恨意我替你消平。给我些时间,待清谈会结束。

      “待我回来,便来娶你。”

      月晚深睁大了双眼,下一刻便被封住了双唇。

      窗外是绵绵不休的大雨,窗内是亲昵相依的二人。

      这是蓝亦涟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二人双双醉倒了过去。

      再度醒来,蓝亦涟只觉头痛非常,一睁眼便是蓝启仁那比平日里更加严肃的面孔,他铁青着脸,似乎连胡子都没有刮,紧接着便迎来他狂风骤雨般的说教。

      “兄长,你身为家主怎能与一厨娘光天化日之下喝得烂醉?若是家主都德行不端,整个姑苏蓝氏岂非是乱了套了?好在这次下山寻你的是我,若是叫师叔师伯们知道,必定严惩不贷,又要闹得鸡犬不宁。”

      蓝亦涟揉揉太阳穴:“启仁抱歉,是我不该饮酒。”

      蓝启仁长叹一声:“岂止是不该饮酒,我若是早知你与一名乡野女子寻欢作乐,必定早早断了你的念想。”

      “我并非与她玩乐,我是要,娶她为妻。”

      “什么?!”蓝启仁只觉听了个炸雷般,被震得外焦里嫩。

      “我要娶她为妻,就在清谈会回来之后。”

      蓝启仁面有菜色,若是他的胡子再长上寸许,此刻一定气的翘了边。

      此赴云梦江氏清谈会自是热闹非凡,云梦江氏家风向来自由活泼,释放天性,与姑苏蓝氏教条颇多截然不同,是以时间过得极快,不过就算再快,蓝亦涟也恨不得越早结束越好。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何说服族中师叔师伯诸位长辈,如何说服月晚深接纳自己,他都胸有成竹。是以即便蓝启仁日日都要同他谈心,叫他放弃这个女子,他都只是温雅笑笑,岔开话题。

      最后,终于引得蓝启仁捶胸顿足的放弃说教。

      盼星星盼月亮般终于将清谈会盼到结束,蓝亦涟御剑归返,速度不自觉快了许多。他决计这一次便穿着蓝家校服,系着抹额,持着风倾剑去寻她,一切都要在今天坦白说明。

      直至日落时分,一众人终于抵达了姑苏城外,蓝亦涟深吸一口气,略带了几分紧张。

      他命蓝启仁带着众人先行归返,自己则徒步走到那间小菜馆去,他知晓自己心悦之人就在那里等他。

      远远的便见到那间熟悉的小菜馆,却不知怎的竟然关着门。

      “她不在吗?”蓝亦涟手中沁出了汗,门紧紧的锁着,她不在。

      他忙到隔壁包子铺去打探她的行踪,那大娘亦是含糊不清,只道她几日前便关了店离开,说是要为父母扫墓。

      他脑中闪现那日醉酒时她的话:不过那都无所谓了,我已经找到了报仇的方式,很快,很快就能……

      当真是喝酒误事,他早就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正一筹莫展之际,一蓝家门生异常慌乱的寻了来,眼中含泪哽咽着道:“家主不好了!三师伯他……三师伯遭人毒手,他老人家已经……”

      蓝亦涟的血液瞬间从头凝到了脚。

      他与蓝启仁,可以说是被三师伯一手带大的,其养育教导之情,不亚于生身父母。他父亲为家主时,蓝家正处于在各仙门世家角逐的上升期,无暇顾及他兄弟二人的教导。是以他年少的时光,都是三师伯在陪伴着他们。

      三师伯性情刚烈,为人冲动耿直,蓝启仁那一板一眼的行事作风与三师伯如出一辙。且如今他兄弟二人修为高强,三师伯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待蓝亦涟到达那处山林,蓝启仁已然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遭蓝家子弟默然垂泪,蓝亦涟对着三师伯的尸身重重跪下,蓝启仁一同下跪,兄弟二人齐叩三个响头。

      蓝亦涟强忍泪意,恨声道:“怎么回事。”

      他在当时随行三师伯的四名小辈口中听得了大概。原来他们几人行在最末尾,途中一黑衣女子突然哭着迎上三师伯,道自己是他的故人之女,有要事同他说。三师伯随着那女子来到这处山林,只听那女子说着什么汝南月氏,三师伯当即便脸色不好,颤抖不止,紧接着那女子不知道使了什么邪术,竟然以洞箫催动藏在体内的凶灵怨气,三师伯正是分神之际毫无设防,当即便被那些怨灵打得经脉崩裂。

