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穆）圣域大学考古民工生活日志

　　第四章出差

　　“专注坑弟二十八年你睡了吗？”穆看到门缝里还有灯光，估计撒加还没睡，过去敲门了。
　　“请进吧，专注坑哥二十年。”撒加打开门，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没睡？”
　　“喝了茶睡不着。”穆端着杯牛奶闪进来，直奔撒加房间里最舒服的那张摇椅，坐上去像个老大爷一样眯着眼睛晃了晃，“不错，这个摇一摇没准就睡着了。”
　　“你就是来催眠的啊？”撒加回到桌前，继续看资料，“对了，后天你就要跟我出差了，东西都准备齐了吧。”
　　“放心，本座什么时候出过岔子？”穆闭着眼睛，学着他老爹史昂大人的表情，瞬间找到了一种高大上的感觉。
　　“本座……”撒加嘴角抽了抽，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在学谁吗？感情你爹在你心里的形象是魔教教主还是邪派宗师啊？
　　“没问题的，设备全部检测好打包就位，他们送过来的材料我也熟悉过了。”穆想起了什么，坐起身看向撒加，“老大，那报告你也看了吧，你觉得没问题吗？把石刻库房建在那种地方？”
　　“我觉得？我什么都不觉得。”撒加平静地微笑着，“行不行得通，用数据说话。”
　　穆有点担心，“可我觉着他们那个意思好像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请我们过去是不是就让我们背背书，出个东西论证一下得出他们想要的结果就行了？”
　　“你管他们的意思干什么，你拿他们的工资啊？”撒加回头看着他，目光一片澄明，“按规范去操作，其他的别多想，有哥在，不会有问题。”
　　“……”穆一怔，正想着要如何表示对兄弟情深的感动，就见撒加微微颔首沉吟道，“就算哥顶不住，还可以推给童虎院长，他顶不住还可以推给史昂校长，我对你爹有信心。”
　　“……！”穆不言不语，默默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唉？怎么了？不坐了？”撒加诧异地目送他如游魂一般的步伐。
　　“没什么。”穆头也不回地出门，“只是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你。”

　　说不出岔子不出岔子，可这次出差偏偏就出了岔子。

　　一到N市和对面接待的人碰上头，穆直接就带着团队到了现场，留撒加和N市碑刻博物馆的各位领导寒暄。
　　拆了设备立马就指挥带去的研究生们查看库房选择点位，准备文物本体现状评估和环境评估。看得陪同的工作人员暗自纳闷，他们本来以为撒加才是工作组负责专家，没想到瞅这架势，这个看起来就完全是个大学生的小伙子才是技术总指挥，不由犯嘀咕，省局到底是怎么想的把技术论证委托给据说是全国最权威的圣域大学文保中心，可这文保中心是是不是太没把咱这小地方当回事，这派过来的都是什么人？高年级带低年级？再仔细看看，也不太像，指挥比手下的人还年轻，到底在搞什么啊？

