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爱你

　　奶奶今晚的状态并不是特别好。
　　文晏打包带回来的蛋糕，奶奶只吃了连一小半也没有，便早早的睡下了，夜晚眉头还紧紧皱着，应该很疼吧。
　　文晏无法理解奶奶身体里的疼，无法想象癌细胞蔓延时的那种蚀骨的疼痛。
　　——病人现在已经晚期了，化疗这种对于病人这种年龄来说已经是无法承受的了，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多陪陪老人吧。
　　医生嘱咐的话现在还在文晏耳边响着，像细针一点点刺穿文晏的耳膜，鲜血滚动的声音在耳朵里无限放大，疼痛感和窒息感仿佛跌入冰冷的深海里。
　　文晏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还是黑的，丝毫没有要亮起的痕迹，他叹了口气，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
　　那手机并不是什么好机子，也没有什么大屏幕，只是文晏为了上班方便点随便路边店里图便宜买的。
　　要不要打电话？
　　可是这天还没亮，还是不要吵人家了吧。
　　文晏想着，又要把手机放回去。
　　可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因为来电显示突然亮起来。
　　文晏看了眼，是个不认识的陌生号码，甚至连地区都没有。
　　文晏感觉那一刻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冰凉了，甚至拿着手机的手都在不自觉的颤着。
　　明明，明明已经换了号码，为什么……
　　文晏觉得自己呼吸都开始困难，屏幕亮了会，因为没接而自动终止通话暗了下去，没停一分钟又亮起来，那个号码又打了过来，就这样连续打了十多次，才终于安静下来。
　　文晏呼了口气，把手机放在桌上，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奶奶，伸手抹了把脸，伸手想去掏裤兜里的烟，可是摸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了很久了，因为实在没法开出那笔花销了。
　　文晏叹了口气，看了眼时间，已经快5点了。
　　又看了眼桌上几个苹果和昨晚剩下的蛋糕，觉得奶奶醒了以后早上吃这些肯定不行，可医院旁的饭店更是买不起，餐馆也是随便要价。
　　没办法，文晏只好穿上外套准备回家，买点菜做点饭给奶奶带过来，顺便换身干净衣服，毕竟8点还要去学校。

　　五点的天刚朦朦亮，医院离家并不远，路上有几个买菜的为了多挣点，一早就出来，正摆着摊。
　　文晏看了看摆出来的菠菜蘑菇，上面还有些水珠，看起来都新鲜的像刚摘的。
　　“起那么早哟！”摊主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伯，正把三轮车上的蔬菜往下摆，看见文晏有些惊讶。
　　“这不想着早起来买点新鲜的嘛……”文晏想笑，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疲惫，可是一夜的疲惫和惊吓使他整张脸看起来有些浮肿，本来很瘦很白的一个人这样看起来除了狼狈，还有几分滑稽。
　　“全是新鲜菜，早上刚摘的！”老农扯过两只塑料袋递给文晏。
　　“老伯，”文晏拿起那还有水珠的鲜绿菠菜，把路途上压得烂的菜叶全都摘了，留下好的放进袋子里，“这波菜怎么卖？”
　　“两块一斤！”老农拿起一把菠菜给文晏，“全是现摘的，还有这蘑菇，5块一斤！”
　　“便宜点呗，老伯，”文晏对着老农又笑了笑，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老农，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好说话一点，“菠菜蘑菇我都要，多要点，便宜点吧。”
　　“你这孩子！我这都是最便宜的哟！”老农看着文晏，摇摇头，两手拍拍腿，“不行不行！我本来就不挣你几个钱！”
　　“那您这样我就不买了……”文晏说着放下袋子就要走。
　　“哎哎，行吧行吧！”老农不想这刚出摊就不挣钱，忙把文晏叫回来，“孩子，我看这是今天第一次开张，给你便宜点，我就当少挣点！”
　　“您挣得不少啦，老伯。”文晏笑着装了满满两袋子青菜。

　　本想在小区外超市买块肉，可是发现时间太早超市还没开门。只好提着菜进了小区。
　　这小区已经几十年了，还是文晏父母留给他的，奶奶在文晏父母去世以后为了照顾文晏上学就把老家房子卖了，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每天早晚摆摊给人擦鞋修鞋照顾文晏。
　　文晏想到这，鼻子又忍不住酸起来。
　　小区很破旧了，周围盖起了新的高楼大厦，而这一小片在这琳琅大楼里显得格外突兀。
　　文晏一步步踏上水泥楼梯，到了六楼，要伸手拿钥匙开门。

　　突然感觉口鼻无法呼吸，他才猛地发现自己被人捂住了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那人从背后狠狠拽去，因为没站稳，后背磕到已经掉漆的脏墙壁，那一瞬间的撞击太过强烈，以至于文晏感觉自己整个人发晕，直反胃。
　　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又挨了一脚，那人力气很大，一脚踹过来毫不留情，文晏在也站不住，捂着肚子靠着墙往下滑，坐到地上，手里还紧紧抓着装菜的塑料袋。
　　下巴被那人狠狠捏着，文晏才看清那人的脸，身上又开始忍不住颤抖。
　　“奶奶的！老子的钱什么时候还！”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西装外套，袖口有些开线，下身一条浅色紧身牛仔裤，整个人很瘦，颧骨往外吐着，嘴周还留着一圈胡子，嘴里夹着烟，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文晏。
　　“我……我会还的……”文晏一开口，就感觉到肚子被踹的地方传来刺痛，下巴被狠狠捏着，话也说不清。
　　“老子给你打电话都敢不接！”那男人捏着文晏下巴的手又重了几分，“你他妈还能信吗！”那人说着抬起手又要往文晏脸上招呼。
　　文晏找准机会猛地起身推开他。
　　那人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有力气反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他推到楼梯上，一个没站稳被台阶绊倒。
　　那男人猛地爬起来，可文晏比他更快，已经开了门进了屋并紧紧锁了门。
　　“你他妈给老子开开！”那男人显然是被激怒了，整个人暴躁的像一条鬣狗，他抬脚就往那门上踹了几脚，“我告诉你，你他娘的欠的钱带上利息得有二十来万了！你要是这两天还不上！别怪我去找你那老不死的！”男人说着又踹了几脚。
　　声音太大，以至于把小区里仅有的保安给闹过来。
　　“我说你干嘛呢！”那保安连个警棍也没有，毫无威胁。
　　男人没理他，看了看紧闭的门，又径直绕开他下了楼。

　　保安也没管他，毕竟不想多管闲事。
　　又去敲了敲那家房门，“没事吧？有人吗？”敲了几下没回应，觉得奇怪，可也没多管，就转身下了楼。
　　文晏正靠着门坐着，他抖的厉害，就算弯着腿将自己抱紧，依然还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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