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梦

作者:风光火谱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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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月圆


      楚眉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个药对治疗风寒多么管用,又忌讳什么,看到柳暗如此安静的模样,楚眉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啰嗦了。让她没想到的是,柳暗竟然没生气。看到了她,他也只是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反而是她乱了阵脚,“我是来......来送药给你的。”
      虽然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翻人家屋子很是不合规矩,可是她没了办法,当面给柳暗都没收,那只有偷偷给了。
      “那个,我就先回去了,打扰你休息了......”楚眉讪讪地收好了包袱,想到又要翻窗,她有点难为情。
      柳暗站起身,语气平静地听不出情绪,“天亮了再下山吧,现在太晚了。”
      “没事的,就是黑了点......”
      “你待在这里就好。”柳暗说着翻窗而出,楚眉咬了咬唇也跟着柳暗翻了出去。
      这么晚了,他是要到哪里去?楚眉不放心地跟着他。明明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却让楚眉感觉是那么的遥远。因为在山上的原因,仿佛伸手就能摘到月亮,但也只是“仿佛”,错觉而已。这一刻楚眉希望错觉成真,若她真有了摘月的本领,与柳暗之间的距离是否会亲近一些呢?
      楚眉一言不发地跟着,直到走到一个竹林前,她却犹豫了。今夜月光虽然很盛,却透不进竹林半分,只是浅浅地浮在竹林上头,似一片银色的薄云。一身白衣的柳暗融进黑暗的竹林之中,在楚眉眼中他宛如被一个黑色的巨口所吞噬一般,楚眉伸手欲拉住他,指尖却连一片衣角也没碰到。
      楚眉只得跟在他身后,竹子越往后越密,迫使她与柳暗的距离越来越远。明明柳暗的速度也没有多快,为何自己与他的距离还是这般遥不可及?楚眉有点低落,但仍强撑着笑容,宽慰自己不要想太多。
      走出竹林后,楚眉便被孤零零的断崖吓得差点站不稳脚。她一把抓住柳暗的衣袖,唯恐他想不开,“我们快回去吧。”
      柳暗不管她,径直走到断崖前,就这样坐了下来。他双脚悬空,下面就是万丈深渊。白衣的柳暗沐浴着银色的月光,整个人耀眼的不真实。楚眉壮着胆子走上前,却被柳暗的声音叫住。
      “快中秋了。”
      楚眉怔怔点头,“是啊。”
      “你们中秋是怎么过的?”
      没想到柳暗会问这个,不过反而让楚眉放松了下来,她立马滔滔不绝的描述戏班的中秋是多么的热闹,原以为会感染到柳暗,没想到传来的声音带着不曾感受到的落寞。
      “真好。”风很大,柳暗迎风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感叹。
      楚眉小心翼翼地问:“你们那里的中秋呢?”
      柳暗回头对楚眉弯起了嘴角,看似灿烂,眼中却全无一点光彩,同样的他语气也故意装的十分轻松,“也很热闹的,一家人围着大圆桌坐着,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还有各式月饼。吃完后还会猜灯谜,一起在庭院里赏月。”
      听着柳暗的描述,楚眉反而皱起了眉头,柳暗这话不就跟她们对戏本念的词一样吗?她转而摇头否认,不能这样随便揣测柳暗。可是她内心的预感一直在惴惴地跳动着——柳暗在说谎。
      “你们道观的中秋呢?”
      柳暗复回平日的面无表情,“这里没有这种节日。”
      又沉默了下来,柳暗也不愿再说话,楚眉内心五味杂陈,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这个地方让她觉得不舒服,就像一个风穴,要把这个男子从她身边夺走。柳暗就这么坐着,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一样。楚眉只好在他身后小心地坐下来,紧紧抱着膝盖,害怕一不小心就落进下面的深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暗终于开口:“回去吧,我送你下山。”
      “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楚眉忍不住问,“这里是看不到豆娘的。”
      柳暗定定地看着她,让她有些无措,难道她说错话了?他盯着少女清亮的眸子,是那么的透明,一眼就能看到尽头,这种感觉真不舒服。过分纯粹的她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把他的肮脏体现的淋漓尽致。柳暗别过眼,冷冷道:“你想多了。”
      “你这人真是别扭。”楚眉小声嘟囔道。听到要离开这个怪地方,她的心情明朗了几分。让她想不通的是,柳暗为何往这里来。
      下山的途中柳暗独自走在前面,不发一语,倒是楚眉说个不停。偶尔柳暗会点头回应,有的问题他干脆装作没听见。离山下还有一小段距离时,楚眉示意柳暗别送了,担心柳暗因此耽误了修行。
      “天快亮了,剩下的路我可以走的。倒是你别被我耽误了那什么,修行?”