      几名小辈连忙上前,却都不是那女子的对手,不过团团围攻之下那女子也中了数剑,身受重伤,最终却仍旧是让她跑了。

      而三师伯临死之际口中一直连声道着“对不住”,直到再也不能开口。

      蓝亦涟登时宛如坠入冰窖。汝南月氏,是三师伯毕生之痛。他自诩一生锄奸惩恶,不叫好人受半点委屈,不叫恶人尝半点甜头,唯独十年前被他亲手杀掉的月氏夫妇是他一生的污点。

      当时北方无一家独大的仙门,倒是数十小仙家之间斗争不断,汝南月氏算是其中佼佼者,但在四大家族面前仍旧不堪一击。那些小仙门中便有心怀鬼胎之人到姑苏蓝氏面前寻求帮助,只道汝南月氏宗主与其夫人暗中修习邪术残害他人,并列出许多所谓的“证据”。三师伯当时年轻气盛,未进一步查探便将月氏夫妇杀害,而后汝南月氏顷刻间瓦解,销声匿迹。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做了件匡扶正义的好事,直到多年后当初诬告的那人事败,他才得知自己是被人诓骗,亲手杀害了两位无辜的仙修,还断送了他们全族。

      便是从那开始,三师伯陷入深深的自责,停止了对他兄弟二人的教导,并且一直寻觅着月氏遗孤,然,终年一无所获。

      直到,那个女子今日出现在他面前。

      蓝亦涟忽然有些站立不稳。因为这个地方,正是他第一次遇见月晚深的那片山林,正是他察觉到似乎有人试图操控怨灵的地方。

      如此相似的故事,如此相似的地点,以及那一管白玉丨洞箫。

      是了,这便是真相了。

      蓝亦涟闭上双眼,眼泪滑落。

      当真是造化弄人!自己深爱的女人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师伯!待他恩重如山的师伯竟是使得他深爱的女人父母双亡的凶手!

      蓝亦涟浑身止不住的战栗颤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月晚深必定逃不过蓝氏的追杀,即便不找到她,单凭蓝氏的剑法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也必定活不过明日。

      “砰!”不远处的天边炸起了明亮的信号,他的心也跟随着一同揪了起来,一定是月晚深被抓到了。

      蓝启仁当即御剑奔去,杀气腾腾。蓝亦涟知晓自己弟弟的心性,以他的脾气必定当场将月晚深诛杀!

      不消片刻,一众蓝氏子弟将身负重伤的月晚深围了个水泄不通。

      蓝启仁提剑恨道:“姑苏蓝氏家主青蘅君在此,妖女即刻受死!”

      月晚深背对着他们跪伏在地上,一身鲜血早将身下的青草染遍了红色,蓝亦涟已全然麻木,心痛到连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蓝启仁恨到极致挥剑便去,蓝亦涟催动风倾剑立刻将他的剑道打偏,蓝启仁不明所以急道:“兄长你这是做什么?凶手在此难道不该处决?”

      指节被他捏的青白,蓝亦涟几次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自己一点声音来。眼看月晚深重伤于此,他真的很想将她扶起为她医治,只是蓝家子弟尽数在场,师伯尸骨未寒,他不能这样做。

      仿佛站在一根钢索上,进也不是退亦不能,稍一犹豫便会跌入万丈深渊。手心手背都是肉,蓝亦涟只觉心脏似乎被捅了个穿。

      月晚深大仇得报,快慰不已。即便知晓今日必死无疑也全然无憾。不,也还是有一些遗憾的,那个人,那个人也许还在等着自己。想到蓝亦涟,月晚深提起了点精神,捂着血流如注的腹部,艰难的抬起了头。

      她不知为什么刚刚那一剑没有刺在自己身上,难道还有人要留她一命不成?月晚深用力支起身子,雪白的脸早已被血污浸染的看不清容貌,她勉力回头,想看看那位青蘅君。

      这一回头,便是凌迟般千刀万剐。

      “亦,亦涟……”

      白衣素袖,卷云纹抹额,姑苏蓝氏!

