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缘

　　“娘，今天进宫，能见到衍哥哥吗？”坐在马车上的玉妍一脸天真地问道。
　　安阳点了点头，道：“七皇子平时除了偶尔来将军府，其它的时间一般都呆在宫里头，所以我们今天应该能见到他。对了，等会到了宫里你们可得规矩些，莫像平时那样。”
　　“是。”姐妹俩齐声道。但是心里却不置可否，在她们眼中皇宫只不可比将军府大些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再说当今太皇太后是她们的外祖母，平时对她们很是疼爱，皇太后也是她们的亲姑姑，皇上则是她们名义上的表哥。所以就算她们在宫里不小心捅出了什么娄子，也没有人敢追究。
　　不一会儿马车便在皇宫门前停了下来，母女三人一下马车，马上就有一个小太监从里面跑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对三人行礼：“奴才见过公主和两位小姐，公主、小姐吉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经在长乐宫等着了，公主和两位小姐赶快随奴才进宫吧。”小太监清楚眼前这位安阳公主仍是太皇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她的夫君又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若是得罪了她们，自己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
　　“好说，公公请前边带路吧。”于是安阳牵着两个女儿的手跟着小太监往宫里走去。其实母女三人几乎每个月都会进宫，对宫里的道路早已十分熟悉了，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带路，只是规矩如此罢了。
　　四个人在皇宫里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座规模宏大、外观简约朴素的宫殿前停了下来，玉妍下意识地望向宫殿的正门上方，只见那里挂着一块巨大的扁，上面赫然写着“长乐宫”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大门口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监正在东张西望，看样子很着急，一见她们往这边走来，赶忙迎了过来，恭敬地说道：“公主快里面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安阳点了点头，跟着领路的太监朝内殿走去。一会儿，四人便来到长乐宫的内殿里。这时殿内正前方的宝座上已经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虽已是风烛残年，但那双于平静中透着精光的眼睛却随时提醒着别人这是一位充满睿智的老人。在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此时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从门外进来的母女三人。
　　安阳母女一见到大殿上的两个人赶紧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快起来吧。”太后挥了挥手，声音中含着几许的兴奋和期待。随后她又往安阳的身后望了一眼，随即朝玉妍和凤歌伸出手来， “妍丫头、凤丫头，快到外祖母身边来。”
　　两个小家伙看了看母亲，见她点头，这才走到太皇太后跟着。老人家对着两个孩子左看看、右瞧瞧，直到把两人全身上下看了个遍，这才对身边的太后说道：“你看我这两个外孙女，真是越长越俊俏了。”说着又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长得十分清秀的宫女，接着说道，“我看她们长大后肯定比蜜香和维容两个丫头强。”
　　“这是当然，这两个丫头的娘亲当年就是咱们太周朝最漂亮的公主，世炎也是仪表堂堂，所以无论她们俩长得像谁，长大后都是一大美人。”说到这里太后将离她比较近的凤歌拉到自己身边，亲热地问长问短。
　　刚刚坐下的安阳却谦虚道：“皇太后说笑了，安阳可没有太后说的那么美。再说这两个丫头平时也是顽劣得很，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我真当心她们长大了嫁不出去。”
　　一听这话，正在回答太后提问的凤歌马上抗议道：“我和姐姐哪里会像娘亲说的那么坏。”
　　“凤歌，怎么能在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如此无礼，还不快跪下陪罪。”安阳心里虽然清楚两宫太后不会计较凤歌的口无遮然，但在这个充满事非的皇宫里还是小心为妙，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太后看到凤歌要跪下去，连忙将她扶住，对安阳说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
　　“是呀，在我的长乐宫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安阳见太皇太后发话了，便不在坚持，只是用眼神警告姐妹两人不得放肆。
　　过了一会儿，一个宫女走了进来，跪下道：“子橙拜见太皇太后、皇太后、公主殿下，奴婢刚才奉命去请皇上和晋王，御书房的公公对奴婢说皇上和晋王今天要听胡国来的高僧讲解梵文，所以得晚些时候再来长乐宫。”原来皇上和晋王每天要学什么太傅都提前安排好了，由于梵文不在太傅安排的课程之内，而是两人自己要学的，所以他们只能另外抽出时间来学习。如此一来休息的时间便相对少了，难怪要晚些过来。
　　皇上和晋王好学，这是好事，所以两宫太后听了这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安阳和这个名义上的外甥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所以感情一般。凤歌则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只要好吃好玩，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管。唯一觉得失望的是玉妍，对她来说皇上来不来没有关系，但是当她听到晋王也要晚些才能过来的时候，原本兴奋之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想中规中矩的站在这里，于是便向两宫太后请示：“启禀太皇太后、皇太后，妍儿想去御花园走走，请两位太后恩准。”
　　太皇太后听了她的话，笑了笑，然后朝身后一挥手，立刻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走了出来跪到地上，太皇太后对她说道：“你陪妍丫头去外面走走吧，切记不可走得太远。”
　　“是。”说完低着头走到玉妍身旁，“小姐请。”红衣女子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
　　玉妍看了她一眼，发现这个红衣女子比太后身边另外三个贴身宫女漂亮许多，年纪也相对大些，看上去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于是笑着说道：“‘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如果妍儿没有猜错，这位就是双成姐姐吧。”
　　众人闻听此言脸上皆露出疑惑的表情，只听太皇太后好奇地问道：“妍丫头，她们四人都是刚刚调来长乐宫伺候本宫的新人，你不可能见过她们，快告诉本宫你是如何知道她的名字的。”
