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光而来，踏月而归

　　下午一点五十。
　　江澈雪原以为自己已经到的够早了，没想到大家都到的很早，可能是因为今天第一天开学吧。教室本就不大，这会已经没有多少空位置了。
　　正苦恼之时，何嘉媱踮着脚尖，从背后悄悄接近，一把捂住了江澈雪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指尖微凉，有水珠，似乎是刚洗完手回来的。声音很粗犷，听起来似乎是刻意压低嗓子发出来的。江澈雪在这个班认识的人又不多，能这么玩的一定是熟悉的人。那么……
　　“何嘉媱？”
　　“嘁，无聊……”何嘉媱一脸失望，甩甩手，“你在这发什么呆呢？”
　　“我来太晚了，都没多少位置了……”江澈雪转身与何嘉媱对视，摊开双手，一脸无辜。
　　“坐我旁边啊。喏，就那里。”何嘉媱拿手一指：倒数第三排，靠近窗边。
　　“别了，我不想坐靠窗的位置。”江澈雪背着书包往下走，走到倒数第三排，拍拍与何嘉媱的座位隔一条过道的桌子，“就这个吧！”江澈雪拿出纸巾擦桌面，不出意外地看到纸巾完全黑透，“和你隔空相望，怎么样？不错吧？”
　　何嘉媱在旁边坐下，笑道：“是不错，比我给你选的位置好。”
　　“嘿嘿……”

　　江澈雪仰起头，揉了揉因长时间低头看书而酸痛的脖颈，虽然是刚开学，不过大家都提前买好了高一上学期要用的参考资料，可能是由于刚开学大家并不熟识的缘故，整个教室静悄悄的，只有书页“哗哗”作响的翻动声。
　　江澈雪抬手看了看表：两点二十。江澈雪皱眉，早上报道时班主任说两点半之前进教室，可赵钰宁怎么还没来？
　　江澈雪拿出手机给赵钰宁发短信：你在哪？怎么还没来？
　　正在这时，江澈雪旁边的空位上方传来一个声音:“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江澈雪抬头，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高马尾，戴眼镜。
　　江澈雪清清嗓子，“这没人，你坐吧。”
　　“谢谢，我叫韩子昕。”
　　“你好，我叫江澈雪。”
　　韩子昕从书包里拿出抹布，擦擦桌面，开始整理书包。
　　江澈雪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赵钰宁的:“我睡过头了，你帮我占个位置吧！我马上就到。”
　　额……江澈雪转头看向旁边收拾书包的韩子昕……
　　算了。
　　江澈雪回身拍拍何嘉媱的桌子:“嘉媱，你这有人吗？”
　　“没有。怎么？有同学？”何嘉媱托腮。
　　“对啊……赵钰宁，我舍友。她让我帮忙占个位置。可是……”江澈雪挑挑眉，示意何嘉媱看她身后的韩子昕，“我总不能赶人家走吧……”
　　“好啊，让她坐我旁边吧。”
　　“嗯嗯，谢谢你。”
　　“没事～”
　　两点半。
　　赵钰宁背着书包冲进教室，环顾四周，松了口气。幸好，老师还没来。不然，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这可没给老师留下什么好印象啊……
　　不过……赵钰宁苦笑，她这可是全班倒数第一，能有什么好印象啊……
　　赵钰宁叹了口气，背着书包往里走，寻找江澈雪的身影。
　　只是……
　　赵钰宁看到江澈雪冲她招手，勉强笑了笑。她旁边明明有人了啊！她没给自己占位置吗？
　　江澈雪在看到赵钰宁进来后就抬手示意她过来，同时也维持着这个动作直到赵钰宁向她走来。只是……赵钰宁像是没看到她似的径直走过，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下。
　　“诶？赵……”，江澈雪有些讶异，刚想开口却被旁边的何嘉媱拽住了胳膊。
　　“那就是你同学？”何嘉媱问。
　　“是啊……她怎么……”
　　“她不会是误会了吧？”何嘉媱指指江澈雪身边的韩子昕，“她以为你没给她占座？”
　　“不会吧？但是我也不能赶人家走啊……况且她发短信那会已经迟了……”江澈雪挠头，“而且我都给她找好座位了，就坐你旁边，她怎么也问都不问一句啊……”江澈雪有些泄气。
　　“我看这误会大了……”，何嘉媱摊手，“不过这会人都差不多坐满了，你冲过去解释也不太好，发个短信吧。你们关系那么好，她会理解的。”
　　江澈雪点点头，开始编辑短信:宁宁，你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我旁边已经有人了。我给你找的位置是何嘉媱旁边，就是跟我隔一条过道的那个女孩旁边。你过来吧。你别生气，实在是没办法，我也不能赶人家走你说对不对……
　　在检查过后，江澈雪按了发送键。
　　赵钰宁坐到了最后一排，开始收拾书包。她的眼神有些暗淡，抬头看了看江澈雪，却发现她和隔壁的女孩相谈甚欢，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
　　也是。刚开学的时候她妈妈让江澈雪多帮帮自己，那时候她说：“当然，一定。”想必是客套吧？她是不是烦了？也是，正常人谁想跟倒数第一名交朋友？何况以前还……
　　“嗡嗡”，赵钰宁收到一条短信，是江澈雪的。

