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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4
“哥哥,这是严颜学姐。是我们学校最漂亮也是最优秀的女生哦,而且对我特好!”记不清这是第几遍重新介绍严颜了。
严颜并不知道哥哥的病,所以回应了哥哥每一次陌生的礼节性的笑容后总会有那么几秒钟,隐隐地陷在落寞的灰调中。
“谢谢你照顾世纪,世纪她偶尔会很调皮吧?”
“啊,没有,很可爱的家伙。”
“哥哥你真是的,怎么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家长对老师的口气一样,对待美女不该稍微活泼跟热情些么?”我牵过两人的手,想让他们握在一块,“来,握个手嘛!”
严颜是稍有些羞涩地伸出手来了,但哥哥却轻轻甩开了我的手,说:“别闹,丫头,我们该回家了。”
我看到严颜不自在地将手伸回,胡乱揉进了自己的发从中,说:“啊,是……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再见。”
“啊……”
哥哥听到她支吾的喊声,回过头,问:“还有事么?”
“啊,那个……你的琴弹得真好,呵呵……”
“谢谢。”
哥哥对外人除了礼貌性的答复与询问外从来不会多说什么话。
“那当然,哥哥可是过了专业钢琴十级的,学姐要是还想听的话可以去LOST酒吧,哥哥每晚都会在那儿弹钢琴,学姐要去了一定给你留专座!”我在为他俩使命地制造契合的机会。
“欢迎你来。”哥哥也做了礼节性的邀请。
“好,一定去。”学姐笑靥如花。
我坐上了哥哥的车子,回家去。
“哥哥真是一点儿都不给我面子呢,刚才让你跟学姐握手,你竟然拒绝。你是很帅,很有才啦,但是总是这样子不主动,以后怎么交得到女朋友嘛。”
“丫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很满足于现在的状态,不想改变什么。”他将头低下来,贴到了我的脸夹上,那柔软的发丝扎进我的耳朵中,很痒,却也很舒服。
“哥哥是因为总认不得人的面孔所以才不交女朋友的么?可是如果真正喜欢上了,就会拼命地记得那个人的特征,然后就不会忘记了啊。像严颜学姐,她的特征就很明显啊,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长长的腿,所有男生都记得她的特点,就像是对他们自己身体的记忆那样忘不了呢……”
“不是的……你还小,有些事情无法明白,也但愿你一辈子都不明白……”
“切,总把我当小孩,哥哥也只不过比我大三岁而已。”
可这才是真正令我感到惭愧的,他只比我大三岁,但却像一个父亲那样沉稳而豁达,叫我在他如乐园的怀抱中肆无忌惮地圆着未泯的童心。
“那么哥哥是不是觉得有我们就够了呢?”
“嗯。”
“骗人,你刚刚明明有和学姐说我很调皮的,所以偶尔也会觉得我很烦人吧?”
“调皮的猫咪还是很可爱的,只要不伸出爪子抓伤人就好。”
“什么嘛,又把我比作是猫咪,一点创意也没有。”
“知道吗,猫是一种很高贵的动物,当它仰起头行走在屋顶时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它的俯视之下,所以我希望我的世纪也能成为那样高贵的女生。”
我知道哥哥这张吟诗的嘴是是十分适合用来说情话的,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发丝,面容,手指与身体……都淋漓尽致地散发着一种含蓄而又饱满的浪漫主义色彩。
“嗯,那我就当一只高贵的猫咪好了……对了,哥哥怎么会在学校圆顶弹琴的呢?”
“是你们的音乐老师请我去弹的,他有去酒吧听过我的弹奏,又觉得每天傍晚在学校放一些优雅的钢琴乐,能净涤学生的心灵,陶冶他们高雅的情操。”
“那么哥哥以后每天傍晚都会去么?”
“嗯,学校付了钱。”
“太好了,那以后我就不用在校门口等你老长时间了……哥哥今天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听起来好悲伤哦。”
“叫 ‘A Songs From Seret Garden”——秘密花园之歌。”
“秘密园之歌?哥哥的心里有秘密么?”