      “修行......这种东西耽误了也罢。”柳暗疲惫地扯出一抹笑,楚眉很想说:如果你觉得累了,不笑也是可以的。她想了想,还是吞了下去,柳暗一定不喜欢听到这种话。
      楚眉转身之际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柳暗,“记得要喝药啊!你千万别觉得风寒已经好了,治病要治根,相信我喝了那些药,以后就不会那么容易染上风寒了。”
      他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为何要对他做到这般,柳暗忍不住喃喃自语:“为什么......”
      楚眉不解地反问:“什么为什么?因为你是个好人啊。”
      “好人”这一说法让柳暗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他困惑的表情,楚眉有些着急,“我书读的少,不会说好听的话。那个就是,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对花儿还有豆娘都那么的喜欢,肯定是个很温柔的人。”说到后面,楚眉低下头,脸颊红红的。也不等柳暗反应过来,她已经风一般地跑下山去。
      柳暗终于知道为何面对她坦率的眼神会那般不适了。“原来她和你很像......只不过要蠢一点。”微笑的蓝衣少女的脸从脑海中浮起,明亮的眸与楚眉的眼相重合,如出一辙。
      回到房间后,柳暗开始思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花草这些可以称为美好的东西的。柳暗回想着,这应是在柳府的时候,被困于屋子里的他只能看着窗外,窗子外是一棵桂花树。每当它开花时是他生命中最为明朗的时期。偶尔还会有绚丽的蝶和有着婉转歌喉的鸟儿,是他昏暗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你也喜欢这些啊。我也是,每当看到它们,就会觉得心里格外舒畅。花儿和蝴蝶用漫长的时间去打理它们的美丽,挣开花苞和蛹的束缚是一种勇气,真佩服它们。可是他们总说我不切实际,与其关心这些,不如多学学琴棋书画,做做女红。”当他终于可以走出屋子站在她身边,才懂得原来备受宠爱,养尊处优的柳悦也是有烦恼的。
      美好的事物总是离他特别遥远,桂花树就在窗前,每每快要够到时,他的手都会被娘亲拍开,紧接着就是窗子被无情地关上。
      “别瞎碰,只有屋子里才是安全的。”
      现在到了道观,沉闷的生活让他更是沉醉于自然。它们都比人要好,它们不会伤害我。这时蓝绿色的影子似乎从眼前一闪而过,柳暗伸手想去抓,却被头顶上传来的笑声从回忆中拉出来。
      抬头发现原来是莫岑,他手上拿着一个草编的,全身涂着蓝色和绿色颜料的“蜻蜓”,十分得意地对柳暗挑眉道:“你就说像不像吧。”
      柳暗汗颜,这玩意蜻蜓不像蜻蜓,蝴蝶不像蝴蝶的,做工粗糙还不说,翅膀竟是用宣纸糊的,刚才被莫岑一折腾,其中一个翅膀还破了一个洞。莫岑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能沉下心做这等精细的活儿,做成这样已经花了很多心思了。柳暗感慨地接过,表示会好好珍藏。
      没想到莫岑还一个劲追问像不像,圆滑如柳暗怎么也狠不下心去说一个“像”字。
      书文正准备出门,看到莫岑又在柳暗屋外一个劲的吆喝,以为柳暗又被莫岑要挟了。拿起莫岑做的手工端详的书文眉头紧锁,直白道:“这是你在哪翻出来的破烂物?”
