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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仓库里洛斯年正把挑出来的牡蛎干放在纸包里仔细捆好，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吴老板来催他，
“老板我这就弄好了，前头没人您快回去吧。”
回复他的一串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洛斯年慌忙直起身，有些手忙脚乱，一手拎着纸包，另一只手虚无的晃了晃最后揉了揉后脑勺，
“四小姐你怎么上后头来了，这边味道大，小心熏着您。”
张从韵又笑了笑，
“我来看看你们老板有没有藏什么压箱底的私货，也买点给我三哥尝尝鲜。”
“您有什么想吃的，我都给您找出来。”
洛斯年作势就要往里面钻，张从韵连忙摆手，
“行了，这些就够了。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嗯，你那天在酒楼喊过我，但喊的并不是我的名字，你认识我吗？”
其实知道自己以为的莲儿是张家四小姐之后，洛斯年对自己的判断也有些犹疑，但那串手链，和那双眼睛又让他生出无比的希望来。
“儿时有个认识的妹妹和四小姐长的有些相像，我曾经送过她一串和四小姐手腕上一样的玉珠手链，所以看到四小姐时以为四小姐是她，一时没控制住，冒犯了小姐。”
“那你可知道你的那个妹妹现在在什么地方？如今多大了？”
“我只知道她应该在邺陵附近，所以才会来这里找她，算起来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张从韵咬了咬嘴唇，
“我是张家收养的。”
洛斯年一顿，怔怔的看着她。
“张夫人说捡到我时我约莫七岁，算起来今年已经十八了。”
洛斯年眼里绽出无限的欣喜，
“莲儿，你的名字是沈莲儿啊，你还记得我吗？你以前喊我斯年哥哥的。”
张从韵正要回答，小桃从院子里冲了进来，
“小姐小姐！张司机过来了，我听见他在前头说话呢。”
张从韵听了赶忙从洛斯年手里接过纸包，
“我得走了，你可知张家后院的位置，你夜里去东南角，等我找你说话。”
洛斯年连连点头，张从韵拿着纸包与小桃快步走了出去去了前头，司机正和吴老板说这话，见张从韵掀了后面的帘子走了进来，吴老板笑呵呵的打趣，
“四小姐啊，你们家这司机都快把我给剥喽，我跟他说了你在后头呢，他就是不信，逮着我就是一顿骂，您可赶紧把他带走吧，这么大块头，再把我客人给吓跑了。”
张从韵笑了笑，
“吴老板你不要见怪，爹雇了张大哥就是看他人高马大，想着我出去不会受欺负，其实张大哥脾气可好了，一时找不见我才跟您拌了两句嘴。”
“哎呦，我没那么小心眼子，四小姐货挑好了？”
“嗯，挑好了。”
张从韵把手里的纸包递给吴老板，吴老板放在手里颠了颠，暗骂洛斯年，小兔崽子真舍得装，不是他的他不心疼。但前头自己说了要打个对折，只能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忍痛给张从韵结了账。
等一行人出了铺子，洛斯年才从后面走了进来，吴老板拿着烟筒对着他的脑门子就是一阵敲，
“哎呦，老板你打我干嘛。”
“你还好意思说，让你给四小姐称一点子，我看你恨不得把仓库里的存货都给装喽，你可知道这一单子我亏了多少钱，你个小兔崽子！”
洛斯年仗着腿长在店里绕着圈的躲。
“嘿，你还给我躲。”
“老板，别，别打了，大不了你从我工钱里扣啊。”
“你那点子工钱，我得扣到什么时候，再说你不吃饭了吗？你不吃饭哪来的力气给我干活，你真当我傻啊连干两摊子亏本生意，你给我过来，我打两下子消气。”
“哎，别呀，我错了，老板！！”
夜里吴老板关了铺子回家，洛斯年早早回了后院柴房，把白天拆开的柴火堆捆好，又把地扫了扫，取了自己的铺盖铺在地上，也不急着脱衣服拖鞋，躺在上头睁着眼等天黑。这床铺他已经睡了两年了，早已习惯了地面上不停冒上来的冷气和柴房里的木屑气味。但今天这床铺，格外的不舒服，他在上头翻来覆去，摊煎饼一样不得安生。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落了山，他有些待不住了，把薄被披在身上，坐在院子里的石台上，等着月亮一点一点的爬上梢头。
前头的门锁了他出不去，只好把墙角的碎砖头堆了起来，攀着后院围墙翻了出去。打更人正敲着铜锣懒懒的走在街上，伴着清脆的锣鼓喊出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洛斯年小时候觉得打更人是世界上最清闲的工作了，只需要在夜里敲着锣鼓喊出既定好的台词，无需动脑了，无需烦心，甚至可以避免白日里与他人的应酬交谈。
薄底布鞋踩在了石子路上，铺路的石头硌着他的脚心，让他无比想念小时沈娘给他和莲儿纳的厚底布鞋，细密的针脚，厚实的布料，就算他俩像个野猴子一样整日里上窜下跳，也管保穿的了一年不会坏底。那里像现在脚上五毛钱买的便宜货，鞋底薄的像纸片子，还动不动就开线，脚趾总是顶破前头的布料，尴尬的露在空气里。
一路跑去了张家后院，到了张从韵说的东南角，四下望了望，这里并没有什么后门，他靠着墙角的阴影坐下，最大可能的避免自己被夜里的路人发现。
月亮升到了头顶，晶莹剔透，像是小时山间清澈的泉，泉里总是倒映出莲儿调皮的笑脸，
“斯年哥哥，我们来打水漂比谁打的远，打的远的就可以吃掉输的人的鸡蛋。”
沈家不富裕，但沈娘从来不敢亏了孩子，就算自己吃不上饭，也保证两个孩子每天可以吃到一个鸡蛋，就算莲儿不想打水漂的法子，他也会把自己的那份给她。但每次莲儿提出各种比赛，他都点头应了，然后悄悄的输给她，看着她兴高采烈的笑脸，看着她最后还是不忍心独吞，把手里的鸡蛋强行塞进他的嘴里。
脑袋靠着的那块砖头突然被敲了几下，洛斯年立刻回了头，看到砖块一点点的挪动，直至被里面的人取了下来，他从那个小洞里对上了一双清丽的狐狸眼，带着弯弯的笑意，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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