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失格人类

　　“……哎？回来了吗？”
　　太宰治睁开了眼，入眼一片洁白。

　　身上的绷带被血液洇湿，右眼纱布遮挡了一半视野。男孩在病房里坐起身，沉默良久。
　　手上那本没有封皮的书已经缓缓化作光点消散，太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缠满绷带的右手，低声笑了，像是一个终于找到感兴趣的玩具的孩子。

　　“这感觉就像掉进兔子洞里的爱丽丝一样呢。”
　　“接下来就让我看看——”
　　“这腐化的世界里，究竟有没有比死亡最更值得我追寻的东西吧。”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
　　白色制服的小护士端着医用托盘，熟练的给太宰换下绷带。
　　“小弟弟你真命大，十层楼跳下来都没死。”她絮絮叨叨，“要不是有棵树正好缓冲了力道，又有好心人及时把你送进医院的话，你早就去天国啦。”

　　太宰乖巧的任凭护士小姐在他身上忙活，在小护士准备走的时候，他拉住了白色的衣摆。
　　“护士小姐，你真美。”男孩眼里闪动着星星，他语气抒情的说道：“下次跳楼时愿意与我一起殉情吗？”

　　“你这家伙，别动不动自杀给别人添麻烦啊。”推门走进了的是一名戴着眼镜，穿着剪裁得体的马甲，看起来认真严谨的少年。
　　护士好脾气的解释道：“就是这位好人把你送进医院，并替你垫付了医药费的哦。”

　　“我说啊，小鬼。”
　　明明和太宰一样大，表现却成年范十足的金发少年，不悦的怒吼道：
　　“走在路上从天而降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本来交给老师的学费用来抵消了医药费，我完美的行程现在被你搅弄的如同一张白纸！！”

　　“那个，病房内不要大声喧哗比较好。”
　　护士小小声的发言制止道。

　　金发少年噎了一下，看见黑发男孩一副虚弱的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样子，表情犹有不满，声音却放小了许多，“明明还是大好年华，为什么要想不开地跑去自杀啊。”

　　“……噗。”太宰治恍然大悟般说道：“看来国木田君从小就有妈妈桑的潜质的呢。”
　　“你说什么？”国木田没听清，疑惑地挑了挑眉。

　　“不，没什么。”太宰治笑的十分开心，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亮。
　　“虽然不是很情愿，不过不给别人添麻烦干净利落的自杀才是我的信条，十分感谢国木田君的搭救。”
　　“大恩无以为报，只能几年后以身相许啦~”

　　“……你在说什么胡话？”
　　国木田独步一脸好想吐槽但是槽点太多不知道从哪开始的表情，过了几秒他才哼道：
　　“你好好养病吧，别想不开跑去自杀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金发少年听到太宰轻柔的问道：
　　“呐呐国木田君。”黑发男孩清秀的脸上是一种全然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深沉，唯一露出来的左眼里翻滚着什么复杂的东西，“你就好人帮到底，帮我解答一个问题好不好？”

　　“哈——？”
　　“我现在好像迷失在人生的岔道口了。”
　　“什——”
　　“你能告诉我要走哪条路吗？ ”

　　国木田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问题中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推了推眼镜，认真的回答道：“那要看你想要去哪里。 ”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啊。”
　　“那走哪条路都没有关系了。”

　　金发少年掏出封皮上写着“理想”两个大字的记事本，十分郑重地说道：“对于我来说，‘理想’就是我的道标，无论何时它都在那里，而我只需向着它前进便可以了。”

　　“……国木田君。”
　　“？”

　　外表稚嫩的黑发男孩抬起头，用微扬的语调说起了完全无关的话题：
　　“国木田君要是留长发扎起小辫子的话，会很帅气的哦。”

　　“诶？？！”
　　国木田独步正在因为拯救了一个迷途的小鬼而稍感宽慰，听到这句话后睁大了眼睛。
　　他眼睁睁地看见病房的门在他眼前关上，就咽下了追问的话。

　　“……莫名其妙的怪人。”
　　金发少年转身想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扔在脑后，他摸了摸头发，比量了一下长度。
　　“……真的会很好看吗？”