      月晚深捂着腹部颤声道:“你是……青蘅君……蓝,蓝……亦涟……”

      亦涟亦涟,她一直以为他是姓易名涟,哪曾想到那只是他的名,而不是他的姓氏!蓝亦涟啊,与她朝夕相对的这个男人,竟然是杀她父母废她全族的姑苏蓝氏家主蓝亦涟!!她终于知晓为何他时常外出,原来是去了夜猎,也终于明白,为何他从来都不多问自己的身世,只因他自己也有要隐瞒的事情……月晚深几乎心痛的要死过去,竟比被利剑穿腹更痛上百倍。

      他二人各自沉浸在各自的痛楚之中,别人看不清,蓝启仁却立刻将那张血污遍布的面孔认了出来。这便是兄长一直私下相会的那名女子!此女非但不是名门正派,反倒还修习邪道支配怨气!一想到师伯死于这等邪魔外道之手,蓝启仁泛起滔天怒气。

      “你这妖女!”蓝启仁拔剑立即向她刺去,就在剑锋将至的那一刻,一只手生生握住了剑刃!

      “兄长!”

      “启仁不可!”

      蓝启仁简直不敢置信,怒目道:“你到现在还要护着这妖女?!她不可饶恕罪不容诛!今日不将她斩于剑下如何对得起师伯?更兼她修习邪魔外道天理难容,你还要护着她?凭什么护着她!”

      蓝亦涟痛苦的闭上双眼,极为不忍:“启仁,退下。”

      “什么?”蓝启仁捏着剑的手不住的颤抖。

      “带人退下,这件事,我来处理。”

      蓝启仁气的失去理智,却见蓝亦涟握住剑锋的手毫无退让之意,只得咬了咬牙,带着众弟子离开。

      待到人都散去,蓝亦涟走上前去,要查探她的伤势。

      “你……滚!”月晚深挣扎着说出两个字,泪水混着血水划过脸庞,往日灵动娇俏的眼眸中,此刻满是无尽的怨与恨。

      蓝亦涟不肯对上她的视线:“我先帮你止住伤口,再这样下去,你会……”

      “我会什么?死?咳……我活到今天就是为了报我双亲之仇,我会怕死?”月晚深抗拒不已,忍着疼痛道:“我杀了你师伯,你必定对我恨之入骨,还需要你来假好心?你若不是一早就知道我的目的,堂堂姑苏蓝氏的家主怎会纡尊降贵的与我来往?哈哈哈……我真是太傻了,还以为,咳咳,还以为……”

      还以为你是真的思慕于我。

      “我没有骗你。”蓝亦涟用力捉住她的手腕,不住的将灵力输给月晚深:“数月前,你在此引导怨气,路过一人将那厉鬼斩杀,那人,便是我。”

      “什……什么?”

      “当时我以为你是夜猎遇袭,便出手相助,那日……是我第一次见你。后来夜猎归途,我发现你在那间小菜馆,所以后来才多番去寻你。

      “我早知师伯多年前做下的错事,这些年他也一直为此懊丧不已,几次去寻汝南月氏的遗孤都无疾而终,而当初在师伯面前构陷你双亲的那人也早已不在人世,师伯一直都想弥补他的过错。只不过我们都没想到,月氏最后一人,早已安家落户在了姑苏。

      “我也未曾想到,我偶然遇见的女子,竟然就是……可是,我不悔。”

      闻言,月晚深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她看着面前低头为自己输灵的蓝亦涟,几滴冰凉的泪水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师伯乃我生身父母般存在,他的是非功过我都无资格评说,只是,你要怎么办,若站在你的立场,年幼失去双亲,祸及全族,你又有什么错?”

      “……”月晚深痛的几欲昏厥,却万万没想到到了如此境地蓝亦涟竟还能为她考虑几分,一时胸中急躁难安,几番气血滚动便吐出好大一口乌黑的血来。

      蓝氏剑法断不会使得她如此,她知晓这是那些长久以来聚集在她身上的邪灵怨气。

      她灵力低微,剑法不精,师父又死的早,几乎可以说是与凡人无异,若要报仇绝无可能。不过虽然她那师父一无是处,倒也教她知道这世上除了可储于丹府的灵气,还有一种就是附身厉鬼之上的怨气。

      是以,几年来,她便不断尝试将那些鬼怨气引入自己的身体。不断的不断的吸入,每次咽下都是剜心之痛,待到需要时,便用萧声催动,将自己体内的怨气尽数释放出来。多年积攒的怨气,只消一夕之间,便可夺人性命。

      早在她尝到这东西厉害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早晚会被这白来的邪物反噬。可是她不怕,她早已是孤身一人,即便是被这怨气腐蚀的千疮百孔,也要将仇人一击必杀。

