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灵狩猎

　　推开大门，雅达本设想过各种情况，也许有个黑漆漆的秘密地道，也许有些奇奇怪怪的装饰品，也许是立满大柱子的大厅……总之，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地方竟然如此的——平凡？说是平凡，不如说，这就是个常见的酒吧，暖洋洋的灯光，两边长长的吧台和一直接近天花板的酒柜，中间有许多半圆形的沙发座，舒适低调的设计还是相当体现了主人的审美。伴随着在整个室内悠扬盘旋的轻音乐，三三两两的人正啜饮着，低声交谈着，对于雅达二人并没有注目。庄城开始露出一种只能说是“服务性笑容”的讨好表情，冲着吧台内的调酒师打招呼：“老板，早啊。”

　　“不是老板。也不早了。不上课又来做什么。”调酒师只看了庄一眼便继续工作，用手巾仔细擦着玻璃杯。

　　“还不是想要赚点零花钱。”庄城似乎并未被对方的冷淡回应打击，把左手握拳放在桌上。

　　叮得一声，调酒师把擦干净的玻璃杯扣在桌面上，两手撑住桌子。“不要用这种东西浪费我的时间了。”虽然没有低头查看，但他似乎非常清楚庄城拿了什么。

　　“也有人要吧？这个东西，叫什么，小灰尘？”

　　“没有！”

　　“怎么可能，再怎么常见的都有人收。多少给点？”

　　“现在没有。不然你自己找人收吧。”

　　“那我就在大厅问问其他客人吧？”庄城依然不放弃。不知为什么，本是旁观者的雅达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住嘴……”调酒师端正的脸皱了起来，似乎非常担心庄城真的去打扰其他客人，当然庄城并没有这个打算。摘下餐饮服务者常见的白手套，调酒师从吧台下面拿出了一个塑料盒子，“20……没有讨价还价！”他无情打断了双唇微张还没来得及发声的庄城。“还有，这个叫’小迷雾’——如果你提前联系我，我就会叫你不要浪费时间送过来了，大学生的时间没有这么不宝贵吧——装进去快走吧。”

　　“帮我先记上。”庄城熟练地打开盒子把小迷雾装了进去，又把盒子递还给对方。

　　调酒师不耐烦地接过盒子，从吧台一侧的小门离开，几秒钟后又返回，发现庄城还站在原处。

　　“又怎么了？”

　　“我带了新人来。”到这份上还吊胃口的话恐怕是要面对对方急升的怒气，庄城还是很识时务的，简明扼要地划出重点，把雅达一把推向前。

　　“啊……”被推到光下的雅达局促起来，之前一直站在庄城背后的阴影中默默观察，一下子无法躲避，顿时不知手脚该怎么放了。

　　“嗯……？”仿佛才刚注意到雅达的存在，调酒师的目光转移到雅达的脸上，开始端详这个存在感稀薄的女孩。

　　雅达眼神略微躲闪着，怯怯地对上了对方的目光。虽然刚才进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但面对面就更觉得，调酒师的眼神非常凌厉，被他盯着就像是被X光扫过。他穿着贴身而拘束的成套西服马甲和裤子，衬衫扣子一直扭到第二颗，马甲的接缝在肩头绷紧成一线，抹着发油的头发都仔细拢到耳后，从装束上也散发着“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气息。能够对着这样的人依然争辩不休的，恐怕只有神经完全不纤细的庄城了吧。

　　“所以——带来我这里是做什么？”好一会才打破沉默的调酒师，却并没有与雅达直接对话，而是面向一旁的庄城。

　　“就是来打个招呼……她问题好多，我也不会回答……”庄城露出略微苦恼的神色，“你是大前辈又是中间人。”

　　“——但不是学校老师，也不是户籍警察。教育小孩或者多管闲事都不是我的专项。”调酒师语带嘲讽，把刚才摘下的白手套又戴上，开始削一块像拳头那么大的冰。

　　庄城苦笑着，在雅达背后悄悄耳语道，你就忍忍吧。

　　“——我是中间人，抓到稀有的灵体或者完成悬赏的话就来我这里。”调酒师的语调平缓了些，目光始终落在手头的小刀上，削冰的动作极其坚定又利落，“下午到晚上这里是酒吧，只做’同类人’的生意，我眼熟的客人才会得到接待。但无论是不是来喝酒的，在外面的麻烦都与我无关，我们——”他用刀锋在雅达和自己之间来回轻点，“——只是业务关系。来我这时你需要随时记住。好了，到你了。”