“有。”
“告诉我嘛!超级想知道的!”
“不好。”他将唇轻轻贴在我的耳边,说:“秘密要说出来就不成秘密了。”
但那样轻柔的气息仿佛正诉说了一个没有预设解密的秘密,水波一样滑进我的心底,荡起一片无声的回音。
“哼,我也有秘密,我也不告诉你。”
哥哥,你知道吗?我心里有一座秘密花园,那儿种满了玫瑰与荆棘,我将秘密藏在玫瑰花瓣的露水之中等着你去采摘,但你擦身而过,风将露水吹落于荆棘之下的淤泥之中,我俯身甘做愚钝的园丁,用荆棘编织了秘密的丧衣,再用你回眸的微笑作它最奢侈的祭礼。
我们回家了,跨进四合院的大门,却看到东边的厢房坍塌得更厉害了。正房内远远地传来爸爸的痛嚎声。
“爸爸怎么了?!”
我们立刻丢下车子,跑进正房,见到爸爸坐在椅子上,一条腿肿得厉害,而隔壁蛮姨正在给他敷着一种奇怪的膏药,那是一种手掌大小的野草的叶子,蛮姨往上边吐了很多唾沫,不停地揉搓,等搓烂了再贴到爸爸肿起的地方。
“爸爸,你怎么了?”哥哥问。
“啊,没事……我打算自己盖一下东边厢房的瓦片,一直塌着总不是个办法,你又嫌脏,所以……呵呵……没想到人老了,不管用了,不小心摔了下来……”爸爸笑着,但额头上的褶子还是难看地纽结在了一块,“没什么大事,只摔断了一条腿,叫你蛮姨敷敷就会好的……”
爸爸一直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几乎干不了体力活。哥哥好几次都送他去医院做长期的住院治疗,但他嫌医药费太贵,又偷偷地跑回来了,然后四处捣鼓一些杂七杂八的中草药,吃到自己常常呕吐还不见效,却还告诉我们好了不少。所以家里的担子便全落到了哥哥头上,哥哥不仅要干许多家务杂活,还要赚钱付自己和我的学费,还有爸爸的医药费和日常的生活开销,非常幸苦。但他那手毕竟是弹钢琴的手,所以很多重体力的杂活都会有所顾忌,爸爸也理解哥哥的难处,也总是尽量帮着些。他还时常在胡同口摆个小鞋摊,帮邻居补补鞋子,赚些微薄的伙食费。
哥哥看向蛮姨手中的药膏,皱了皱眉,上前拉开了蛮姨,说:“你在给爸爸敷什么东西?”
“这个啊可是祖传的土房子,治疗摔伤扭伤的特管用。”蛮姨还得意道。
“可你不觉得这真的很脏么?唾沫还容易感染伤口。爸爸,我送您去医院。”
“诶,没事!上医院又得花钱。”
“您听我的,瓦片我会盖好的。”哥哥执意背起爸爸上了单车,骑到医院去。
蛮姨这边发火了,扔下手中的膏药,一跺脚,冲着哥哥离去的背影说:“这什么人嘛!平日里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这会帮他老爷子治腿倒还嫌我脏,以为是个大学生就了不起啊!要不是看你们从小没爹没妈的怪可怜,老娘才懒得管你们。以后你们家的事儿老娘再也不管了!”
最后一句是冲着我说的。
我赶紧拉住她,说:“蛮姨,您消消气,哥哥他不是这个意思……”
毕竟蛮姨对我们一向都不错,需要她照顾的地方还很多。
“他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门子的意思?老娘虽然没念过书,但好话和孬话还是分得清的!”
“蛮姨,哥哥这会是太担心爸爸了,他不是嫌您脏,他是接受洋文化的,所以总不信中国的传统药方,他和我一样,都管您当亲娘呢,昨晚还跟我提您,所想把对您的赞美写进他的新诗之中呢。”
“撒谎不打草稿”这门子技术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但对待蛮姨总是屡试屡奏效的,她是喜欢听软话的人。
琢磨了一番,似乎觉得我也挺有道理,便缓了怒色,说:“好吧,当成亲娘啊,就免了,别再惹我生气就行了……我去煮骨头汤去,等你老爷子回来给他补补。”
“谢谢蛮姨,您比亲娘还亲呐!”