　　很多人以为撒加那种工作狂是工作起来会废寝忘食的，其实错了，撒加无论再忙，也会把自己的生活调整得很科学，到吃饭时间就一定会按时吃饭，就算有熬夜也不会把自己熬到感觉走路都飘忽的境地。钻进工作就跟玩命似的会废寝忘食的那个是穆。预定量的数据采集完成了之后，他让手下的三个研究生先回去休息，连续熬了这么久，怕学生受不了，他自己又在在那里做增加点位的采集数据，直到撒加看不下去了把他抓出去。
　　Y市的碑刻博物馆位于清远湖旅游区的黄金位置，也就就近在旅游区给他们安排了酒店，不过对穆来说，基本没有用处，过来之后三天两夜睡了几个小时，还都是在临时实验室里睡的睡袋。
　　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睁着眼数吊顶上的花纹，撒加洗了澡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光线昏暗之下给小小地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搞得跟要诈尸一样。”
　　“睡不着。”穆继续瞪着天花板，“数据基本上采集完毕了，我在分析。”
　　撒加一点都不奇怪，穆的那个脑子，主要从他手里过的东西那基本上全在脑子里了，比移动硬盘还高端的是他还自带高速数据分析。
　　“睡你的吧，分析什么，明天起来再做报告。”撒加一瞅，在这种光线下都看得见黑眼圈了，再不睡你是想去cos我爱罗吗？
　　“……反正现在都睡不着，不如起来把报告做了。”穆掀开被子，一下子坐起来，极度疲劳加起来得太急，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给撒加吓得赶紧过去扶着他小心地放回到床上，“你起这么急干吗？”居然是以那种双手向前平举的姿势坐起来，吓死一屋人啊少爷！
　　“睡吧睡吧，明天写耽误不了事，听老大的。”撒加给他盖上被子，又把空调开小一些。
　　穆还是瞪着眼看天花板，“不写出来感觉就是睡不着，数字都在眼前跳。”
　　“那是因为你睁着眼睛。”
　　“报告没写不想闭上啊。”穆遗憾地叹气。
　　“……”撒加无言地坐在床边，把手按在他脸上给他遮上眼睛，“快点睡。”
　　穆沉默了一下，犹豫地开口，“老大，我这么觉得你这是‘安心地去吧’的意思呢？”
　　“……睡！”撒加简直想把被子给他也蒙到头上去。
　　听出老大语气不善，穆很识时务地赶紧闭嘴闭眼开始数羊，撒加感觉着手心中他睫毛扫过轻轻的颤动，无奈地摇头。
　　工作从来都是做不完的，偏偏这个人老是想一口气把什么都整完美妥当，也不知道这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典型的白羊座啊。

　　第二天早上起来连早饭都没吃，穆就直奔实验室，往电脑前一坐就跟扎根似的起不来，整个一天时间都在赶报告。等撒加去N市文物局办完事回来，三十四页的报告已经基本成形。
　　穆把他喊到实验室来，把刚打印出来的文本递给他，又拉张凳子坐到他身边，一边翻资料一边给他说明。
　　“这是文物材质分析和本体现状评估。”穆翻出几个表格，“我点位选择以单个碑体为单位，选首端和尾端，一共一百块碑体
　　，做了两百个点的回弹、划痕、波速、表面自由吸水率和色度分析。”
　　撒加快速浏览了一遍数据，从整体上看，石刻文物回弹强度较低，划痕宽度较大，表层超声波波速小，表面自由吸水率差异较大，说明文物本体风化状况严重。
　　“你再看这个环境检测。”穆再翻几页，“按要求他们的这个库房面积是22个环境点位，我翻了一倍，一共测了44个环境点位，这是温度、气压、SO2浓度、NO2浓度、甲醛浓度、氨气浓度、CO2浓度的数据，你自己看。”
　　“二氧化碳浓度这么高？”撒加的视线一下就被那个数字抓过去了，略惊悚啊。
　　“当然啊，处在清远湖边上，而且周围的植被这么多。”
　　“你再看看这个。”穆又翻到石刻劣化产物分析表示意他看。
　　撒加扫了眼那些数字，各可溶性离子中，HCO3-的含量普遍高于其他离子含量，这显然与库房碑刻保存环境中二氧化碳气体浓度高有很大。
　　这些数据一过，撒加心里完全有数了，“所以，你的意见？”
　　“这种环境就不适合再原址重建馆，植被多，植物病害就多，树木、杂草的根劈作用你清楚的，生物病害也不少，还有微生物病害苔藓、地衣、霉菌、真菌什么的，这地方必须换。”穆点开电子文档，正要多打印几份，撒加按住他的手。
　　“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想在这个不怎么合适保管碑刻的地方原址建馆？”
　　穆愣了愣，手从鼠标上退了下来，他向后一退靠在椅背上，晃着转椅转了两圈，最后挑眉看着撒加，“黄金旅游区，省保单位觅山摩崖群相邻，寸土寸金，不原址建馆的话，一搬迁这地肯定就得让出来了。”
　　“所以你知道他们想要的结论是什么。”撒加按着椅子的扶手，俯下身和他对视着。
　　穆很无所谓地一笑，“他们想要什么结论我不关心，我的结论是，否定。”
　　他一抬手抓着撒加的领带把他拉得更近，几乎是眉眼相对的距离，“你敢签字吗？”
　　撒加伸手摸着他的头顶把穆的头发扒拉得像堆乱草，“你敢下结论，我就敢签。”
　　穆推开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乱摸头！”
　　穆抓起报告，在结论处重重写下“否定”两个大字，再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大名，然后把报告翻到主管领导签字的地方直接给撒加。
　　撒加看着上方那个张扬的签名，挑眉一笑，签了一行“同意上述结论”，属名，最后盖上文保中心的公章。
　　穆对着鲜红的印章心满意足地点头，搂着撒加的肩，“这才是兄弟！”