　　雅达还没回过神来，被庄城推了一下，低声提醒道，“你的名字，能力，介绍一下。”

　　“哦嗯，我叫刘雅达，我是庄城的同班同学。我前两天开始能看见那些灵、灵体，”雅达磕磕绊绊地自我介绍着，“庄城说我觉醒了灵眼。我真的觉得很好奇，我想知道好多事，比如悬赏的事、灵体的分类、还有其他人的能力……”在自己注意到之前，雅达已经一口气不停地说了下去。

　　“好了，好了。”庄城笑着，双手作出安抚的姿势，“你真的问题好多。先回答他的问题就好。”

　　“刘雅达，”调酒师——中间人重复了一遍雅达的名字，然后抬头又看了雅达一眼，像是在把名字和长相记在心里，“所以你现在只是觉醒了灵眼。你见过庄城的能力了么？”

　　“嗯，见过了。”雅达回想起庄城在宿舍里默默消失的一幕。

　　“庄城拥有非常罕见的特殊能力，AA级别的亿次空间。除了灵眼以外的能力，都属于特殊能力，每个人情况不同。如果觉醒了特殊能力还要来我这里注册，能力的定名、评级我会告知你。如果要与我交易，就要遵守信息交换的规则。保持能力情况的透明，这是为了保护所有人。我现在知道你们的能力，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们我的。”

　　中间人将削成钻石状的冰块放进杯中，把刀收好，从吧台后走出来，站在雅达面前。

　　他俯视着雅达，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举起在胸前，仿佛雅达面前竖着一面看不见的墙。

　　果然，这个人的眼神……雅达又生出一种被他看透的感觉，但并不觉得害怕或者奇怪。雅达的余光看到庄城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个不远处的客人似乎也停止交谈望向这边。

　　雅达感到自己的全身温暖起来，似乎有能量在体内流动着。非常奇妙，却又很舒服。她不禁闭上眼睛，在不经意间也举起双手，与中间人的手放在一起。她似乎感觉到有更多力量在聚集，并不是来自中间人，而是来自自己，但又确实是对方引起了这种变化。

　　“好了。”中间人放下双手，那种温暖的感觉瞬间从雅达身体中消失了，她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时维持着双掌向上的姿势。

　　“这是我能力之一，C级，聚气。灵眼之后第二普遍的一种能力。大部分人在使用自己特殊能力的时候多少会使用聚气，加强自己或者他人的灵力，有助于能力的发掘和提升。顺便而言我的聚气能力比一般人要特殊一些，我对他人的灵力比对自身的感知度更高。就刚才的感觉，你也许还会回到我这里注册的，总之欢迎，祝你好运。”

　　用背书一般毫无起伏的语调讲完，中间人又回到了吧台后，在放着冰块的玻璃杯中加入威士忌，然后端去不远处的桌子，那里几位客人似乎从刚才开始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将酒递给其中一位男子，中间人并没有意愿立刻回到吧台而是扶着椅背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中。

　　“这算什么？”被晾在一旁的雅达皱着眉头对上了庄城。“能力之一？所以这不是他唯一的能力？不是刚才还说要完全透明信息交换！”

　　“哎呀哎呀别急，”庄城微笑着，再次安抚她，“他只是想实地感受你的潜力，我也想试一试呢，但我不是很擅长这个，不会用聚气的人也很多。也许他确实是想逗一逗你，也无伤大雅吧，毕竟这里女大学生可不常见。”

　　“那你知道他的真实能力吗？你们都遵守他的规则吗？”雅达诘问道。

　　“知道，不仅我知道，所有来这里注册的人都知道他的能力。”庄城的表情认真起来，“这不是’他的规则’，是’大家的规则’。走吧，招呼打完了，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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