“哟!你这闺女的嘴巴还真甜,可比你那死读书的书呆子哥哥机灵多了。”
蛮姨又一下子吃了满肚子的蜜,笑盈盈地出门去。
蛮姨是这条胡同中出了名的泼辣寡妇,丈夫在二十年前就死在了轧钢厂中,一直无儿无女的,靠卖些腌货维生,日子清贫倒也清净。她似乎是极不喜欢孩子的,有孩子偷进她院门偷吃些晒在那儿的腌萝卜干她就会拿着扫把一直赶到他们的家。可对我们兄妹俩从小就很照顾,虽然也挨过她不少打骂,但打骂过后立刻就会消气,然后送些新鲜的腌货来让我们炒菜吃。
所以,她真的如我们的亲娘那样重要了。尽管哥哥依然无法想起她,但在他的诗篇中,我总是能看到这样一个母亲,泼辣的,爽直的,高耸的颧骨似谷堆般的饱满油亮,他以一个孩子钦敬而感恩的品德赋予了她崇高的赞美。
到了做晚饭的时间。晚饭通常都是我做的,我们极少用煤气,都是用炉子生的火。但是今天发现没柴火了,我从耳房中拖出一大袋子没有劈过的干柴,那些都是爸爸从城里那些房子拆迁后的废墟堆中捡来的木材,用作生火极好。我今天必须先把柴火劈成一小块的,以方便生火。平时都是哥哥劈的柴,光是那把斧子就有好几斤重,我举起来时总觉得它一直在往我的脑后使命拽,折腾了很久,柴没劈几根,但手上却磨出了好几个水泡,还差点没把自己的脚砍断。
等夜色彻底垂落了厢房的门槛,吞噬了太阳花的笑脸时哥哥终于背着爸爸回来了,而生火的拆还没劈完。
“世纪,你在做什么?!”哥哥似乎有些紧张。
我吐着舌头,羞愧地将斧头藏到身后,说:“啊,我在砍柴呢,可这柴火真硬,砍了好久都砍不动,我怀疑它是石头做的。”
“放着,让我来。”
他急急地将爸爸背进了房间里安躺好,出来夺过我手中的斧头,摊开我的掌心,看着那些水泡,心疼地吹了吹气,说:“以后这些活让我来,知道吗?”
“没事,我能劈的,只是今天没挑好的,都又硬又粗的。”我抽回手,不自在地往身上磨蹭,却磨得那些水泡都破了开来,更疼了,“而且我也想帮哥哥做点事啊,哥哥这么辛苦,我却什么多帮不了,真没用。”
“傻瓜,谁说你没帮我啊,烧饭做菜洗衣服,这些可都是顶重要的事呢。而这些活只该是男生做的……”他摸着我的头,笑道。
“可你那是弹钢琴的手,写诗的手啊,总是干这样的粗活不会弄坏么?”
我比任何人都心疼哥哥,他在我心中就是一个超凡脱俗的艺术家,出落于尘世,却纤尘未染。
哥哥张开手掌,说:“你看看,坏了么?”
那是一双神奇的漂亮的手,干多重的杂活都留不下丝毫粗糙的刮痕。那不像是一双男生的手,纤长而又白皙,没有宽厚的手掌,也没有突兀的指关节,看似那样文弱无力,却能将我的手紧紧地包裹在里边免收任何风雨的侵袭。
“坏不了,我发誓这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漂亮的手。”
哥哥脱下外套交给我,然后砍起柴火。他连砍柴的样子都优雅极了,那缓缓举起的手臂如是缓缓扬起的帆,流畅而坚韧,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腋窝间张起的风,推着夜色浮漾的潮,渐渐地濡湿了我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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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真的又回归到了《候鸟》的风格了= =
调子还没找对头,总觉得有些奇怪,咱果然爱大杂烩,各位请狠狠提意见,提缺点,咱能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