　　直到走出了医院，国木田独步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思议的喃喃道：
　　“话说，那小子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那年，太宰治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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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诊断室的房间里，黑发向后梳、脖子上戴着听诊器的男人，如过度劳累的耕牛一般半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抱怨道：
　　“真是困扰啊……成为首领一年以来问题就堆得像山一样，站在组织的顶端居然是这么的不容易……难不成是我不适合做一个首领？你怎么看，太宰君？我的话你有在听吗？”

　　他问的是坐在一旁的医疗凳子上的少年。
　　身形瘦小的少年身上披着一件过大的西装服，他顶着一头黑色蓬乱的头发，额头上还包着白色的绷带。

　　“不是和自杀有关的话我是不会听的哦。”
　　太宰心不在焉的敷衍着森，脑子里正在思索着什么。

　　“太宰君，如果你真的那么希望自杀的话，给你些能轻松去死的药物也是可以的。”
　　森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片，“作为补偿，我想让你调查一些事情。”
　　太宰治静静地看向森，不发一言。

　　“横滨附近的擂钵街附近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某个人物出现了，我希望你能去调查一下这个谣言的真相。——这是叫做“银之神谕”的委任书。”
　　太宰盯着森递过来的纸片，沉默不语。

　　森鸥外以为他会拒绝，正打算继续劝说的时候，他听见少年愉悦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好啊。”

　　“……什么？”
　　“不要用那种看见飞翔的蛞蝓后的表情看着我啊，我会很困扰的。”
　　太宰迈着轻松的步伐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片，脸上洋溢着蜜汁兴奋。

　　“……你那种类似于等待王子的睡美人一般的表情也很奇怪啊，太宰君。”

　　“嘛，差不多吧。”太宰用力挥舞了一下纸片，然后举起来对准了太阳，用要把它看出花来的视线紧盯着。
　　“不过那可不是王子啊，那可是头——真正的恶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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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嘛，饮用涂装用的镀金液自杀在外国很有人气吗……原来如此。”
　　太宰调查完擂钵街的事件后，一边走着一边带着一副认真的表情读着书。

　　他抬起了头，一心二用和护卫搭着话：
　　“什么什么？喝了它的人，还活着的时候要忍受数小时的因内脏被溶解而产生的剧痛，在这之后才死……哎？没去尝试真是太好了。”
　　“广津君记住了吗，千万不要用这种方法自杀哦。”

　　身后名叫广津的警卫表情像困惑的小型犬一样，“啊？那个建议……我会参考的。”
　　太宰治和广津谈论着这次任务，他拿着电话的手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

　　下一秒，他倒飞了出去。
　　一个矮小的人影嚣张地踩着形容狼狈的太宰治肚子上。少年虽然穿着暗绿色皮衣外套，却黑漆漆像是一只黑暗中的乌鸦。
　　“你所调查的关于‘荒霸吐’的事情，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

　　太宰治维持着被躺在地上被踩的姿势，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说着撩拨漆黑的少年的话，“要是我说了情报的话，你就会放了我吗？”

　　“那当然。”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太宰笑了，“我要说的是——你最好再多喝点牛奶，你太矮了。”
　　然后他再次飞了出去。

　　“你这个混蛋！”
　　赭发少年怒气冲冲的大喊道，“我还是十五岁，之后还会再长的！”

　　“那我就诅咒你。”
　　太宰治毫不在意少年的怒火，在生死的界限中反复横跳，“我也同样是十五岁，之后还会长高，但是你不会再长多少了。”

　　他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胃液，眼里恶意满的要溢出来。
　　“——永远的一米六。”

　　“不许下这种令人恼火的诅咒！”
　　少年一脚踢在了太宰的脸上，太宰治头被踢得歪在了一边，他浑无所觉般笑道，就算是被砂石划伤的鲜血横流的伤口也挡不住他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疯帽子先生。”
　　“不，或许是——小矮人先生？”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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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啊！等等……！”
　　随着中也的角色倒地，太宰的角色的头顶上闪烁着“胜利”两字，中也愤恨地用力捶了捶游戏机。

