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

　　叶阳的家离王家卫家很近，苏唯都怀疑叶阳是不是听见王家卫和刘心今天中午吵得那一架，知道自己是他们家那失散多年的亲儿子。说来也很神奇，王家卫和刘心是他亲爹亲妈这件事，苏唯谁都可以告诉，但独独不想让叶阳知道半点。
　　“到了。”叶阳家的那栋楼跟王家卫家的那栋楼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好歹漆还能看得出来是什么颜色的。
　　叶阳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餐桌旁的凳子上坐着一个女孩，女孩抬起头来看了苏唯一眼，苏唯一下就认出了这是叶阳的微信头像。
　　“森森，热点饭，”女孩站起身来，转身进了厨房，“你有什么忌口的吗？不吃辣什么的，今天做的都是辣的。”
　　“没有，”苏唯拉了拉叶阳，把他拽到门口，“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你家里没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家里没人，我说我爸妈不在家好吧，”叶阳掠过苏唯把门关上，指了指地上的拖鞋，“换鞋。”
　　苏唯往后靠了靠，压低声音说：“你们俩这，我在这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叶阳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从他别别扭扭的语气中品出一点不一样的意思来，叶阳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哪跟哪啊，那是我妹，叶森。不是，你一天天的都想什么呢。”
　　“我靠？你妹？”苏唯也愣了几秒，跟着叶阳笑了起来。
　　不知道笑了多久，叶阳先停了下来，捂着肚子摆了摆手：“不行了不行了，笑不动了，赶紧进来吧，用不用我把饭端过去给你吃啊。”
　　苏唯扶着门框傻乐了一会，才换好鞋走了进去。
　　叶阳家跟王家卫家差不多大，但是整洁多了，东西也很整齐的摆着。
　　“自己盛啊。”叶阳端着碗已经开始吃了，叶森坐在叶阳对面面无表情的吃着饭。
　　苏唯盛好饭，坐在叶阳旁边吃着辣的有点过头的菜，一股悲伤的情绪就压不住的涌了上来。苏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过去的日子是真的过去了，现在的自己连一个可以去的地方都没有了。苏唯把饭几乎是使劲地塞在嘴里，填的满满的，让自己的难过不要表现的那么明显，至少不会当着叶阳和叶森的面哭出来。
　　“啪。”叶森把一张餐巾纸放在苏唯面前，给叶阳也塞了一张，抱着自己的碗筷走进厨房。苏唯把餐巾纸攥在手上，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今晚你还回去吗？”叶阳吃的也很快，把自己的碗筷和空了的盘子收在一起，还没等叶阳起身，叶森就走了过来把他的收拾好的一叠碗筷端进了厨房。
　　“不回，”苏唯叹了口气，“你这边有哪家不用身份证就能住的旅馆吗？”
　　“我不知道，没住过。”叶阳打开手机，在上面划拉了两下，就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苏唯也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两眼，快十一点了，一通打来的电话都没有。苏唯把空了的碗放在桌子上，靠在椅子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什么样的父母，孩子大晚上的不回家连通电话都不打呢。
　　叶森推开厨房的门，又走了过来。苏唯赶紧起身把自己的碗筷和空了的盘子收拾了起来，打算送到厨房去。
　　“我来，”叶森伸手把苏唯手中的碗盘接了过去，“今天该我刷碗了。”
　　苏唯本来想着吃人家的和人家的，还跟甩手掌柜一张吃完就走似乎不太合适，但看到叶阳点了点头，苏唯也只好松开了手。
　　“我回去吧。”苏唯已经数不清自己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随你。”叶阳翘着二郎腿晃了晃，伸了个懒腰，也没多说。
　　苏唯嘴上虽然说着回去，但是心里有十二分的不情愿，苏唯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家卫那一家人，人都怎么样啊？”问了也是白问，苏唯叹了口气。
　　“王家卫酗酒，他老婆叫什么来着……”
　　“刘心。”
　　“嗯，刘心打麻将，玩赢钱的那种，虽然每次都赢不了。他们家那个叫王刚的小儿子，这片有名的刺儿头，”叶阳撇了撇嘴，像是笑了一下，“这片地儿小，有什么事大家都知道。”
