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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镇上
脑海里断断续续地闪过一些画面,乌鸦,黑色的铁栅栏,她躺在一个有力的怀抱听着耳旁平缓的心跳……
当艾玛猛吸一口凉气再度醒来,已经身处庄园的休息室里。
“你醒了?迷幻剂效果已经消除了,这几天要注意休息,不能饮用含有酒精的液体。” 艾米丽正在收拾桌子上摊开的医疗工具,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消毒水气味。
她背对着艾玛,只留给朋友一个忙碌的身影:“你的身上还是有几处真实的小擦伤,我帮你处理了一下。还算适应吗?庄园的游戏比想象中可怕,对吧?”
艾玛回想起昨夜的场景,万般沮丧顿时涌上心头,如有千斤之重挂在她的眼睑,压得她的眼眸垂了下去:“对不起,艾米丽,我最后被抓住了……”
艾米丽拂开了挡住艾玛视线的细碎刘海,冲她温和一笑,柔声道:“没什么的,不要介怀。除了奈布,我们都迷失在了幻象中。”
“是吗……”艾玛小声念道。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平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花纹繁复的吊顶出神,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杰克……
她还记得那名监管者的名字。看来他赢得了比赛,作为胜利的一方,此时此刻又会是怎样一种心境呢?是与她的失落全然相反的得意和欣慰吗?
艾玛胡思乱想着,痛苦的时候她喜欢让脑袋里多一点儿杂音,这会让她忽视身体传来的抗议。现在她感到糟透了,四肢百骸仿佛有数不清的伤口在愈合,就连呼吸都觉得痛。
她一言不发,无比清晰地体会着腿上、小臂上,那些由致幻剂带来的痛觉刺激。
杰克。艾玛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暗暗想着这些苦难都是拜他所赐,是他在她的精神层面划下的痕迹——真是诡异的一晚,这座庄园就像拥有某种魔法。
“天亮了,你睡了很久。”
善于照顾人的医生小姐敏锐地发觉艾玛安静得不太寻常,认为有必要调动一下同伴的积极心态,于是她提议:“适当活动对恢复精神是有好处的。要不要跟我到镇子上走走?”
艾玛欣然同意。既然需要在这儿常住下来,她也的确该去逛一逛了,为自己的庄园生活添置一些必要的东西,比如换洗衣物和新的园艺工具。
顺便,再买一顶帽子。
她的旧帽子大概是被锁在餐厅了,直到下一次晚宴才有机会将它拿出来。可是作为园丁,她决不能没有帽子,夏季花园的烈日实在太过严酷,一个礼拜的时间对于艾玛这样喜欢亲近自然的劳动者来说何其漫长。
然而淑女出身的艾米丽显然不懂园丁小姐的心思,她拽着艾玛穿梭于大街小巷,在飘散着花香的小店和摆满精致饰品的商铺兜转。这些地方完全没有艾玛感兴趣的东西。
“看看这个,它多适合你啊。”艾米丽兴致高昂地从货架上拿下一枚精巧的蓝色蝴蝶胸章,在手中灵巧地演绎着,“它闻到了你身上的花香,就停在领口啦。”
眼看黛儿小姐这么投入,艾玛也实在不好意思做一个扫兴的人,于是选择陪她费了将近两个钟头挑选自漂亮的小物件。
直到艾米丽觉得有些疲惫,拉着艾玛到镇子上的咖啡厅打算坐下歇息一会儿。在等着男招待端上饮品的时间里,艾玛终于抓到机会,和同伴打了声招呼,表示自己要暂时离开买点儿东西。
黛儿实在精疲力尽,只挥挥手表示留在座位等她。
艾玛欣然同意,和艾米丽告别后,一个人沿着街道慢走。她绕过两个路口之后,朝着刚才无意间经过的一家裁缝店走去。
这是一家座落在街角的铺子,门面不大,并且被街边设立的原型花坛所遮挡,远远看去,隐蔽得几乎会被所有行人略过。如果不是艾玛现在对“帽子”这个字眼太过敏感,她或许也不会发现这家小店。
门上的铃铛随着运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叮铃声,走过细长的玄关来到二楼,视线豁然开朗。这里大概一丈见方,头型货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帽子,人体模特身上挂着剪裁妥帖的燕尾西装。
看得出来老板的手艺不错,只是脑袋有点儿想不开,居然跑到如此偏僻的镇上做起了生意。
小店朝着街道的那面墙还开了一方小窗,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欢迎光临。”坐在柜台前的店主微笑着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招呼她的客人。
是位生客,非常难得。
“说老实话,这里很久没有迎来新面孔了。请问需要点什么吗?帽子?还是别的衣物?我什么款式的衣裳都能裁制,只需要测量一下你的尺寸。”店主热情地走过来,向艾玛展示自己的存货,“这些是最新打样的图纸,这种颜色的贝雷帽,最近很受年轻女孩喜爱。”
“谢谢,不用……”最终艾玛买下了一顶和原先差不多款式的宽沿帽,只不过这一顶使用了黑白斑块的彩色布料,看上去就像奶牛身上的花纹。
