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羽小记

　　谢谨拿爪子在我眼前晃时我正在发呆。
　　“哎？”
　　“哎什么哎，五号桌要三杯咖啡，点名要你去啦！”
　　听声调仿佛很不满。但只有与他面对面的我和贾寒知道，他那脸色有多么欢欣。也难怪，小安不在，只要我一离开，他便能顶替我的位置，名正言顺地和小寒接触了。
　　但事情总是那么不凑巧，“小寒，帮我！”火鸢苦着张脸把头探出更衣室。小寒扩大笑容，轻快地走过去。于是这边的谢王子受了打击，眉头皱的跟什么似的。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接受现实。

　　米可和萧小安回来时，店里刚有的一点暖意一扫而光，几米开外的客人都好奇地扭过头来一探究竟。
　　“打劫的。”小安压低嗓音回答火鸢的询问。贾寒的笑容一瞬间冻结，死死盯着小安脸上的伤条，眯眼，咬牙问：“所以，又，打架了？嗯？”
　　小安抿紧唇不说话。米可急忙出来圆场：“她是为了救我••••••”
　　“啊啊米可你有没伤着？”火鸢回过神。得到肯定答复后松了口气。但一旁的两个女人依旧保持着尴尬气氛。谢谨开口，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我就更不知该怎么办了。

　　局外人。这是唯一的想法。
　　米可与火鸢，贾寒与萧小安，甚至于谢谨，好歹也是个第三者的角色。
　　我却什么都不是，即便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你不是也喜欢贾寒吗”，在其他人眼中，我仍然只是个湮羽的服务生。
　　每天早晨从睡梦中醒转，然后洗漱，然后上路。路上会买一份早点，提到湮羽狼吞虎咽地解决。然后更衣，然后等待，等待客人的到来，等待迟到同事的到来，同时等待心上人的到来。然后道安，然后工作，随和应付各种刁钻客人，在偶得的闲暇时间和其他人聊聊天，笑看不时上演的男女大战。自己只是痞态地靠在角落，并不参与其中。
　　“莫前辈很温柔呢。”偶尔会得到佳人这么一句。
　　只能是笑。
　　还能怎么样呢？这不就是我的角色吗？温柔、善解人意的“莫前辈”。

　　“发什么呆？过来帮忙处理小安的伤口。”
　　“哦好，我看看••••••这不能用创可贴了，用双氧水消毒，然后涂红药水吧。”
　　“两样都用完了呀。”
　　“••••••”
　　“要么莫捷你去买个，再拖下去会化脓吧？”

　　最后还是出来了。
　　无论如何是出来了。
　　到底是，出来了。
　　走出几十米后再回头，“湮羽”字样依旧醒目。那是这块地方唯一一家休闲式咖啡屋，又正逢圣诞，有百分之八十的人会上那儿去打发时间。
　　走在路上有一大部分人会打招呼，都是托了店的人气的缘故。“哟~莫捷~”“呀莫莫~”“今天不忙吗？哈哈。”“穿工作服的样子很不赖嘛小子。”••••••末了都会追加一句：“圣诞快乐！”于是此方也笑容满面地回一句：“圣诞快乐！”
　　笑容满面。我便是这样满足于自己的生活。

　　傍晚，客流量反而增大，几乎每隔十五秒就要道一句“圣诞快乐！”店里仅有的五名服务生根本不够用，送餐时都用接近奔跑的速度，擦肩而过的瞬间还能听到诸如“八号桌要披萨两份莫捷你去”“十三号要阿华田一杯小谢你来”之类。等到稍微能用走的时，时针已经指向九点。剩下的基本是老客，每逢节日都爱来店里和我们一起庆祝。
　　又过了一小时，我们终于得以坐下来，精力最充足的谢谨和火鸢也稍露了疲态，米可大口大口灌着咖啡，被告知今晚有可能无法入睡后又捧起一杯白开水大口大口灌下去。小安和小寒迫不及待想回家，“鬼都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被米可抽空这么一说，于是俩人的脸都红了。
　　我扭头瞟了眼谢谨，小子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是睡着了么？
　　“那我们先走喽~各位明早见~”随后拨开挂在店门处的风铃帘。
　　叮当作响。谢谨一个鱼跃，冲过去拉住贾寒的手。
　　速度太快，以至于除了迅速推开谢谨的小安外，我们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而反应过来时，小安已经拉着小寒跑了不知有多远。剩下的杵在原地的男人，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紧紧扯着帘子，向她们离去的方向呼喊：“我不会放弃的！”
　　“我不会放弃的！”
　　“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带着哭腔。撕心裂肺。

　　有路人奇怪地望过来。
　　月冷。
　　地冻。
　　天寒。

　　我默默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男人。
　　他像预言一般，预言着我的命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