      蓝亦涟见状登时明白,急忙将她搂入怀中,慌不择言:“晚深,我……我不能看着你死,我不会再让人伤你一分一毫,信我,相信我。”

      月晚深几乎失去意识,就算想要反驳也好无力气,濒死之际,只得隐约听到那人悲痛的语调,和不住输往自己体内汹涌纯净的灵力。

      “晚深对不起,我愿用我一生,代我师伯向你父母,向你全族谢罪,对不起……”

      “我已经想好了。我会把你带回去,只要我们……就一定能护你周全。”

      ……

      蓝亦涟将昏迷不醒的月晚深带回了云深不知处,藏在静室之中,无一人知晓。蓝启仁因得那日蓝亦涟出手阻拦一直气恼不肯见他,只是默默的操办着师伯的丧仪,除此之外再无人踏入静室一步,因此这件事便被他瞒了下来,所有人都只当那女子已被家主秘密处死。

      直到三月丧期一过,蓝亦涟便在族中谈会上,一掀衣摆郑重的跪了下来。族中长辈正是不解,蓝亦涟便已极恭谨的磕了几个响头。

      “诸位前辈,亦涟有负姑苏蓝氏先人教导,德行有亏,于孝于义未能两全,今日自请辞去蓝氏家主一职。”

      “什么?!”

      “亦涟,你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为了你师伯的事?若为此大可不必,你师伯是因个人积年私怨未能妥善处理,并非是你之过。”

      “正是,人去事了,生前身后,是非对错也无须再议。况且那月氏女子也已经处决,此事便到此为止,你亦不必自责。”

      任凭众人如何规劝,蓝亦涟都定定的跪在那里,目光沉静而坚定。良久轻声道:“在此之前,亦涟想问一句。抛却月晚深修习外道不谈,她为自己蒙冤的双亲,为无辜的族人报仇此举是否有过。”

      蓝家向来分得清是非曲直,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思虑片刻后果断道:“无过。”

      “抛却被小人恶意蒙蔽不谈,师伯匡扶正义,除魔卫道,又是否有过。”

      “亦是无过。”

      “那么两相皆无过,是否相抵了?”

      一众蓝氏长辈面面相觑:“这……亦涟你到底要说什么。”

      蓝亦涟顿了顿,坚定道:“月晚深并没有被处决,并且,我要娶她为妻。”

      话音落地,向来沉肃的蓝氏谈会竟如热油入水般沸腾翻滚了起来,一时间翻涌不休。

      蓝启仁当即拍案而起,此时他已蓄起了胡子,面上因得连日来的操劳带了几丝沧桑,几次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他是清楚他这个哥哥的,看似温润和煦,实则内心刚毅,坚不可摧,至情至性,一旦决定做什么事便一定会执拗到底。既然能在谈会上这样斩钉截铁的讲出,必定是早已算无遗策,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了。

      一名前辈道:“什么?!你竟没有处决她?那她人在哪里?”

      蓝亦涟平静道:“静室。她身受厉鬼怨气所伤,五内肺腑俱损,绝无可能再以怨气加害于人。这三月内,几乎一直昏迷不醒,全靠我为她输灵才勉强活了下来,日后即便恢复也与凡人无异。”

      闻言,诸位长辈均是惊得无以复加。就算知道这女子再无可能害人,却也没想到她竟然被藏在了云深不知处。

      蓝启仁万分不忍,即便心知说什么都是徒劳,也低声道:“兄长,你的声名不要了吗?你的前途也不要了吗?你只为了那一女子……”

      “启仁,勿要赘言。”

      族中一名德高望重的前辈道:“亦涟,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亦涟不知。我只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连心之所爱都不能护她周全,我又有何颜面妄称名士,身居家主高职。此事并非我一时兴起,而是在那日将她带回云深不知处之时就已定夺。故此,还请诸位前辈按蓝氏家训责罚于我,亦涟感激不尽。只是月晚深与我结发,是我一生唯一之妻,夫人重病在塌,她的那一份惩处,就一并算在我身上吧。”

      事已至此,尘埃落定。

      蓝亦涟再度叩首,而后大步走向祠堂,开始了接年连月的领罚。

      ……

      七年后。

      刚下过雨,云深不知处散发着格外沁人心脾的花草清香,龙胆小筑前淡紫色小花开得正艳。这时,一高一低两个矮小的影子步伐略急的走过,雪白的抹额佩戴得一丝不苟,衣袖划过,惊得那淡紫色的小花抖落了一串水珠。

