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云开

　　感冒稍微好一些后郑彧又开始回夜市打工。
　　这天他正收拾刚吃完的一桌残余，老板娘把他叫了去。
　　“小郑吶，这周六晚上有空没？”
　　郑彧有些莫名其妙：“有啊，怎么了张姐？”
　　“有个事儿跟你说，”老板娘说，“这周日你不用来我这儿了。”
　　这话让郑彧心里一惊，以为老板娘是变相让他走人，他急道：“张姐，是不是前两天我生病没来店里很忙，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请假了，这次主要是怕传染郑逐，他还小抵抗力不行。张姐，我——”
　　“别着急别着急，”张姐笑呵呵地打断他，“你们年轻人讲话怎么突突突的，不是为这事儿。”
　　“？”
　　张姐道：“姐想请你帮个忙，这周日替我弟弟上一天班你看可以不？”
　　郑彧有些为难：“我什么都不会。”
　　“是这样，这周日家里安排了我弟弟相亲，他是老来子，家里都宝贝的不得了，可总单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好不容易他松口了，但是周日他又正好上班。他呢在KTV上班，”见郑彧神色张姐又连忙补充道，“不是那种哈，是很正经的KTV，就是得上夜班。姐呢也不让你白干，你替他上一个班，从下午两点到晚上两点，给你算三百块钱。”
　　一天三百块，郑彧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三百块够他和郑逐过俩星期了。可是这个班次，郑逐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老板娘又劝道，“你想想你在我这儿一天才挣多少个钱啊，就周六一天晚上就能拿三百块，这么好的机会，要不是你长得周正姐还不会介绍给你嗫！”
　　见老板娘这么热情，郑彧只好道出自己的为难：“姐你也知道，我家有个小孩儿，如果我去上这个班了，他小孩儿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老板娘也是急了，她弟弟好不容易愿意去相亲，可不能就这么黄了。她拍着胸脯道：“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你交给我，我替你带！”
　　郑彧垂了眼睫，虽说老板娘除了抠了点还是个很好的人，但终归是人心隔肚皮，他实在不敢将郑逐交给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带。
　　郑彧道：“姐，小孩儿小，晚上在陌生的环境肯定又哭又闹，肯定打扰您睡觉。”
　　老板娘哪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我也有孩子，我知道你的顾虑，这样吧小郑，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明天晚上给我答复，怎么样？”
　　郑彧低头，真心实意道：“谢谢您。”
　　老板娘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忙去吧。”
　　下班后回家郑彧坐在床边想事，郑逐在床上滚来滚去，他一个人也玩的很嗨。看着小孩儿没心没肺的样子，郑彧突然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给郑逐买过衣服了。小孩儿个子蹿得快，去年的衣服今年已经短了一截。
　　他把郑逐抱过来，“逐哥，你后天一个人在家呆着成不？”
　　郑逐摇头，“我要跟哥哥玩。”
　　“玩个屁，没空跟你玩。”郑彧瞥眼，余光扫到屋子里的电磁炉热水壶，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蠢爆了。
　　可郑逐怎么办，白天倒是可以放邻居家里，晚上呢，他要两点才下班，回来都三点多了，邻居家老两口年纪大了经不得折腾，而且第二天小孩儿还要上学。
　　郑逐趴他腿上：“你要去约会吗？哥哥。”
　　“……”郑逐怒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学些什么！”
　　“我们班小胖和鹿鹿都要约会的呀，”郑逐翻了个面儿抠手指甲，“他们说大人都要约会的，还要生小孩。”
　　郑彧拍开他两只手，“少学那些没营养的！”
　　他觉得跟郑逐商量也商量不出个什么来，索性强势地把人按被窝里强制他睡觉了。自个儿咬着指甲瞪着天花板想了半天。

　　第二天他还是决定去，该给小孩儿买冬衣了。至于郑逐，他还是打算放邻居老两口家，对于这个决定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哪知老两口听完原委后高兴得不得了，他们表示非常乐意同小娃娃玩一天并且周一送他去上学。
　　可是郑逐不乐意了，他要跟哥哥睡。
　　邻居奶奶诱惑道：“小宝宝，奶奶家里有棒棒糖哦。”
　　郑逐咽了咽口水。
　　邻居奶奶又说：“奶奶家里还有变形金刚和小汽车哦。”
　　郑逐瞪圆了眼睛。
　　奶奶最后一击绝杀：“奶奶还可以给小宝宝做蛋糕点心小饼干哦。”
　　郑逐留着哈喇子表示周日一定要和隔壁爷爷奶奶过。
　　等大小孩儿抱着小小孩儿走远了，隔壁爷爷才问道：“咱们家哪有变形金刚和小汽车？”
　　隔壁奶奶当即豪放地表示没有可以买嘛！

　　到了学校后郑彧打算晚上告诉老板娘他可以去。解决了一桩大事他心里轻快不少，只是刚走进教室班里的纪检委员告诉他今天冬日换装。
　　全班只有他还穿着秋季的校服。
　　郑彧就坐在那里听她讲，不是他不买，而是他买不起。可是纪检委员不这么看，她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讲破天了，这人还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无动于衷的模样。摆明了就是耍横！
　　她冷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全班都换了就你不换，今天学校要来检查的，就因为你一个人，我们全班都被扣分！”
　　郑彧不想跟小姑娘吵：“我没有，去年我也没有。”
　　纪检委员冷哼一声，“怎么着，你没有你还很骄傲？去年没有？去年你也不来上课啊，谁让你今年来上课了呢，既然你来了就要遵守班里的规矩！”
　　这时程行远适时走进来，路过两人时看了眼，在自己位置坐下了。
　　不知是想引起程行远的注意还是怎么着，纪检委员又嘟囔了句：“连买校服的钱都没有你还念什么书。”
　　也许学校真的有检查，郑彧也不想让她为难，他拿起自己的书包：“我今天出去可以了吧？”
　　纪检委员得理不饶人：“有本事你再也别来了啊。”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何况郑彧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他垮下脸，正要说些什么一件衣服从天而降盖住了他的头。
　　郑彧把衣服扯下来一看，一件冬季的校服。他扭头看向程行远，程行远淡道：“先穿上，要上课了。”
　　郑彧一下子熄了火，纪检委员也不好说什么了，气哼哼地回了座位。
　　等课前三分钟时，郑彧小声说了句谢谢。
　　程行远本来在做自己的事情，听了这话笔尖一顿，道：“我不信你真的连买件校服的钱都没有。今天林湾湾的态度是不对，但这件事情本身也是因你而起。既然你要在这个班里学习，也要学会尊重别人，不能一味地只想着自己的难处。每个人都有难处。”
　　他用陈述事实的口吻淡淡说了出来，却让郑彧臊红了脸。程行远说得对，他不是买不起，只是觉得没必要，想省下这一笔钱。
　　郑彧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即使刚才程行远帮了他，实际上还是看不起他。这个班没有人看得起他。
　　良久，郑彧小声道：“我知道了。”
　　程行远垂着眼眸算题，没有理他。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在郑彧的事情上却一而再然而三地多嘴，程行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真的不喜欢郑彧这样的人吧，浑身带刺，显得可怜又可悲，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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