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素·声声慢

　　“笙姑娘？”阿华的声音传到了厅内，柳明姻揶揄，“哪家的仆从这般没规矩，主子的名儿哪能随便喊。”说着就要起身，摆了架势似去教训，觅笙拉着坐下，劝着哄着“好姐姐可别去，这本就跟你无关。”
　　“无关？”柳明姻小眼神不舍地放下四软羹，“哪点与我无关，喝着你温府的汤羹，坐着你温府的椅凳，哪点不关我事！”
　　“求笙姑娘出来相见，阿华有将军书信！”
　　觅笙与柳明姻对视一眼，“姐姐留在厅内，我去看看。”
　　柳明姻拦都没拦住，慢了一步，也只看到觅笙的背影，守在旁边的丫鬟见明姻出来，胆大的一个说道：“姑娘，温姑娘让您赶紧跟过去。”
　　明姻点头，追着去了，几个丫鬟也跟了上去。

　　觅笙到的时候，阿华被几个下人钳制着，管家手里拿着匕首，血迹鲜红，见着觅笙出来，说道：“姑娘回吧，这里有我。”
　　觅笙强装镇定，这时候没得力的丫鬟在旁，心底发颤，先按管家说的做，转身要走，阿华急忙说道：“姑娘，我有将军的书信！”见觅笙停下脚步，心中一喜，朝着觅笙方向跪移了方寸，“书信还在我怀里，旁的人我信不过，将军只让我交给你。”
　　可疑，阿华不是多话的人，尽管血色泥污满面，觅笙回过头，只看着管家，“将军？我父亲只是一个小兵。”
　　管家细细看过匕首和玉佩，示意觅笙离远点，“这匕首的做工极好，鲜血的颜色也不错，若是没有玉佩，我还可以相信你——阿华一点。”
　　阿华沉默不出声，待抬起头时，觅笙只见一样尖锐靠近自己，聚焦，失色，被人猛一撞开。
　　“姐姐！”明姻跌坐在地，发丝乱了些，觅笙惊呼也阻止不了明姻被伤到划了一道口子。
　　一身玄衣劲装利落出现，见两位姑娘狼狈形象，垂眸说道：“姑娘，阿华来迟！”这才发现满身血污的阿华已经被塞了满嘴，五花大绑不可动弹，那几个不像丫鬟的丫鬟见状要溜，阿华几下制服，管家派人过了捆了，一应送到官衙，罪名——侵犯民宅。

　　这厢明姻包扎好伤口，也没了丫鬟，管家送来一小丫头过来伺候着，偏厅休息片刻，觅笙问过柳明姻伤口无碍，明姻执意回去再开药，不急于一时，现下最重要的是温老爷和温夫人。就算觅笙不问，阿华就是回来安这位小主子的心的。“姑娘放心，老爷这段时间在京城休息，夫人也陪着。”
　　“没有书信？”
　　阿华轻笑，“姑娘，阿华就是活的书信。”
　　管家处理好衙门的事回来，内心复杂地看着这位柳姑娘，也不说什么，待送走了柳明姻，与觅笙说道：“姑娘，老奴有件事想说。”
　　青叶片片，茶汽袅袅，“您说。”
　　“柳姑娘身边那几个丫鬟在牢里自杀了。”
　　“姐姐身边的？”
　　“是，仵作检查的时候，发现，这几个丫鬟服毒有一段时间，不自杀也没几天。”
　　“一段时间是多久？”
　　“四五天。”
　　觅笙暗思，那不正好是柳老夫人收留的时候？“那个脏兮兮的阿华呢？”
　　“也死了，自杀。”
　　觅笙很累，白日里自己差点被杀，一阵胆寒，深呼吸一口气，想到一个事情，“管家，不是有一封书信吗？”
　　“姑娘要看吗？”
　　“嗯，我想看看。”
　　管家为难，“老奴擅自烧了。”
　　觅笙觉得答案就在书信里头，可管家是阿爹信任的人，或许再问问阿华？
　　“姑娘，老奴刚得到消息，万望姑娘有个准备。”
　　心底一沉，觅笙眉头一跳，“什么消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出几日，定有传言温老爷和夫人双双殒命，还望姑娘勿要出面。”
　　“为何？”
　　“姑娘是老爷和夫人的心尖子，是软肋，这背后想要的，就是姑娘你。”
　　刹那间，觅笙想明白了一件事，柳明姻今日里来没带贴身丫鬟，俱是柳老夫人赏的几个“报恩”的，而那几个都死在牢里，没人会说是柳姑娘什么，但会有人说温府如何？尽管温府素来不大交际，但圈子里想要去查也很简单。如若阿华不回来，死的人会是自己吧。