      莫岑的笑凝固在脸上,估计被书文一点也不委婉的评价直击内心,柳暗怕他们又吵起来,急忙转移话题:“书文师兄可是要下山?”顺带着夺过莫岑做的豆娘,收到柜子里。
      书文愣了愣,还没从方才的话题里转过弯,“今儿是中秋,我特地向师父申请下山去考察考察俗世中的节日风俗。”
      莫岑可是记仇的主,借此机会反击:“还没成仙呢,就称呼山下是俗世了。”
      “我可不像某些人,不专研道法,连在仙班外边排队的资格都没有。”书文岂是好惹的,不慌不忙地给了莫岑一棒,又是直击要害,让莫岑无从反驳。
      “走,我们和书呆子一起享受去。”莫岑不由分说地拉上柳暗,书文无奈扶额,论口才莫岑比不过他,可是论无赖,怕是谁也比不过莫岑,“你说的好听,什么考察节日风俗,实际不就是玩吗?书呆子果然只会说漂亮话。”
      书文拿书敲了一记莫岑,“我看你是忘记了,论辈分我可是你师兄,早就该教训你了。”
      莫岑揉了揉额头,只能吃哑巴亏。书文不再理他,直接和柳暗走到一块开始讨论起钟爱的诗书。莫岑跟在后面想插话,听到这些诗词歌赋实在是头疼,干脆吹着口哨看看风景打发时间。
      走进墨溪镇,柳暗还以为是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街上挂满了彩灯,还没到夜晚,柳暗感觉灯笼都提前点了起来。镇中心的戏台也布置好了,上面站着一个穿着绚丽戏服的少女,她款款取下身上的飘带,跟着鼓点翩翩起舞,回头的一瞬,面纱上的明眸一下子就抓住了不远处的柳暗。
      “这不是楚眉吗?今晚可以不花钱看戏了。”莫岑说完就往戏台那边跑去,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楚眉笑的停不下来,其间柳暗感觉的到楚眉的眼光频频落在自己身上,他故意不去回应。
      “柳师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戏吗?”
      书文说的是上个月的事了,还是莫岑听闻山下来了戏班,硬是以看完戏后可以借戏台传道法为由说服了师父,他们师兄弟十个人才得以下山看戏。
      “我记得那时演的是庄子梦蝶的故事。”柳暗回道。
      书文不屑道:“写戏本的真是浅薄,竟然改成庄子和蝴蝶仙子相爱了,太荒谬了。”
      柳暗点点头算是附和了,即使心里并不赞同。要是他说自己也恋慕飞舞的蝶,书文一定会说他是个疯子。这时莫岑冲他们招手,示意他们先进上次去过的小酒馆。进了酒馆,书文熟络地和张掌柜叙旧,接着又开始探讨诗词,没想到张掌柜也是个爱读书的人。柳暗开始还听着,后面越来越没了兴趣,毕竟他喜欢的也只是“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除此之外的其他都勾不起他的兴致。莫岑此时在外面和戏班的人聊了起来,还帮忙搬一下道具什么的,看到柳暗在里面那么无聊,莫岑就把他也拽出来帮忙。
      “今天演哪出戏?”莫岑靠着戏台子站着,戏台上别的姑娘见柳暗来了,都忍不住对他和楚眉指指点点,嬉笑起来。
      楚眉羞得走过去把她们都“轰”走,“衣服换了吗?就知道在这里瞎贫。”完了才回头接莫岑的话,“原本只一出的,临时被要求加了一场,也是奇怪......”还未说完,后台的人就把楚眉叫走了。
      书文见他们两都在外面,也出来了,“这么急性子干嘛?待会不就知道了。”
      莫岑点点头,但眉眼里透出疑惑与焦急,柳暗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到了傍晚,临时架起的集市里的人越来越多,莫岑带着柳暗和书文逛着,硬是塞给他们一人一手糖葫芦,又买了一堆糕饼,说要带回去给别的弟子还有师父尝尝。他还额外给楚眉买了份,托戏班的小厮送了去。
      “我说是你送的。”莫岑对柳暗道。
      “这是什么意思?”柳暗有些无奈,只得之后再跟楚眉解释一下。
      “你这小子,好不容易被一个姑娘喜欢,你还这么无动于衷。我就纳闷了,她到底喜欢你什么?因为你长得好看?,”莫岑故作仔细地端详起柳暗的脸来,柳暗则不自在地转过身,莫岑才反应过来盯着一个男人看实在是奇怪。
      “楚眉这丫头性格也好,我琢磨着你们相处对你是有好处的。戏要开始了,我们捧她场去。”莫岑说风就是雨,不顾柳暗还在吃面,拉起他就走。莫岑已经跟戏班的人说好了,直接在前面给他们三留了位子。
      书文慢慢喝着茶,觉得台上的戏甚是无趣。这戏么,演来演去不都离不开一个“情”字,结局无非是皆大欢喜,要么就是生离死别,有什么意思?
      第一出演的是嫦娥奔月的戏,楚眉饰演的嫦娥多了一分灵气,举手投足都和平时判若两人。头一次见到她如此扮相,连柳暗的眼都不得不多在她身上停留几分,更别说莫岑了。这个率真的汉子干脆站起来给她鼓掌叫好。
      “你消停点。”书文抬手捂脸,甚至把椅子也往边上挪了挪,似乎在表示:我不认识这个人。
      应是加了第二出戏的原因,第一场很快就结束了。楚眉简单地换了身行头,挨着莫岑坐了下来。
      “第二出没有我的戏。”楚眉的眼睛越过莫岑,在柳暗身上短短地停留,仍然没有得到回应。她也知道不可能得到什么,可是为何不抱期望,还是会收获失望?