　　苏唯没说话，叶阳刚刚说那句‘叫王刚的小儿子’的时候，苏唯就知道叶阳估计是知道了什么。
　　“你知道什么了？”苏唯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有点晃眼的白炽灯晃得他眼睛有点难受，苏唯缓缓地把眼睛闭上，又叹了口气。
　　“你这个点回去他们家估计就王刚一个人。”叶阳没回答，但是比他回答了还更扎心。苏唯还没来得及去配钥匙，就算他回去了王刚估计也不会给他开门。
　　“哥，你给我讲道题。”叶森从房间拿出本五三，指了指上面的一道题。
　　叶阳拿起来看了一眼，把练习册扔给了苏唯：“我讨厌生物，你给她讲。”
　　苏唯看了看，在折线图上用铅笔轻轻地圈了几个圈：“数量最多的是生产者，兔子大量增加下降的肯定是生产者，兔子吃草嘛，但是兔子把草吃得快没了，兔子又会大量减少，兔子减少了，狼没有吃的也会减少的，我说清楚了吗？”
　　叶森摇了摇头。
　　苏唯又讲了一遍，叶森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图中的某一点问道：“那为什么狼始终低于兔子的数量？”
　　“假如人靠吃猪活着，但人比猪多，猪卸八块也不够吃，人就都饿死了。”叶阳玩着手机，头也没抬的说。
　　“你这是什么比喻……”苏唯有点无语。
　　叶森却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说：“明白了，谢谢……”叶森顿了顿，看了一眼苏唯。
　　“苏唯，”苏唯把五三递还给叶森，“你几年级了？”
　　“初一，六年级。”苏唯愣了一下，王刚好像也是初一的？
　　“啊，六年级就开始学八年级的课本了？”苏唯有点诧异，六年级的时候就连他也才学到七年级的课本，还是在之前的家里人逼迫下学的。
　　“她闲，”叶阳抬起头，拍了拍叶森的胳膊，“睡觉去，几点了都。”
　　“对对对，我闲，”叶森有点嫌弃的瞥了叶阳一眼，回头冲苏唯笑了笑，“晚安。”
　　“差别对待，简直无良啊叶森你。”叶森没理他，回到房间把门带上了。
　　“如果你不回去就住这。”叶阳伸了个懒腰，一副马上就要困倒下了的架势。苏唯就纳了闷了，上课睡罚站睡无时无刻都在睡怎么还能困成这样。
　　“你妹妹……”
　　“你能别这么多事吗，住不住，一句话的事。”
　　“住。”
　　叶阳强忍着笑别过头来说道：“那不太方便吧……我妹妹还在呢……”
　　“你大爷！”苏唯骂完也意识到自己的转变也太快了，一个没忍住又和叶阳开始了傻笑循环。

　　“你要换衣服吗？”叶阳打开衣柜，从里面挑出来一件晃了晃。
　　“换吧，折腾一天了，脏。”苏唯拿起衣服比划了一下，差不多，估计有点短。
　　“用不用我转过头去啊，苏小姐。”叶阳估计还记得门口大爷那茬，苏小姐还特意拉了个长腔。
　　“闭嘴吧你。”苏唯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换衣服，有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不过他实在是太困了，打沾着床边开始就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叶阳说完笑了笑也没接话，神使鬼差的向苏唯那瞥了一眼，正好赶上苏唯脱衣服还没来得及穿上。叶阳自己都没察觉的愣了一下，像登徒子一样瞄了两眼，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我睡了，你睡外面里面。”苏唯换好衣服，往床上一躺，还没等到叶阳回答就已经睡着了。
　　叶阳放下手机，把苏唯滚到了里面，不小心碰到了苏唯漏在外面的皮肤，叶阳手猛地一缩，用被子把苏唯裹起来扔到了里面。自己轻轻地躺在了外面，叶阳搓了搓脸，借着朦胧的月光看了一眼苏唯。
　　苏唯虽然个子高高的，但是人却很瘦，瘦的似乎都能清晰的摸到肋骨，声音也软软的，跟女孩子似的。叶阳侧了个身，苏唯就算是睡觉给人的感觉也是轻轻的，似乎一动他就能吓醒。
　　“唉。”叶阳叹了口气，穿上拖鞋蹑手蹑脚的摸到叶森房间前，“森森，开门。”
　　“干什么？”叶森把门打开一条缝，只露出一个脑袋来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英语磁带借我一用。”
　　“干什么你？”叶森打开台灯，在抽屉里取出一个递给叶阳。
　　“催眠。”叶阳看了看，八年级的。
　　“你不会……”叶森把门打开，确认苏唯没在走廊才轻轻的说。
　　“小孩子管这么多干什么，睡你觉。”叶阳把叶森的脑袋摁回去，把门带上，一个人站在走廊。
　　英语磁带果然好使，没听十分钟困意就来了，叶阳把耳机摘了下来，满怀对英语老师的歉意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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