　　凌晨，阿华出现在了柳府，柳明姻笑说：“人人皆知顾七华与谷居安齐名，却不知阿华武功高强。”
　　剑锋逼近，“说，你有什么目的？”
　　柳明姻巧妙躲开长剑，美目盼兮，“我能有什么目的。”小心扶着自己受伤的胳膊，“这可是为温将军的女儿受的伤。”
　　阿华收了剑气，“柳姑娘还是多担心自己，温觅笙欠你的，我可不欠你。”
　　“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柳明姻正色道：“你告诉我，那封书信是不是真的？还有温将军真的还活着吗？”
　　阿华杀意骤现，只是剑于剑鞘。
　　“可是我，救了温觅笙。”
　　“我只回答一个问题。”
　　柳明姻松了一口气，手心出的汗出卖了自己的表面的无惧。
　　“无可奉告！”
　　“你！”柳明姻气得拍桌，无奈牵动了伤口，溢出些许痕迹，阿华略微惊色，声音变得小心，“柳姑娘，你……”
　　柳明姻苦笑道，“不是一天两天了，迟早的事。”
　　“书信我送到温觅笙姑姑那里了，至于其他，我不能再说。”
　　柳明姻听这话，心里有数，“我也不为难你，走吧。”
　　望着纤弱女子的背影，单薄，忧伤，阿华本就没打算杀她，本想着吓唬吓唬，不过，柳姑娘的日子里，糖夹着黄连。
　　雪，忽然飘落，一片一片，阿华来了福如楼，店小二引入最顶楼包厢内，菜色齐全，还有一体态风流的公子。
　　听到脚步声，这位公子已转过身来，笑颜相对，“阿华，我可等你许久。”
　　阿华听到这人说话就来气，坐下猛吃几口，抬起头来，就是满脸堆笑，放下筷子，念叨道：“谷居安，我当你的护花使者不够，还要去挡刀挡剑，你说说你，堂堂的谷家三少爷，最闲适的一个，非要把我拉来棠城。不是你的话，我还可以香玉满怀！”
　　谷居安倒起酒来，“来来来，这可是福如楼的桂花酿，藏了好久的。”
　　“哼！竟然舍得拿桂花酿出来。”阿华冷笑，指着谷居安说道，“你这都栽多少年了，外头的树早就开花结果了，你这儿呢？还在打花苞！”
　　谷居安不理，自顾饮起桂花酿，眸色沉静。
　　“你说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吗？”
　　“不去。”
　　“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过，接下来的日子，温觅笙可不好过。”阿华摇摇头，酒杯已空，“再来一杯。”
　　谷居安斜了一眼，收起酒壶，“你今日喝得够多，再喝下去，温管家可不好对付。”
　　阿华不耐烦，吃了几口菜，忽然叹气起来，“其实说实话，我是真心佩服温将军，这次的策略，我都没想到拐了那么大一个弯儿，可惜啊可惜~”
　　“以后不许直接唤她名字，人家还一小姑娘，不要名声的拉！”谷居安冒出来的话，让阿华呛住。
　　“行行行，那桂花酿再来一杯！”
　　谷居安不吝地倒了一杯，“再喝你可就醉了，三杯倒的人不适合饮酒。”
　　这才说完，阿华就开始了，“谷居安，你再这样，我可不去温府了。不过，你说，柳府的姑娘竟然那么有骨气，我一直以为闺阁姑娘都跟我那几个庶妹一般，你说她怎么就不怕呢？明明话里话外都是为了温觅笙，听起来却不像……”阿华三杯都没喝到，醉得糊里糊涂，嘴里嚷嚷的都是柳府千金。
　　谷居安笑笑，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又一杯桂花酿，银色配白雪，桂花也该配着月光……

　　几日后的早晨，温觅笙一夜好梦，醒来的时候，冬暖伺候在一旁。
　　“冬暖，阿娘不是放了你奴籍吗？”
　　冬暖眼眶红红的，眼皮也是肿的，见到姑娘问话，笑着说：“姑娘，夫人恩典，奴婢却还是要陪着姑娘到出嫁的。”
　　“听说你定亲了？”
　　“嗯。”回答的声音很轻很轻。
　　温觅笙不再问话，万物有灵，众生有象，千人百思，冬暖先留着也罢。
　　“姑娘”冬暖轻唤一声。
　　“嗯？”
　　“外头都在说温将军战死沙场，温夫人自刎，是咱们老爷和夫人吗？”
　　觅笙一愣，正梳着的发梢打了结，用力梳掉了断丝，还疼。
　　“姑娘？”
　　“不是，阿爹阿娘出去游玩了。”
　　“那怎么没带上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冬暖瞅瞅姑娘，空气又冷了几分。
　　“冬暖，我想吃浮团子，你去厨房问问秦妈妈告假回来没？”
　　“是。”
　　所以，满城风雨来了？温觅笙觉得这几日过得都不真实，不踏实，昨夜一场梦境，阿爹阿娘跟自己一起，还有姑姑。可是，姑姑嫁去林府都半年，也没过书信回来。觅笙眼轱辘一转，温管家近日常说家里一处账单还需要姑姑一看，到底是哪一块账单？
　　“姑娘，浮团子秦妈妈说来不及做，怕姑娘等饿了，做了桂花小圆可好？”
　　“端上来罢，你跟秦妈妈说，她的手艺我最爱不过了。”
　　冬暖放下木盘，像是想起来般，“姑娘，秦妈妈说过几日就不做了，没几日儿媳妇要生养。”
　　觅笙允了。
　　没几日，温琰来信，三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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