　　“好了结束啦，知道自己的程度了吧？”
　　“可恶！再来一次！”

　　“再来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太宰轻松的甩了甩手，“那么……按照之前所约定的，‘输了的人要像小狗一样顺从地完成对方的一个命令’。”
　　他茶褐色的眼里是满满的不怀好意，“要让中也做些什么呢？”

　　“可恶……本来还很有自信的……！”赭发少年不甘地垂下了头。
　　“你的自信真像是在特别廉价的店里买的一样呢。”

　　两人离开了电子游戏厅，太宰治走在前面，中也跟在后面。

　　“你失败的原因就是异能太强。因为异能太过强大，所以无法培养自己的圆滑和周密性，和身高一样依旧是小孩子，所以你赢不了，无论是电子游戏还是推理胜负。”
　　太宰声音微妙的停顿了一下，他接着继续说道：“你缺少的，恰巧是我擅长的。”

　　“那又怎样。”
　　中也不屑的撇过了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以为我会羡慕你吗？”

　　“……噗。”
　　太宰治哑然失笑，接着他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吗？”

　　“哈——？”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绷带下的右眼，眼里盈满笑意，“那么想赢我的话。”
　　“搞懂了这个问题后，说不定就有机会了哦。”

　　“什么——？”
　　“你这家伙在搞什么哑谜啊？”
　　“中也果然是笨蛋啊。”
　　“再叫我笨蛋我揍你哦。”

　　“那么我们就比胜负看看谁能先声讨犯人吧，如果你赢了的话我可以把刚刚的赌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太宰治双手插兜，他转过身看向赭发少年，暗沉的茶褐色对上蓝色的海。

　　“但是如果我赢了的话，你一生都要当我的狗。”

　　——那年，太宰治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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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太宰治坐在林道一颗棵树桩上，膝盖上放着一本书。
　　“据说是未来的我爱不释手的书，现在居然被我提前找到了，生也不全是没有意外的嘛。”
　　他脚底下，躺着六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过了一会儿，太宰合上书本，歪头看向气喘吁吁的少年。
　　“今夜，是个美好的夜晚。”

　　身材瘦削的青年一袭黑色西装，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绷带。黑发的卷发几乎遮住了青年大半张脸，即使这样也看得出他有一张异常清秀的脸。他站起身，衣摆摇曳，茶褐色的眼里盘旋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什么……这，究竟是——”
　　少年畏缩一般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见了太宰治脚下的尸体。

　　“自我介绍一下吧。”
　　薄薄的嘴唇张开，青年强势的开口道:“我是太宰，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

　　芥川整个人被冰块冻住了一般，他没有办法移动身体，满含恐惧地盯着青年。
　　太宰治，是港口黑手党游击队名下的鬼才。传言中，他是逢父母杀父母，逢佛杀佛，冷静残虐至极的男人——整个横滨中最应当畏惧的一个男人。

　　“我叫……”
　　太宰抬手打断了芥川的自我介绍，“我知道你哦，芥川君对吧？”
　　他微微一笑，“我在等你呢。”

　　太宰的话语意有所指，然而现在的芥川完全体会不到太宰治的意思。
　　少年只是十分茫然的看着青年，如同当初太宰看到的那只“港口Mafia的走狗”一样。

　　“你有什么追寻的事物吗？”
　　太宰治神色冷淡的问道，纤长的睫毛下，眼里掩盖了更深层次的情绪。

　　芥川握紧了拳头，呼吸渐渐急促，他隐约能察觉到自己的未来将会在遇到这个男人后发生巨大的改变。

　　“你能赋予我生存的意义吗？”
　　“能够赋予你。”

　　青年轻描淡写的回答道，他脱下黑外套，用慵懒的语调赞许般的点头道：
　　“不错的回答。”

　　——那年，太宰治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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