　　“是太后刚才告诉我的呀。”见众人不解，她不由有些得意起来，“昔日西王母身边有四位美丽的贴身侍女：董双成、王子橙、郭香蜜、纪维容。刚才太皇太后分别叫出了其它三位姐姐的名字，因此妍儿想剩下的这位应该就是双成姐姐了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夸赞玉妍聪明。此时太皇太后的脸上露了一抹神秘的微笑，正好被站在不远处的安阳看在眼里，她十分清楚只有当母亲有什么打算的时候才会露了那样的笑来。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看向玉妍，心里不禁开始为女儿担忧起来。这时，大殿外响起一声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
　　瞬间除两宫太后外，其余的人纷纷跪到了地上。玉妍虽然也跟着大家一起下跪，眼睛去不断地瞄向门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在此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很快两位十一二岁的少年从殿外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两宫太后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孙儿给皇祖母、母后请安。”
　　“皇上不必多礼，晋王也起吧。”说完对着两人虚扶了一把，忽然朝太后问道，“皇上今年多大了？”
　　“虚岁十二。”太后恭敬地答道。
　　太皇太后点了下头，又问安阳：“如果本宫记得没错，妍儿也该有七岁了吧？”
　　安阳轻轻地答了声“是”，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呀，想当年本宫刚进宫那会才十四岁，转眼已经过了四十多年，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旁边的皇太后想说些什么，却被太皇太后用手势制止，“太后，你觉得妍儿这丫头如何？”
　　皇太后看了玉妍一眼，答道：“妍丫头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天姿聪颖，性子也讨人喜欢，若是本宫有一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太后的回答令太皇太后十分的满意，只见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虽然你没有这样的女儿，但若是有一个这样的儿媳岂不是更好。”
　　见众人不解，她又道：“皇上和妍丫头本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笃，所以本宫想将妍丫头许配给皇上，等两人成年后再行大婚礼。太后意下如。”这话虽是征求太后的意见，语气却是肯定的。
　　太后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安阳打断了，只见她跪到地上，情绪激动地说道：“母后，此举万万不可。”
　　“为什么。”太皇太后的话里面听不出一丝的喜怒来。安阳清楚这便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不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现在为了玉妍的将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豁出去说道：“昔日太祖皇帝为了防止外戚专权，特别规定本朝的后妃人选必须出自民间。而现在母后要立妍儿为后，岂不是有违祖制。”
　　这时皇太后也说道：“安阳说得有道理，她和世炎都是皇亲国戚，若太皇太后执意要立妍儿为后，那样天下人会怎么想，到时恐怕那些谏官们又要向太皇太后和皇上发难了。”
　　“皇祖母，孙儿现在还小，不想要媳妇，请皇祖收回成命。”做为当事人的萧聆显然也不同意太后的安排。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道：“好一个祖宗之法不可违，哼，本宫入主后宫四十多年违的祖制还少吗？这‘后宫不得干政’乃是历朝历代都有的祖制，可是当年文宗皇旁身体虚弱，便让本宫代他批阅大臣们上的奏折。当时满朝文武一片哗然，那些谏官们更是天天上奏个不停。可是现在呢，本宫就是垂帘听政，也没有人再敢说个‘不’字。”
　　太后和安阳听了这话都不在说什么，这时太后又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本宫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大家知道太后动了气，谁都不敢在吱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太后才站出来打破沉默：“母后说得对，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我们岂能处处按照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来行事。至于皇上和妍儿本就是表兄妹，他们结为夫妻可是亲上加亲的事情，所以我看这婚事就这么定下了。”其实玉妍是她的亲侄女，若非害怕此举招来满朝文武和天下人的反对，她还是乐见其成的。太后走到安阳面前，亲热地拉起她的手，道，“安阳，以前本宫是你的皇嫂和大姐，现在我们可就成了亲家了。”
　　安阳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只得勉强知道：“皇嫂说得是，只是妍儿被我和世炎惯坏了，还请太后多担待。”
　　太皇太后见两人这样说才又高兴起来，低下头问萧聆：“孙儿，你可喜欢皇祖母为你挑的皇后？”
　　萧聆低下头，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只得低声道：“皇祖母为孙儿选的皇后孙儿自然是喜欢的，孙儿在此多谢皇祖母的美意。”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过身问玉妍：“妍丫头，你呢？”
　　玉妍没有马上回答太皇太后的提问，而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刚才太后提出要立她为皇后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在她的记忆中，皇上和晋王一样都是她的表哥，也对她非常的好，但是相对于平易近人的晋王，身为皇帝的萧衍和姐妹俩的关系就疏远多了。她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什么要把她嫁给这个一年到头连面都见不到几次的表哥。后来当其它人在说话的时候，她却一直注视着萧衍的反应。令她失望的是依然一脸平淡地站在原地，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一般。那时的玉妍忽然心里冷到了极点，这会儿听到太皇太后问她话，她心里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做为母亲的安阳看出了女儿的异样，赶紧用手轻轻推了她一把，大声说道：“太皇太后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
　　玉妍想要拒绝，但当她对上太皇太的的目光之后顿时脑子一片空白。那双眼睛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让人无法抗拒。最终玉妍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下屈服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妍儿谢过皇祖母。”
　　听到这话，大家都松了口气，太后打趣道：“这丫头真是机灵，这么快就管太皇太后叫‘皇祖母’了，那以后是不是也该管我叫‘母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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