      小筑依旧干净素雅,里面传出一阵清幽浅淡的洞箫声,然而那萧声仿似不太熟练似的,伴着几分生涩。

      就在蓝曦臣刚踏上石阶的一瞬间,萧声戛然而止。蓝曦臣有些意外,顿了顿脚步便走进去,只见月晚深坐在桌前,目光中尽是疼爱,温柔的对着他招了招手。

      蓝曦臣扑到她怀中:“阿娘,我和忘机来看你了。”

      月晚深摸着他的头笑道:“曦臣又长高了呢,上次来好像只有这么高。”月晚深随意一比,蓝曦臣笑的分外开心。

      “忘机呢?”

      月晚深向门外看去,只见那里探出了小半张精致雪白的脸,正是蓝忘机。

      月晚深笑意更甚,知道这孩子越大脾气越有几分古怪,当即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娇笑道:“忘机难道不过来给阿娘抱抱?看来忘机是一点也不想阿娘呀,阿娘生气咯。”

      闻言,小小的蓝忘机眸光一动,立刻从门后走上前去,乖顺的行礼,规矩礼仪无一丝错处:“母亲。”

      蓝曦臣忙道:“不是的阿娘,其实忘机要比我更想阿娘,他每日里除了听学,大抵上就是在想阿娘了。”

      月晚深刮刮他的鼻子:“你倒是比阿娘更懂你这个弟弟呢。”

      又见蓝忘机似乎当了真,以为自己真的生了气,忙轻轻拉过他,在他额上轻轻一吻道:“阿娘逗你的。”

      闻言,蓝忘机心头一松。

      月晚深将两个孩子搂向自己,温声道:“阿娘也很想你们。”

      每个月的这一天,大概是这母子三人最幸福的一天了。这一天他们不必背负繁重的课业,不必听从叔父的教诲,可以在这间龙胆小筑里自在的欢笑。

      虽然,大部分时候,蓝忘机都只是静静的不说话,但是只有蓝曦臣知道,此刻他真的很开心。

      月晚深见蓝忘机的小嘴闭的严严实实,心道:“这孩子到底是像谁呢,明明我和夫君都不是这个性子,怎么偏偏他这样耐得住呢。”

      月晚深歪了歪头道:“哎,阿娘最近呆的闷,特别想听唱歌呢,忘机,要不要给阿娘唱支歌听听?”

      蓝忘机一滞,抿了抿嘴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蓝曦臣见状拉起他道:“忘机,几日前师父不是新教了支曲子,你唱给阿娘听听?”

      蓝忘机默不作声,耳垂飞上一抹淡淡的粉色,大眼转了转,最终垂下了眼帘:“我……”

      这幅可爱情状令月晚深更加怜爱,她立即蹲下来与蓝忘机平视,逗弄道:“哎呀,我们忘机是不是唱歌走调呀?”

      蓝忘机:“……”

      “还真的是走调?哈哈,我和你阿爹可没有一个人走调呢,蓝家人都擅长音律,我们忘机是个音痴这件事可千万不要讲出去呀。”

      蓝忘机:“我……不走调。”

      “嗯?当真?那怎么不给阿娘唱一唱。”

      蓝忘机捏了捏小拳头,几番犹豫后,终于鼓足了勇气,轻声哼了起来,稚嫩的童音,干净直接清脆,于月晚深来说,这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宝。

      一曲毕,蓝曦臣高兴的拍拍手,月晚深也拍手道:“真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然好听,以后呀,我们忘机长大了,即便不会说话哄人开心也无碍,随便唱支曲子就能勾走姑娘的心啦。”

      他虽年幼,不懂那些情爱,却知道母亲说的大概是何意,局促道:“不要姑娘,要阿娘就可以。”

      月晚深笑道:“那怎么行呢,阿娘可不能陪你一辈子呀。”

      蓝忘机拉着她的衣角执拗道:“能的。”

      月晚深笑的无奈,又调笑道:“好,就算阿娘陪你一辈子,那阿娘也想抱孙子呀,你不要姑娘,那怎么行呢!”

