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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箱操作
猩红咖啡厅。
裘一面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翘着腿,大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
他扶了下鼻梁上的金属边框眼镜,顺手端过咖啡杯。浓郁的摩卡香气灌进他的口腔,热腾腾的水蒸气微微模糊了他的镜片。
他慢悠悠地滑动手指,浏览着存在草稿箱里的章节内容。
室内光线本就不怎么亮,此刻,电脑的蓝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和他脸上淡漠的表情。
有时候,一位作者,就像自己世界里的王,可以掌握自己手底任何人的生死。
想到这里,他无声地笑了,勾勾唇角,斜着眼睛,看着屏幕上弹出的人脸——一张古代青年男子的脸。
镜片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目光锐利。
裘一面想起江莳萝说过的话——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陌上人如玉,这个人,或许顶着一个温润公子的人设,不过在你的笔下,他骨子里活泼俏皮、热情开朗,甚至有一点点风流洒脱,浪荡不羁,只是这样的一面,只属于他珍爱的人们。”
“温润处世的态度更像他的保护色,是他将本心和尘俗拉开距离的方式,是与卿盟少主这个固有身份给他的约束。”
“他在爱人和朋友面前放飞自我的样子,也许更让读者感到惊喜。我想,这大概是男二,嗯……比男主更出彩的地方。”
“所以,‘鸢肩公子二十余,齿编贝,唇激朱。气如虹霓,饮如建瓴,走马夜归叫严更。’或许更适合他!”
……
裘一面握紧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
几秒钟后,手指一根一根放松,张开。
真好笑,他,竟然会因为一个虚拟的、完全不存在的角色……吃醋吗?
裘一面眨眨眼睛,嘴角弧度越发深刻。不慌不忙,他敲下一行字:
『月千里猛然感觉心脏一阵刺痛,诅咒发作,他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
按下回车,合上电脑,他慢慢躺倒在沙发里,望天。
莳萝,你在哪啊?
在我的世界里,你还好吗?
月色浓。
江莳萝坐在院子里,受伤的手臂搭在桌子上,医师正在帮她包扎。
夜里凉,露水重,加上她刚刚剧烈活动,出了一身汗,衣服现在全湿透了。即使披了一件披风,她还是忍不住打寒颤。
她的脸上满满都是倦色与困意,可仍然固执地单手托腮,并不看自己正在被上药的手臂,而是望天,脖子也有点僵硬酸痛。
“江大人,进屋等吧!”县太爷府里的小厮冲她哀哀地喊。
“再等等。”江莳萝头也不回地答道。
约么过了两个时辰,月亮早落山回家睡觉去了,坐在门槛上瞌睡打了两轮的小厮撑了个懒腰,迷迷瞪瞪中,看见天边闪过一道亮光。
“……哎,哎!江大人!梁大人的信号!”
小厮揉揉眼睛,等看清了,发现院子里早没人影了。远远地,他听到江莳萝大喊一声,
“告诉你们老爷,我借他匹马!”
顾不得疲惫,江莳萝骑上马就往城郊奔。
半夜里,在街上,纵马狂奔搞动静,实在不人道啊。江莳萝在心中疯狂向父老乡亲们道歉。但是情况紧急,容不得她耽误。
坐在院子里时,看着月亮一点点落下去,她的心却一点点提起来了。
太久了,一定出什么事了。
可她不能随便出去找,既然梁千灯让她留下等,她就必须相信他。
哪怕刚才,焦躁的她感觉披风都要烧起来了。
这两个人到底飞了多远啊?!
无月,路上挺黑,冷风呼呼地往她的脖子里灌,吹得她发毛。
“咻”,梁千灯又发了第二发信号弹。
看到不远处,那微微亮光一闪而过,江莳萝心中惊喜压过害怕。“驾”,她加快速度。
拉缰下马,江莳萝感觉颠得快吐了。看到梁千灯躺在地上向她招手,她松了一口气,迈步到他身边坐下,从自己怀里掏了根火折子,点亮。
“你怎么……”
甫一贴近,她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
“你怎么了?!”江莳萝把火折子往地上一插,顾不上手臂的伤,焦急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火光中,梁千灯的脸色惨白如纸,一点血色都没有了,看得她阵阵心惊。
再贴近一点,她摸到他衣领处湿漉漉。他穿的是黑衣服,她虽然看不清,但能确定,是血。
“我没事。”他笑得很虚弱,慢慢用一只手撑起身子,从她怀里起来,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托着她那只受伤的手。
人看起来很虚没错,不过,好像,并没看他受什么伤?
