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故人归去来

　　方家祖宅。
　　“你去哪里了？”
　　本来偷偷摸摸行走的连月和翠竹吓得顿住身形，一起侧头看去，只见方居廉正从月亮侧门走出来。
　　“爹……”连月低下头。
　　“许久没回来了，我去街上转转。”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方居廉看着她有些凌乱的衣裙冷哼道。
　　“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土丫头了，别到处去野，早知道我就不该带你回来。”
　　连月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回去抄十遍《女戒》，抄不完不许吃饭。”方居廉冷着脸拂袖走了。
　　“是”连月垂头丧气的答道，又是抄《女戒》，心烦。
　　夜，亥时将近，翠竹用手杵着脑袋，迷迷糊糊坐在连月身边。连月本也不耐写这些东西，写的极慢。
　　翠竹摇晃下脑袋，眯着眼睛问:“小姐，你还没写完啊？”
　　“你乏了就去睡吧。”
　　“那可不行，我得伺候着小姐您就寝。”
　　连月用笔杆轻轻打了一下翠竹的脑袋道:“行啦，你去睡吧，又不是第一次挨罚了。”
　　翠竹揉揉脑袋，假装气气的道:“那奴婢真走了啊。”看连月像以前一样不再理会她，只得转身下楼去了。
　　连月放下笔，掏出今天挖到的玉佩，正仔细端摩，忽听外面一声鸟叫，奇怪，这大半夜的，哪来的鸟？
　　连月起身走向窗边，打开窗户好奇的左右看看，突然一只手猛的出现，在她还没有惊叫出声前，捂住她的嘴，连月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一轻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来到了屋顶上。
　　“唔……”连月恐惧的想叫却叫不出声，只能身体不停挣扎着。
　　“吓到你了吧？别害怕。”一个男声传来。
　　“还记得我吗？我是阿南。”
　　连月停止了挣扎，阿南哥？
　　见连月不动了，阿南放开手，慢慢坐下微笑道:“这种见面的方式吓到你了吧？”
　　“……”
　　见连月的脸色煞白，嘴唇抖动，却还是不说话，有些过意不去:“你……你没事吧？”
　　连月还是不答，只是脚步移了一下，尽可能的离房檐远些，又慢慢摸索着坐下了。
　　阿南愣一下，想笑却不敢笑，“你恐高啊？”
　　连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多年未见，还是这样胆小。”阿南轻笑道。
　　连月怒道:“有你这样吓人的吗？”
　　“我吓人吗？”阿南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连月望着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和小时候那个顽皮的男孩子重合在一起。冷哼道:“是啊，太丑吓到我了。”
　　阿南笑道:“你倒是变漂亮了。”
　　连月脸一红，气的转头看向别处。
　　“玉佩……找到了吗？”
　　连月不答，却看着天边的月亮，愣愣的出神。
　　月光柔和，洒满整个院子。
　　自己很多年没有爬这么高了，突然间变得胆怯了，自己，真的变了好多……
　　见连月不言语，阿南叹道:“这些年你过得怎样？你爹中举后没多久，你们就搬到东京去住了，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了……”
　　连月回过头，直直的看着他。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道:“还好，你呢？”
　　阿南有些沉默，片刻后，才道:“你走后没多久，就发了水患，我和爹娘一起逃荒，不知道走了多远，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
　　连月有些震惊，没想到阿南哥的身世竟然如此多舛，目光变得有些怜悯。“你……”
　　阿南不在意的笑笑，“你不用担心，都过去了，我现在也挺好的。”
　　连月沉默了，远处不知什么虫在鸣叫，给这个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份活气。
　　“玉佩，我找到了。”
　　“嗯。”
　　“这是你的意思？”
　　“嗯。”
　　连月的脸颊微红，转而又想到什么，脸色暗了下来，低声问:“为什么突然……突然要给我寄信？”。
　　“听到你回来的消息，突然觉得原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会愿意吗？”阿南转头盯着连月。
　　“我……我不知道……我爹爹他……我……”连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回避着阿南的目光，这个多年未见的故人，熟悉又陌生。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
　　连月低下头，看不清神色。这些年的养尊处优，父亲再也不像她小时候一样随她到处玩耍。每天都是无穷尽的规矩与学习。她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是等待她的，只有关禁闭和家法。
　　“你还记得小胖子吗？”阿南突然道。
　　连月脑海里浮现一个矮矮胖胖的人影，总是在不停的吃零食。
　　“是他啊。”
　　“是他告诉我你回来的。”阿南微微一笑，“他在街边的肉铺当屠夫，镇子上的人活着的后来都回来了。”
　　“那你呢，你现在做什么？”
　　“我没有在镇子上住，今天赶路迟了，到了这里已经晚了。又忍不住想来看看你。”他转过头，看着连月道:“整个院子就这一间亮着灯光，你在做什么？”透过窗缝，他只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背对着窗户坐在桌前，他觉得，那就是她。
　　“……没做什么，只是睡不着。”她不想提因为自己找玉佩而挨罚的事。
　　“在想我？”阿南轻笑道。
　　连月啐了一口，脸色微红，“休得胡说……”
　　阿南又笑了一会儿，才道:“我送你回去吧，再说下去，天该亮了。”
　　连月却觉得，自己要是可以永远坐在这里多好，她垂下眉轻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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