　　“嗡嗡，”江澈雪急忙打开手机，是赵钰宁的回信:我没生气。我就在这坐吧。懒得换了。
　　江澈雪把手机冲何嘉媱甩甩，“解决了。”

　　赵钰宁倒是真的没有生气，或者说就算生气了也没气多久。她当然知道这件事和江澈雪没关系，是她自己太敏感。只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她成绩不好，当初中考前就一直担心考不进这所学校。好不容易考进了，以为能松一口气，却没想到进了特优班。本来这事儿挺让人高兴的，可她是倒数第一啊！这个班每个人都比她强，她该如何自处？
　　她在这个班也没有多少认识的人，唯一关系不错的就是江澈雪，她又不能和江澈雪闹掰。
　　可是……她真的感到烦躁，没由来的烦躁。她不停地跟自己说会好的，可是于事无补。
　　但愿她能尽快适应吧，赵钰宁这样想。
　　赵钰宁低头看着手机上江澈雪的回复，苦笑。

　　“澈雪，我可能不能参加军训了。”何嘉媱突然开口。
　　“啊？为什么？”江澈雪发短信的手一顿，转身看向何嘉媱。
　　“你也知道，我是学古筝的。我前段时间参加了个比赛，刚刚收到消息，我进了决赛。”
　　“那是好事啊！”江澈雪按了发送键：那你有时间来找我们玩啊！并附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可是跟军训的时间撞了，而且这个比赛需要提前排练什么的，就正好……”何嘉媱抿抿嘴，“我妈说她已经和学校请好假了，我一会跟老师说一声就行了，今晚就得走。那你……”
　　“没事！你担心我干嘛？你加油比赛吧！争取拿第一！”江澈雪拍拍何嘉媱的手，朝她笑笑。
　　“好，我加油！”
　　江澈雪表面说得轻松，实际却忧心忡忡。其实她不是一个开朗的人，而且对于军训有种没由来的恐惧。本想着有何嘉媱在身边会觉得好一些，现在何嘉媱走了，她和谁一起玩呢？赵钰宁吗？
　　江澈雪和赵钰宁的关系虽然不错，但其实也没有多好。她们当初是一起学琵琶的，被老师分到了同一组。那一组有很多人，大概十多个，关雨薇当时也在。那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是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看得特别重，所以大大小小的争吵接连不断。
　　那时候关雨薇和赵钰宁关系不好，经常吵架，吵完了还强迫江澈雪站队。当然，江澈雪每次都是站在关雨薇那边。
　　虽然这种吵架都是今天吵明天就和好，但架不住次数多啊……也就使得江澈雪和赵钰宁中间总有种无形的隔阂。
　　虽然她们俩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矛盾。
　　矛盾的爆发大概是因为一个共同的朋友。由于那个朋友刚进琵琶班，大家又对新同学有一种特殊的责任感，觉得自己来的时间比较长，理应照顾新同学，所以都争着抢着和她玩。赵钰宁以前就和新同学认识，所以理所当然地和新同学在一起，上课坐一起，下课一起玩，逐渐脱离了大部队，形成了小团体。渐渐地，大多数人都失去了兴趣，开始过回从前的生活。
　　可是，关雨薇可不是那大多数人。她不服了，新同学也是她和江澈雪的朋友，凭什么赵钰宁每天缠着她不让新同学和她们说话？江澈雪对此也很不满。
　　于是，就爆发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争吵。彼此各执一词:赵钰宁认为她没错，她和新同学一起玩碍着什么事了？关雨薇和江澈雪则是认为，你们那叫玩吗？分明就是搞小团体！都是朋友，玩那套有意思吗！
　　大家都有理，争又争不出什么。于是就开启了长达三个月的冷战。
　　虽然，过段时间大家就都懒得较劲了，再次和好。但这个隔阂终究是越来越大了……
　　现在……江澈雪苦笑。何嘉媱不在，只能和赵钰宁玩了……
　　江澈雪和赵钰宁恐怕都想不到，她俩苦恼的是同一件事。

