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忠犬从来不怕翻船

　　句余山顶有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听说祖师爷是在癸巳年开山建派，就叫了癸巳门。癸巳掌门姓左，年岁上来说算是葛不朽上一代的人物，成名已久。左掌门年轻时候就同门内青梅竹马的师妹成了婚，却多年无所出，一百多岁得了个老来子，从小就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据说还资质极佳，倾了宗门的资源养到现在，指望着长大了能发扬癸巳门，挤进中原正道的一流门派里。
　　这左小少爷，叫左致远，是朽接的一个支线任务的目标角色。
　　十六年前癸巳掌门给独子办满月宴，朽刚好在句余山附近，凑热闹上来蹭一顿宴席。酒足饭饱正打算从后山溜了的时候碰上了被匆匆抱回后院换尿布的左小少爷，然后就听见丁零一声，系统面板弹了出来。
　　【任务（可选）：传道授业】
　　传道授业这任务朽在这副本做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朽看见这任务眼也没眨点开接了，此后就时不时来一趟句余后山给左致远“传道授业”。小孩子藏不住事儿，早就把葛不朽在后山给他开小灶的的事儿透露给父母了。千春崖是正道魁首，千春葛不朽的名号在中原正道也算是个传奇，能让这种名门大能指导简直求之不得。左掌门想，葛不朽囿于门派不能光明正大给左致远当师父，所以偷摸跑后山教，也还说得过去，宗门高层里就对这件事心照不宣。可葛不朽不知道宗门高层里有个入世渡劫的小仙，羽化后回神界取回仙体，想起了这事儿，又想起之前枯荣神君用类似的手段勾搭了不知多少桃花——枯荣神君那点儿破事儿在神界是人尽皆知——忍不住八卦之心，就这么传到了凤凰的耳朵里。
　　说起来，当霓当初也是因为【传道授业】任务跟朽搅合到了一块儿。

