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树的科举生活

　　把嘴里的饼快速咽下去，随手拿衣袖擦擦嘴巴，听到别人叫他名字的胖孩童抬眼看了看徐长松，笑嘻嘻地：“我不想弄脏自己桌子啊。”
　　难不成坐在他的位置上就不会弄脏了？徐长松觉得这句话槽点太多。
　　“那你坐吧，我跟你换个位置。”只回了这么一句，徐长松径直往后面走。
　　林巍就坐在这一列的第四个座位，只有一个书箱放在桌子上。
　　林巍见状连忙拉住他：“诶，别这么小气嘛。”
　　“难不成还得我站着看你吃完？”徐长松没好气地看着他。
　　“行行行，你坐。”林巍知道他不是生气，就松手让他过去了。

　　徐长松坐在林巍的位置上，把书箱放在桌上，掏出一本书继续看。
　　徐长松看的是《幼学琼林》，全文两万多字，内容广博，都说读了《增广》会说话，读了《幼学》会读书，这里的《幼学》指的就是《幼学琼林》。
　　徐长松很好奇他现在到底是在什么朝代。前世的《幼学琼林》是明末的儿童启蒙书籍，可据他所知，现在是大典朝廷统治的天下，在一百多年前起义推翻了陈朝后建立起来的强大王朝。就算他再怎么无知，唐宋元明清还是知道的。
　　历史不知道在哪里拐了个弯，与他认知中的朝代并不相似，徐长松虽然好奇，但没有贸贸然去询问夫子，一个小孩子无端好奇前朝之前的历史，谁知道会不会招来什么祸患。
　　至于描述历史的书籍，家里不过有些启蒙书籍还有科举必备的四书五经在整个县里就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村子里并没有书肆，要买书看书就必须到县上的书肆去，可谁会放心一个六岁的孩童去县上呢？即使进了书铺，读书人地位高，相应的书籍价钱也不菲，书肆老板也不会放心一个手脚没轻没重的孩童胡乱碰触书籍。他按捺下心里的烦躁感，这些也不是他现在能接触到的，等将来有机会再看吧。
　　而现在，《幼学》的作者换了一个，变成了是典朝的前朝进士宋经纬所做，听说他出身侯府，才名鼎盛，经科举被圣上点为探花郎，现在担任吏部侍郎。
　　宋大人最出名的就是他做得一手好诗，被众多文人墨客所赞颂，传唱度极高。即使徐长松所在的邱山县极为偏远，也听过夫子念过几句他极为欣赏的诗句，例如“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徐长松听到时只能……
　　看来这一位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啊。
　　不过两人现在身份差距太大，而且这位同乡混的是风生水起，如果到时候知道徐长松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到时肯定不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而是他小命难保。
　　徐长松叹了口气，幸好两人离的远远的。

　　这里文风鼎盛，吟诗作对是常态。即使没有宋大人，徐长松自己的脑子里除了当初考试规定要背的几首诗以外，只记得零星的不成句的诗句，不过听着耳熟，除非真心喜爱，不然谁会花大功夫去记下来呢？所以想当文抄公是不可能的。
　　对于诗词平仄韵律什么的一窍不通也不是严重的事，从头学起就是，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你在叹什么气呢？”猛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把徐长松惊起。
　　抬头一看是林巍：“吓我一跳，你吃完了？”
　　林巍舔舔嘴，说：“吃完了，这家油饼做的不错，酥皮做的真好吃。”
　　林巍其人，年纪比他稍长两岁，虽然有些肥胖，但是人如其名，个子高、壮，站在他面前像小山一般。
　　林巍是常平村的地主林晖的第三个儿子，家境富裕，据说林家也做着一些生意，但这就不是徐长松一个孩童所能知道的了。徐长松家也算是个小地主，但比不得林家。
　　徐长松见他一副还想再让人去买几块饼的样子，问道：“林巍，你的《幼学》第二卷背完了吗？”还这么到处晃，没看到其他蒙童已经陆续来到，捧着书在背吗？
　　“额，还没背完。”林巍也发觉大事不妙，夫子喜欢让他们把书都背完再解释其意，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嘛。尤其是王夫子，把背书的任务布置下来后，会在两天后的课堂上现场检查背诵结果，如果背的不流利通顺，那么一顿小竹板子是少不了的。
　　林巍把徐长松赶回去，就从书箱里抽出书来。“何谓五伦……生子当如孙仲谋……嗯，下一句是什么来着？”看着林巍这个小胖子抓耳挠腮地背书，徐长松也不在意他把自己赶回去了。
　　从书箱拿出一块干净的抹布，把林巍吃饼滴下的油还有饼屑擦掉。林巍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所以他备着抹布以防万一，徐长松觉得自己真是棒棒哒。
　　又从书箱里把文房四宝摆放好，他是初学者，只有一只毛笔，笔杆是竹制的，没有笔架，便平放在右手边。砚台方方正正的，放在右上角。还不用写字，墨匣子里的墨腚也就不用拿出来，放在砚台旁边。纸是毛边纸，便宜实用，平铺在桌子上，用一块平整的鹅卵石压紧。书箱太高，容易挡住视线，就放在地上。
　　徐长松不急不忙地弄好这些东西，方又捧起书来。