      莫岑磕着瓜子,像是感受到楚眉的失落一般,拉着她扯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就在他们说的正欢,引的书文也加入时,戏台上的灯倏地暗了。也就在这么一瞬,火把一齐燃起,十个穿着盔甲的男子簇拥着一个华服公子从后台走上来。
      “这些人不是楚家班的,是今天包场的人要求加的。”
      莫岑倏地急了起来,“今天有人包场?”
      楚眉疑惑地点头,“不然我们怎么不收钱。”
      莫岑坐立难安,不知往四周扫视了多少次。台上的戏节奏很快,柳暗因为莫岑的动静只看了个大概,讲的是陌国三皇子逃出宫的故事。
      “三皇子还没找到?”“据说至今下落不明,不是说他逃去了阮国?”“谁知道呢?说不定早就死了。”“哈哈哈也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三皇子无比顽劣,怎么适应的了这种生活。”
      ......
      看戏的人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柳暗看莫岑的脸色很不对劲,他眉头紧皱,似乎在为什么烦恼。
      “那个包场的人是谁?”莫岑问。
      “不清楚,我也是听父亲他们闲聊才知道这个事的。”楚眉也困惑地摇头。
      这时书文拉着莫岑站起身,“时候不早了,该回山上了。”看来书文也知道莫岑多半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柳暗顺势推了一把,道:“也是,太晚了师父要责备的。”
      莫岑一言不发,任由书文他们拉着他走,这时楚眉突然跟了过来,直接叫住了柳暗,“你们现在就要走?”
      书文刚想客套一句,楚眉紧接着说:“那我跟你们一起走。”
      “我们是回道观,姑娘你跟着怕是不方便......”书文委婉拒绝。
      楚眉回头看了一眼戏台,那里又围了一群陌生脸孔的人,“就收留我一晚吧,待着这里有点不舒服,我也说不出来。”
      莫岑却笑了,笑的十分大声,他看着戏台上扮成皇子的戏子,眼里满是讽刺,“回什么道观,我们换地方过中秋去。”
      转身之际,柳暗察觉到一道来自背后的目光,他警觉地回头看去,那目光却消失了,看戏喝茶的人太多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敏锐如他,方才绝不是错觉。难道这也同莫岑的焦急有联系?
      莫岑也没闲着,反而还去了酒馆拿了几坛酒才上山。书文原以为可以快点回去了,哪晓得被莫岑抓过去喝酒。让柳暗诧异的是,莫岑把地方选在了竹林后的断崖。楚眉有点不开心,“你们一个个怎么想的?这么喜欢这鬼地方。”
      “这里离月亮多近,那句诗怎么说来着?楼高可摘星?”莫岑挠头,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书文无奈,唯恐他误导了楚眉,忙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对对对,就是这句。花明,你不是最喜欢星星月亮什么的?看师兄给你摘下来。”莫岑灌了一大口酒,站起来踉跄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又跌坐在地上。
      “你到底怎么了。”书文看出莫岑有心事,直截了当地问。
      莫岑塞了一坛给书文,又分了一坛给柳暗,“喝!”对于楚眉他则是:“这里还有些糖饼,姑娘家吃吃这个就好,别碰酒。”
      书文不擅饮酒,苦着脸喝了一小口就被辣的咳嗽起来。柳暗喝酒如同喝水,淡定地喝了几口,不似莫岑那样借酒浇愁似的豪饮。
      “我说师兄啊,你可是个聪明人,你觉得我适合修道吗?”听到莫岑冷不丁抛出这样一个问题,书文还以为他喝醉了。书文伸手在莫岑眼前比了个数字,问:“这是几?”
      “二,我没醉。”
      书文接着又大幅度挥手,问:“这是我左手还是右手。”
      莫岑被书文晃的头晕,直接把他的手拍开,“你这——不昏也要被你晃昏了。”
      往日里莫岑虽也会问问题,但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让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什么“你下山干嘛去?”“你为什么天天捧着书看,书有那么好看吗?又有多好看?”这种,也不知今天莫岑吃错了东西还是喝了假酒,直接抛了一个关系人生的问题。
      “你这不是心里清楚吗?还用得着问我。”
      莫岑自嘲地笑道:“我哪里是修道,只是逃避罢了。”
      “说得好,我也是逃避。”书文抚掌道,他表情平静的让莫岑和柳暗以为他在说一个不好笑的笑话。看他们二人包括楚眉都不信,书文疑惑道:“怎么?我为了逃避科举来修道听起来像骗人的?”