　　朽去句余后山前先把身上的锦衣华服换了，换了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袍，发冠也换了云纹的玉冠，期间还顶着来自凤凰向“衣冠禽兽葛不朽”发出的死亡凝视。
　　硬着头皮换完衣服，在黄昏时上了句余后山。左致远在后山打坐，葛不朽一现身，左致远便睁开眼，收了灵气起身，却发现葛不朽身边还跟了另外一人。
　　左致远很早就发觉自己仰慕着那人。门内很多人都知道他受千春葛不朽指导，他几乎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可越是知道他有多优秀，越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仿佛坐在高高的神坛上，仅供世人瞻仰，可望而不可及，能得他暗中指导左致远便已觉是上天垂怜，于是每天勤奋苦修，不过是企盼着能触碰神明的衣角，左致远从未想过有人能同这人站在一起，就像现在。
　　玄衣赤带的青年，长相雍容华美，通身气度高贵，同白袍玉冠，气质清冷面容绝艳的葛不朽站在一处，一黑一白，竟是惊人的般配。
　　左致远最终没有上前，站在原地向葛不朽行礼：“朽前辈。”
　　朽并没有介绍当霓的打算。左致远的任务已经做到了后期，估摸就这两年就能做最后一步了。当霓在旁边，朽不想多说什么，这次不打算在句余山多待，便直入主题。
　　“最近修炼得如何？可有疑问？”
　　语气平淡疏离宛如任何一位关系疏远的一般师叔，左致远满心的欢喜瞬间被浇灭，抬头看着葛不朽，干涩开口：“最近修炼有所进展，癸巳道法已经练到第六层，父亲说成年后便可下山历练。”
　　朽点了点头，估摸着成年出山就是任务结束的节点。等剩下的几个支线也差不多，把这一批支线结了就能开始做前置主线任务了，顺便再给主线铺铺路。
　　接下来朽给左致远解答了几个积攒的问题，然后在当霓越来越不耐烦的难看脸色里带着当霓匆匆告辞。
　　左致远在葛不朽和当霓离开后低着头站在树林里一动不动，直到夜幕降临，抬起头，反手抽出一把黑色的唐刀。
　　愤怒。
　　哪怕在传说中，葛不朽独自成名，他清冷，又独特，从来没有一个人的名字与他一同出现。今天，他身边有一个人，而且他们看上去那么相配，那才是该站在他身边的人。
　　愤怒。
　　有树叶落在葛不朽肩上头发上，那玄衣赤带的青年倚在树干上，慢悠悠地拿掉那人头发上的树叶，然后抚过那人绸缎般的长发，乌黑的长发在青年手下波动，青年捻起一缕头发把玩，甚至另一只手捻起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同那人的头发缠在一起，而葛不朽仿佛习以为常，只是轻轻睨了青年一眼。
　　愤怒，嫉妒。
　　左致远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灵力外泄，开始在树林里舞刀。
　　刀不同剑，刀法大开大合，要劈，要砍。长直的唐刀，刀柄刀身都是漆黑的颜色，只有刀刃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左致远挥舞手中的长刀在树林里挥舞，灵气四溢，刀锋在空气中留下银白的光带，整片树林在急速流动的灵气里抖动，唐刀所过之处留下一地树叶和被砍断的树枝。
　　“岁枯千春”，他是在魔道式微的和平时代也能照亮山河的明珠，葛不朽名动天下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人是多么的优秀，也看到了这个人是多么遥不可及。
　　年少时一人就可击退魔道七宗对那一批正道诸派历练弟子的围剿，又拒绝了前仆后继的无数正道魔道的追求者。左致远曾经同所有人一样，虽然自知得不到那个人，但是也知道这世上没有人配得上那样一个人，他高高在上稳坐神坛，却也让人心安。但终于有人打破了平衡。
　　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一个人！葛不朽不再是独挂高榜，他身边有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同他站在一起，与他气场交融。他看得清清楚楚，葛不朽同那人站在一起，并没有对待其它人的那种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感觉，而是，刺眼地和谐。
　　他看到，玄衣赤带的青年把玩着他腰上玉佩，长直的手指的拨弄着上面流苏，然后把玉佩解下来同自己腰上的换了个位置；他看着，那个人侧过头，屈起一根手指敲了下青年额头，玄衣青年笑得放肆，那人眼中也映射着玄衣青年的身影，两人在夕阳残晖下，看起来亲昵无边。
　　而他只能在树荫下，远远地望着他们，内心嫉妒愤怒，想上前撕烂那个玄衣青年，想砍断他碰过那人的手，想把手中的刀刺入他的心脏！
　　满身的戾气在后山的枫林里漫溢，愤怒快要烧空他的理智，刺穿他的心脏，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碰不得，碰不到！日思夜想，却不敢肖想！一想到那人对别人好，会为他生为他死，他就觉得自己几乎要发疯！
　　体内灵力挥霍一空，所在的那片树林犹如台风过境，一地残骸。左致知在这场疯狂的刀舞里将癸巳道法领悟到了第七层，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两人在一起的场景，时刻灼烧着他的理智。
　　那把唐刀直插入地上，左致知低头站在刀旁，水珠顺着头发和脸侧断断续续地滴下来。
　　——如果站在那人身边的是我…就好了…

　　岁枯千春的葛不朽现在正忙着赖账。
　　朽：“千春弟子还在千春城里，我得回去看着他们。”
　　当霓一言不发，抓着朽的胳膊直接出现在了仙客来客栈后院。
　　朽：“…”
　　朽佯怒，竖起眉毛：“我不是说了凡界不能用仙术！你今天给我一个人好好反思反思。”转身上楼进了房间。
　　然后就看见当霓坐在他的床上。
　　当霓：“我把这件房隔进此界了。”说完拍了拍床，“所以今天随便玩。”抛了个媚眼。
　　朽只当自己瞎了，随手丢了个术过去，当霓面前凤凰虚影一闪，把术吞了进去。
　　朽：“你是饕餮吗见着什么都往肚里吞？”
　　当霓：“我是不是饕餮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用的是前面，不是后面。你知道的。”
　　朽：“…”
　　这打哪儿突然开过来的车，我要下车。
　　“不过我很好奇，你在凡胎里是怎么动用仙术的？”
　　朽抬了抬下巴装模作样道：“师父到底是师父，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当霓被朽装模作样的样子挠得心痒痒的，直接动神术，朽一瞬间就躺到了床上，抬眼看见当霓站在床边宽衣解带，然后俯身附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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