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

　　39.
　　男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背脊紧贴着冰凉的墙壁。
　　黑夜像鬼魅的尸体一般堆积在他脚下，森冷的月光从狭小的窗口静谧倾泻而下。
　　突然从铁栏门外的走廊尽头传来了声音。嗒，嗒，嗒。
　　是脚步声，但不是人的脚步声。因为有四个连绵不断的发声点。
　　男人像是被针刺到般身子狠抖了一下，原本空洞的眼睛忽然睁得老大，脑袋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转了转，然后将绷得僵直的身体退无可退地向墙角里缩去，脊骨与坚硬的墙壁撞擦出嘎的一声响，分外尖锐突兀。
　　男人听到自己的声音怔住了，又惊恐地看了看挡不住什么视线的铁栅们，猛得捂住了嘴巴。
　　脚步声近了。
　　门外的黑暗像是在迎接什么似的旋转起来，摇曳摆舞，如同子夜借尸还魂的亡灵。
　　我没有疯……没有疯……男人捂着嘴巴不停地摇头，外面那些黑东西动了，他看到他们动了！他几乎把身体缩成了一团球，但眼睛却在身体的罅隙中死死地盯着漆黑的铁栅门外。
　　声音停在了门边，却没有东西出现。男人捂住嘴的手不住地抽搐着，指甲硬生地插入了脸颊的肉里。
　　他看到了一条狗。
　　因为夜色太浓而看不清毛色的狗，它一点也不高大威猛，相反是弱小的，瘦骨嶙峋的一只小狗。它的一只爪搭在铁栅上，轻轻推着，铁锁被撞着发出啪啪的声音。
　　男人的肩头剧颤着，更加使劲地向后退去，粘稠的鲜血顺着指尖滴下。他想叫，但心脏似乎被什么紧紧地捏住，压成一团，辛辣的汁液从里面喷射而出，焦灼了音喉，使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只瘦小的爪子每握一下，他的肩膀就一颤，身子缩得更紧，赤裸的脚掌生硬地摩擦着地面，发出哑巴嘶哑嚎叫似的声音。
　　突然，那只小狗停住了，因为太瘦而显得过大的双眼愣愣地看着男人，一直一直，似乎要刺穿他。他在看他的背后。
　　他也停止了动作，慢慢地，转过了头。

　　次日，值日的狱警看到他时，他依旧维持着大多时的蜷缩在墙角的姿势。
　　嚼舌自尽。
　　他因婚姻暴力罪入狱，仅因为妻子养了一只狗而殴打她4年，警察逮捕他的时候，他已经疯了。
　　他下身瘫痪的妻子，自杀死在他身边的床上，腹部被完全刨开。
　　里面放着一只瘦骨嶙峋的死去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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