江莳萝替他细细检查了一下脖颈,胸口,腰腹,双臂,双腿,确定除了一点跌伤擦伤,他并无大碍。
检查过程中,梁千灯慢腾腾地向她汇报:“茴香姐姐,我就说你画的准,那人就跟个鬼一样……实战能力真不怎样,不过轻功太厉害了,你能想象我们就保持着开始的速度,一路飞到这里吗……我好不容易追上他了,不过真是累瘫了,过了两招,体力不支,趴地上睡了……不过你放心,他跑了,但是我留了后手……”
“好了你不要说了。”江莳萝满脸心疼,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叫唤。她把他扶起来,扶到马上去,把披风给他盖好,再自己跨上马,让他从后面靠在自己身上。
他脱力挺严重的,又在这么冷的天里,在这么冷的郊外,趴了两个时辰,还是赶快回去休息比较好。
“驾”,马儿跑起来了。江莳萝只求稳,不敢骑特别快。
过了一会,梁千灯的脑袋突然靠在她身上。
江莳萝浑身一僵。
“……别紧张,我睡会。”他轻哼一声,把脸埋起来。
江莳萝没有转身,所以并没有看到,梁千灯的脸上难以抑制的痛苦的表情。
糟心啊。
头抵在她的肩上,他闭上眼睛,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声,让它听起来没不那么粗重,免得她担心。
——一个多时辰前
梁千灯单手提刀,悠闲地在那个黑衣人身边转了一圈,看对方趴在地上干呕。
他正准备用刀背把人劈晕带走,突然,一阵眩晕。
“轰”
天边炸响惊雷,耳朵里嗡嗡响着,紧接着心脏一阵撕裂的痛。
就好像,有人拿了木桩,往他的心脏出狠狠地钉下去,用锤子砸,一下比一下狠。
他跪在地上,撸起袖子,眼前发黑,可依然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流动着深深浅浅的红痕。
这红痕,细的像丝线,粗的如游蛇,在他白净的皮肤上爬过,死死地束缚着他,仿佛有实体般勒进血肉里,贪婪地吸食他的生命。
这该死的诅咒,又发作了。
喉咙一阵腥甜,梁千灯吐了口血,一头栽地上。
日上三竿。
江莳萝打了个哈欠,梦游一般,从床上直直坐起来。
僵着身子从床上爬下来,胡乱撸了两把头发,眯着眼,看到桌上有盆清水,她直接把脸伸进去。
咕咕咕……
“哈……”她抬起脸来,清凉的水哗啦啦顺着脸颊和头发丝滴滴答答淌下来。
清爽!
江莳萝取下在一旁架子上叠好的毛巾,擦着脸,回忆昨晚。
昨晚回来,天蒙蒙亮,早起的街坊都开始摆摊了。好不容易回到县太爷府,翻身下马,就有人上来扶梁千灯到客房休息,她也正好迷蒙着找个客房,倒头就睡。
看桌上还有盘子,盘子里的苹果又大又红,她顺手拿了一个,开始“咔嚓咔嚓”啃。再看看床头,哟,衣服也帮她准备好了。
江莳萝把苹果咬在嘴里,三下两下扎好辫子,甩到身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套着昨天的那身脏兮兮的夜行衣,她又开始准备换衣服。
慢慢褪下衣衫,穿上府里为她准备的轻便的白袍,她想起来,自己小臂上有伤。她小心地解开一圈圈的绷带,一道不太长的伤口露出来。
还好,不太长也不太深,多亏昨天晚上梁千灯给她处理的及时,伤口已经变成暗红色,有结痂的迹象,还能看到一点黄色的药粉。
……江莳萝有的时候真的不像个女生。
谁家女儿,看到自己手臂划了个口子,不觉得瘆得慌,不担心留疤什么的;更有哪个丫头,半夜里敢一个人骑马出城会情郎……
咳。
梁千灯!
想到这人,江莳萝立刻清醒,哒哒哒,一阵风一样,跑出去了。
在府里跑了一会,正想逮个人问问,江莳萝忽一抬眼,看见梁千灯正在房顶上坐着,眯着眼晒太阳,修长的腿搭下来,晃来晃去。
“大晌午的,不觉晒吗?”她也飞身上屋顶,在他身旁坐下来,跟他肩并肩。
他看起来恢复的不错,一点都没有昨晚憔悴的样子,气色竟然比她还显好。也许是晒的,他的脸颊泛红。
“不觉啊,太阳为我补充能量。”梁千灯一脸享受。
“行行行,人白就是任性,我可是下去了。”江莳萝实在受不了这强烈的紫外线了,伸腿一蹬,跳到地上。
她刚落地,他也跳下来了。
“对不起。”梁千灯声音很轻,很柔,顺着午后微风,飘到她的耳朵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苏,不经意就扣响了她的心弦,让她的心泛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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