　　“同学们好啊！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王。叫我王老师就好。”班主任个子不高，虽然是男生，但是只有一米七左右，显得短小精悍。
　　“老师好——”同学们拉长音向老师问好。
　　“大家刚刚经历中考，进了我们一中的大门。能考进来的都是精英，而能进我们这个班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希望大家不要放松警惕，努力学习，进一个好大学！”王老师不知为何特别兴奋，明明是江澈雪这群学生应该立志考大学，现在这情形反倒更像是王老师是一个满怀斗志的高一新生。
　　台下学生：“……”
　　江澈雪摸摸鼻子，她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班主任一个人激动不已，她们反倒……
　　嗯……
　　好在王老师并没有在意学生们的“死气沉沉”，很快开始第二个环节。
　　“我们来选班委吧！有人想报名吗？”
　　一个男生很快举手，“老师，我想当班长！”
　　“好！还有人想竞选班长吗？”王老师看向台下。
　　“……”
　　“既然这样，就让我们这位同学上来陈述一下竞选宣言。”
　　大家劈里啪啦地鼓掌，这个男生似乎特别亢奋，不仅拿起粉笔写下了四个大字：厚积薄发，更是从各个角度同大家深刻探讨了他对于这四个字的理解。说到兴起，还涨红了脸，显得特别激动。
　　江澈雪摇摇头，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老成了，没人家有活力。
　　“大家有意见吗？”王老师顿了一下，看向台下，“好！以后这位同学就是我们的班长了！大家鼓掌欢迎！”
　　台下噼里啪啦地鼓掌。
　　“学习委员呢？”
　　“团支书呢？”
　　……
　　“卫生委员呢？”
　　“没有人报名的话，何嘉媱？是哪位？哦对对，何嘉媱！有兴趣尝试一下吗？”王老师看向花名册，随手指了何嘉媱的名字。
　　江澈雪转头看向何嘉媱，发出无声的嘲笑。
　　何嘉媱白了江澈雪一眼，点点头，“那……我就试一下吧！”
　　“好，那我们欢迎卫生委员何嘉媱！”
　　江澈雪开心地鼓掌，眨眨眼。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嗯……最后一个……文艺委员？谁有兴趣吗？”
　　“……”
　　“我看看啊……江澈雪？江澈雪是哪位？”
　　江澈雪愣了一下，慢慢举起手。
　　“哦！你就是江澈雪啊！文艺委员，有兴趣吗？”
　　“我？我就不必了吧……我对这方面没有什么兴趣……”江澈雪连忙摆手，实力演绎拒绝三连。
　　开什么玩笑？江澈雪可不想当班委，受累不讨好？江澈雪图什么啊？况且江澈雪对她的能力很有自知之明，她实在当不了领导。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嘛。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王老师谆谆教导。
　　“不不，我还是算了。老师，我真干不了这个……”
　　“那好吧，既然这样，就不为难你了。”王老师叹口气，表示很遗憾……
　　江澈雪却是暗自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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