　　总结会的气氛显然就不这么和谐了，N市碑刻博物馆对穆的那个结论可不乐意了。本来打的主意是请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背书，然后有了专家肯定意见就可以做方案申请资金了，现在这么摆一道，以前的工作不都白做了吗，还牵扯到这么大一笔资金的申请可能要泡汤，当然不乐意了。
　　本来很简单的会开了两个多钟头，对方各类人士轮流上阵洗脑，一个中心就是，结论必须改，就算重新做实验也必须改。
　　“我不会改，结论不是我说了算，是数据说了算。”穆那能是被洗脑的人吗，双方就僵持在那里谁也不让步。
　　撒加和对方领导打太极，结论他是肯定支持穆不会改的，但有些东西还是要人去协调，能不搞太僵当然还是不要搞太僵的好。
　　“数据说话？你们那实验过程靠谱吗？”
　　“就是，这么年轻的专家有资质吗，圣域大学都派的什么人过来啊。”对方阵营有人小声地嘀咕着。
　　穆眉头一跳，还是忍住了，学了个他爹那种目光微垂睥睨一切的表情，直接把他们给鄙视了，而这话却好死不死被撒加给逮到了。
　　“文物学和考古学双博士、圣域大学教授，石质文物修复一级资质实验室主管，武泉山摩崖造像群修复项目技术总指挥，你说他有没有资质、靠不靠谱？”撒加微笑着看向发话人，目光平静无波，却分明有种仿佛在山巅俯视众生的居高临下感，气场瞬间压住全场。
　　开什么玩笑，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对穆说三道四？

　　回Y市路上，穆还在生气。
　　“他们不会这么服了的，肯定还会另外找人背书背到得到他们想要的结论，然后争取在原址建馆。”穆对这些人的德性太清楚了。
　　“你说我们这个报告有意义吗，……还让你得罪人了。”穆有些内疚，毕竟文保中心总负责是撒加，得罪了外单位，童虎院长第一个要追究的就是撒加。
　　“得罪就得罪了，得罪不起吗？”撒加很无所谓地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那瞬间脸上一闪而过的张扬不羁和加隆有着惊人的相似。
　　“我们的工作是通过实验得出科学结论，至于他们采不采纳这个结论，那就不在我们能管的范围了，我们无法对每一个结论的执行与否负责。”撒加眸光一敛，“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这就是社会，万事万物都处在联系中，你知道我指的什么。”
　　“我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联系，我只要对文物的生命负责。”穆的眼底有一种和平时的温和淡然截然不同的执拗与坚定，“就算要开除我，我的结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真相。”

　　PS：文中所述N市碑刻博物馆、清远湖旅游区、觅山摩崖造像群、武泉山摩崖造像群纯属虚构，如有雷同，一定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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