      小小的蓝忘机有些听不懂,却也似乎觉得这可能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道:“我给阿娘抱来一个孙子。”

      闻言,月晚深与蓝曦臣一同笑了起来。

      这厢母子三人正共享难得的快乐,门外忽然有人通传今日见面的时辰已经到了,召二位小公子回去。

      月晚深依依不舍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在他们脸颊上重重一吻:“去吧,好好听你们叔父的话。”

      这一别,再见就是下月。

      蓝曦臣与蓝忘机双双行礼,随着那人离去。短短几十步,蓝忘机回了十几次头,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间小筑。

      他们二人才走,蓝亦涟便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接住了有些体力不支的月晚深。

      “晚深。”

      月晚深的面色有几分苍白,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流下来,似是极为痛苦。

      “没事,亦涟你不用担心。”

      蓝亦涟忙将她抱起,放在榻上,静默的为她输灵力。

      这些年,一直都是如此。月晚深被那些怨气腐蚀的十分彻底,若没有蓝亦涟的灵力,只怕坚持不到今天。自蓝曦臣与蓝忘机记事后,蓝启仁允准他们每月来探望一次,月晚深为了不被两个孩子发现自己身体不适,便都会提前叫蓝亦涟来为她输好长一大段灵力,为的就是坚持过这一天。

      月晚深闭着眼,轻声道:“平日里你走的早,遇不见他们也就罢了,今日怎的不出来和我们一同说说话呢,叫他们看看我教你吹洞箫也好呀。”

      蓝亦涟温柔道:“我想见他们随时都可见得,但是你的时间就只有这一天,曦臣与忘机需要单独和你相处,我若在了,他们反倒不自在。”

      月晚深笑了笑:“你弟弟对他们都够严厉了,你也是,明明是个温和的性子,偏要在他们面前做严父。”

      蓝亦涟搂紧她道:“我的那些温柔都给了你一人,真的再分不出半分了。”

      “又来。”月晚深依偎在他怀中:“我倒是想着,咱们一家四口同乐。”

      “我站在那里,看着你们母子三人,就已经是同乐了,你不必担忧我的。”

      月晚深没再说话,她的长发如瀑,就那样披散开来。蓝亦涟轻柔的抚着她的秀发轻声道:“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月晚深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

      蓝忘机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那间龙胆小筑前,静静的站在那里,脑中思绪万千。

      忽而,身后一串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被一个人从背后紧紧的环住,抱了个满怀:“抓到了!”

      “魏婴。”

      “蓝二哥哥干嘛呢,我等了你好久都没回来,祠堂没有,冷泉没有,泽芜君那也没有,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嗯。”

      魏无羡绕道他身前道:“嗯什么嗯,该不会你叔父又训斥你了吧?不对啊,最近我也没闯什么祸。”他摸了摸鼻子。

      “不是你。”蓝忘机道:“叔父讲了我母亲与我父亲的事。”

      魏无羡睁大了眼,意外非常,他也是知道蓝老头的脾气的,没想到竟然会有他主动说出来的一天。魏无羡忙站得端正些,对着龙胆小筑行了个礼。

      蓝忘机略有不解:“这是作甚。”

      魏无羡道:“这可是蓝夫人的居所,也是我的……我的那个什么对吧,理应恭敬。”

      蓝忘机望向那小筑轻声道:“是个很好的故事,我很心安。”

      魏无羡本以为提及双亲,一定是触动了蓝忘机的伤痛,却没想到此刻他竟是如此释怀,立刻放心不少。更兼他怕自己担心,还告诉自己他很安心,魏无羡心头不禁漫上一阵暖意。

      “只是,有一事未能圆满。”

      魏无羡紧张蓝忘机的任何一点情绪,急忙道:“什么事?”

      蓝忘机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了一句,魏无羡听完立刻浪了起来,红光满面对着前方道:“那个……蓝夫人,这你勿要担心,且不说蓝湛有没有,泽芜君是一定有的,一定会给您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孙子的,至于蓝湛嘛……”

      魏无羡风风火火搂住蓝忘机的胳膊道:“我们,我们可是有小的的,十几年前就领回来了,蓝家有一小辈,名苑字思追,那可是个光风霁月的好苗子!他可是您名正言顺的孙儿,明日我就领他来给您敬酒!”

      听完,蓝忘机微微一笑。

      “我早就带他认过了。”

      魏无羡颇为意外:“啊?真的?什么时候?!”

      “十三年前。”

      “好啊!蓝二哥哥,趁我们思追还小你就把他认给蓝夫人了,你这是早有预谋嘛,话说回来,既然都认了,怎么还算不圆满?”

      蓝忘机轻轻吻了吻魏无羡的额头,一字一句道:“我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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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云深轻轻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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