      “书呆子你在说什么瞎话,你这么爱读书,用得着逃避科举?”莫岑还是不信。
      书文摇头,“读书?我喜欢的只是诗书,那种为了科举而看的书我才没有兴趣。
      “看来你还是个不一样的书呆子,我莫岑今日起对你刮目相看了,这口酒敬你。”莫岑举起酒坛又饮了一口。
      圆月高悬,没有群星环绕的它似断崖一样孤独。它的孤独是应该的,谁让它的光芒那么的冷,淌在地上又似凝结的冰霜,紧紧地缚着他们这些为命运不得不改变的凡人。
      “柳师弟呢?又是为何修道。”书文已有些微醉,眼神迷蒙的不行。楚眉看莫岑也没管她,也抱起酒坛喝了几口,莫岑真是小看了她,从小在戏班长大的楚眉,不知多少岁就接触到了酒。
      该如何回答?该说是师父认为他修道有天分,还是自己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才选择的上山?柳暗沉默不语。
      “花明该不会是为了逃婚吧?”莫岑打趣道,这话把楚眉惊得差点站起来,她紧张地盯着柳暗,唯恐他点了头。
      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这气氛,这月亮,这个不一样的中秋,柳暗缓缓道:“为了逃避我自己吧。”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他从未觉得如此的顺畅。这一刻他是真实的自己吧,不再顾虑别人的感受去说话。刹那间,蓝绿色的幽光一闪而过,带着铃铛声消失在断崖的另一头。它可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以这种方式附和着自己?
      “哈哈哈,看来我们个个都藏着心事,接着喝,借着酒意说它个痛快!”莫岑喝的直接摊开手脚躺在地上,他抬手指着月亮,不屑地大喊:“你算个什么东西!大爷我只是出去走走,养精蓄锐,看我这次回去不收拾你们!”
      书文也醉了,也不觉得莫岑说的有什么不对,相反的他也学着莫岑大喊:“科举算什么?都是些睁眼瞎,有眼无珠的老东西们的游戏!”
      “科举?等我坐上了属于我的位子给你废了它!”
      “你说的!我记住了。”
      “花明你呢?有什么心愿尽管提。”莫岑冲柳暗喊道。
      柳暗也喝的头晕,也不觉得莫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他翻了个身,看到楚眉已经披着莫岑的外衣睡着了,才安心道:“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有一盏灯。”
      “呃?灯?那还不容易!等着吧花明。”书文已经睡着了,莫岑也困了,他意识模糊地嗫嚅:“花明,你还记得以前答应我的事吧......”
      柳暗努力回想莫岑说的那个事,想着想着他也被困意俘虏。梦境冗长又杂碎,柳暗只记得最后一幕他刚记起莫岑说的那个事,那时他和莫岑在溪边纳凉,莫岑问他:“以后和我一起离开道观吧。”而他觉得这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像“今天吃不吃饭”一样随意,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可是梦里的后半部分,莫岑又说:“你答应我的,可不能反悔。”宛如受到了束缚,柳暗在梦里拼命地跑了起来,想把莫岑那句话甩开,直到他跌入山崖都没能摆脱那句“你可不能反悔啊,花明”。
      清晨唤醒他的不是山风,而是楚眉急促的呼唤。宿醉后的柳暗十分难受,身子沉重的不行,他在楚眉的搀扶下才坐起,看到一脸严肃的书文和莫岑,反倒让他很快清醒了起来。
      在草地上睡了一宿,书文的衣服和头发都凌乱不堪,还夹着草屑,与他过于严肃的表情十分不衬。
      “这是——”柳暗有些头痛,勉力撑着身子等着书文开口。
      莫岑别开眼,似乎不想面对。书文就在这时开了口,“我昨儿虽然醉了,但还是记得一些话的。莫岑你跟我说实话,你就是陌国三皇子对不对。”
      霎时间,风似乎也停止了。柳暗大脑一片空白,梦中那句“可不能反悔”重重刺着他的心,寂静中他看到莫岑沉重地叹气,算是默认了。
      “少和莫岑来往,他和我们都不一样......”元英的话在耳边响起,原来他就是这个意思。
      柳暗不知道说什么,还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有很多话想问,很多话想说,千言万语汇到嘴边,终成一句,“回去吧。”
      要是能回去就好了,回到什么都不知道的过去,可以重新开始改变的过去。
      断崖上只有风,在耳旁回旋的风以及吹进心里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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