老板悻悻然结束了推荐,用包装袋封好客人挑选的货物。在她忙碌的过程中,柜台上的线球滚了下来。艾玛弯腰去捡,却冷不防听见一声猫叫,店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捣蛋鬼化作一道黑影猛地跳在艾玛背后,使她立刻失去平衡,撞到了身后的货架。
嘭的一声,货架摇摇晃晃地倒了,连带着角落里一个木质的模特人台也倒下,人台身上的玫红色礼服沾染了一大片灰尘。
“咳咳咳、没事的,小姑娘,我把它扶起来。”老板见怪不怪,先干脆利落地捉拿了肇事猫咪,丢进仓库里关禁闭。然后她艰难地穿过地面的杂物,如在空气灰尘中游泳一般挥动手臂向她走来。
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擦了,随便一振都是厚厚的一层陈年老土。
还是有她的一份责任,她实在是太粗心了。艾玛愧疚地想着。
这时,一楼门口的入室铃铛又清脆地响了起来。
店主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坏了坏了,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如果让他知道就是另一回事了。”她手忙脚乱地将店内复原,口中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小姑娘,你快走吧,我来应付他。”说着一推艾玛,“从后门的消防梯下去。”
艾玛虽然对店主的突然转变感到莫名其妙,但也知道这是自己闯了祸连带的结果,欲言又止地看了最后一眼屋内的狼藉,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艾玛从后门出来,顿时陷入一阵奇妙的不真实感。四周的景物陌生又似曾相识,似乎大多数镇子的小巷景色都千篇一律——道旁是酒馆餐厅后厨堆放出来的杂物箱,地上遍布被苔藓染成碧绿的砖缝,两侧高耸油漆斑驳的建筑墙。
她沿着记忆里咖啡馆的方向走了一会儿,想回去找艾米丽。
可是欧利蒂丝小镇的布局十分独特,街道像发了疯,在城市设计师一声令下狂野蔓延、恣意地随着山脉地形起伏生长,构成令数学天才都费解的几何曲线。即便是最训练有素的野外冒险家在这里独自漫步,也会犹如陷入起了大雾的荒野一样迷茫。
很快,艾玛就察觉自己迷失了方向。更不幸的是,在这样独自一人、孤立无援的境地里,她又遇见了一群棘手的家伙。
对面走过来三个齐头并进的小伙子,踢踢踏踏的大靴子在他们脚下聒噪地踩着,都正值青壮年纪,却衣衫凌乱,走路晃晃悠悠,看起来颓唐不已。
小伙子们呼应着,一步三回头地告别昨夜宿醉的酒馆,告别被他们浪费的一晚时光。
错身而过时,其中一个头发剃得极短的小伙子睁着醉醺醺的眼睛盯了她好一阵。
艾玛被这道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睁着眼睛瞪了回去。
“嘿,等等!”小伙却恍若接收到了什么错误的暗示,心花怒放,吹着响亮的口哨叫住他的漂亮朋友,“小姑娘,瞧你这杜鹃花一样的面庞,带着斑点的小麻雀,你这么着急要去哪儿呀?”
空气里传来醉鬼特有的气味,艾玛难受地抽了抽鼻子,望向小伙子空旷无神的碧绿眼瞳。在某一刻她发觉奈布有着和小伙子相似的眼型,但同样的五官长在奈布的脸上,可比他顺眼得多了。
“抱歉,麻烦让一下。我的朋友还在等我。”艾玛并不打算惹麻烦,她尽可能礼貌客气地回应,并把任何冒犯性的表现调整到最不明显。
“别那么不近人情嘛……”可是小伙子却不依不饶,拉扯住她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略微用了用力,“认识一下,我也可以是你的朋友。”
艾玛脚下纹丝不动。
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有一个总被旁人忽视的特性,那就是她常年劳作,并且身强体壮。
一个养尊处优并且三天两头熬夜酗酒的纤弱男人并不会比她的力气大到哪儿去。喝醉的小伙子只觉得自己眼前景象一晃,艾玛就像肩抗稻草人那样把他抬了起来,然后一个漂亮的抱摔和收力……她点到为止,手下留情地将小伙子放在了路沿。
醉汉扶着地砖中间的下水口哇哇大吐了起来。
“要不……要不我们走吧。”另外两名同伴见情况不太妙,交换了一下眼神,跑去查看小伙子的状况。
手下败将仍在不甘心地叫嚣:“噢你这个婊子——你打了我!你知道我的爸爸是谁吗?我mtf的今天一定会报警的,你等着吃官司吧不识好歹的丫头……”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艾玛忍不住快步从他们身边跑过,并且伸出脚用皮靴尖精准地踢在男人的胃上:“你一定是嘴巴里的脏东西还没吐干净。”她快速地说着,趁着另外两名帮手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溜烟地跑了。
艾玛十分机灵,并不认为和三个年轻男人继续缠斗能有什么好的结果,适当地教训一下就足够了。
她迈开步子,快步甩开身后的人和事。
今天真倒霉,得赶紧走,找到刚刚的那条街,到艾米丽那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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