　　不多时，一个双手背在身后、发须皆已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和学生们穿青衫不同，他穿的是一袭石青云纹棉袍，花白的头发用一个银冠固定，精气神极佳。追逐打闹的孩童见状连忙安静下来，赶紧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王夫子进来后先环视了室内周围，见所有孩童都已经到来后，咳了几声清清嗓子，下面的蒙童身体收紧规矩了坐姿，才开口说道：“今日，晚些再讲学，先看看前几天让你们背的书，背的如何？”
　　徐长松坐在前面，也听的到后面传来哀嚎声，尤以林巍的声音最大。王夫子手指向第一列第一位：“就从你开始吧。”
　　那个孩童年纪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慢吞吞地站起来背书，“……无伤手足之雅。玉昆金友……”接着就卡壳了，“下一句是，是……”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知所措，却怎么也憋不出下一句来了。
　　王夫子走过去靠近他说：“手伸出来。”孩童迟疑地伸出左手，有些害怕的张开手掌。王夫子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上抓着一把戒尺，戒尺不长，但是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越短越疼。
　　啪啪啪三下，声音清脆，孩童的左手已经红肿起来，尽管很疼，他也不敢哭出声来。“坐下。”王夫子也没有理会他，背不出来还有理了，直接走到下一个跟前。
　　左云枫施施然起身，向王夫子拱了拱手，声音平稳没有停顿地把第二卷流利地背出来。
　　王夫子满意地“嗯”了一声，说道：“我说上句你接下句。”
　　左云枫自然应：“是。夫子请问。”王夫子捡了几句二卷中较为生僻的几句问他，左云枫都对答如流，显然已经是掌握的很好了。
　　王夫子示意他坐下，接着问下一位去了。
　　左云枫这才理理衣服坐下，感觉有人似在看他，便抬眼看去，看见是徐长松这个小童，笑着点点头。
　　徐长松看着左云枫背书时那种姿态，如行云流水，年纪虽小，但行动间俱是大气，不由得看呆了。见左云枫笑着看他，才醒过来。幸好心理年龄不小，脸皮已经练出来了，才没有失礼，回转过去规矩地坐着。
　　坐在后面的孩童都是年龄比较大的，有些是因为家里情况差一点，现在才送过来，也有几个是在这里已经学习了一段时间，但没有学好继续留在这里的。王夫子一个个慢慢考过去，能让他满意的却没有几个，让他不满意的蒙童自然就少不了一顿竹板炖肉。
　　很快，王夫子就到了徐长松面前。徐长松早就做好准备，流利而快速地把书背完。王夫子也抽了几句出来让他接，他也都接下了。
　　王夫子点点头，让他坐下。
　　不过半个时辰，王夫子就把所有蒙童都检查了一遍。
　　“读书不是易事，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钻研是必然的，可是看看你们，有多少个人把这当一回事的？学堂不是玩耍的地方，不想学的，”说到这里，王夫子停了下来，目光严厉地扫视这二十位学生。接触到王夫子眼光的孩童有些目光闪烁低下了头，有些仍然直直的看着夫子聆听教导，“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赶紧回家种地去。”从上面的书案上拿了一本蓝色封皮的书。
　　“也有几位学生不错，保持下去。明天，我会继续检查你们的背诵情况。”王夫子抚抚胡子，翻来书来，“接下来，我来讲一下卷一的文臣篇。”
　　徐长松也抖了抖，尽管知道王夫子这是在立威呢，但是学生害怕夫子的天性是改不了的。班上的孩童年龄都不大，不常常敲打一下，还不得不尊敬夫子。
　　徐长松把书翻到王夫子正在讲解的地方，专心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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