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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舆
“是你偷了那姑娘的东西?”青年的声音低沉浑厚,只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多了几分压力。
那贼意识到自己怕是抵不过眼前的青年,只能自认倒霉地点点头,接着便垂下头不说话了,一副等待发落的模样。
温循走了上来,他走到青年身边,轻声说道:“他刚刚偷了别人的东西。”
这句话来得十分突兀,青年自然知道自己捉来的人是小偷,并不需要别人来提醒。
青年看了温循一眼,本只想简单回应一句,却好像在温循身上发现了什么东西,忽的笑了起来:“你也看出来了?”
“他刚刚逃跑的时候被我盯住了。”温循恨恨地说:“为了追他,还浪费了我小半碟点心!”
听到温循的口气,那贼哆嗦了一下,他抬起眼皮看了温循一眼,发现相比于青年,温循五官柔和,长得十分面善。于是他“急中生智”,忙挤出两滴眼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少爷你不知道,我家孩子病了,东凑西凑也凑不够买药的钱。”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被猪油蒙了心,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
“这是第一次,少爷,少年你就放过我吧!”
那贼演技极好,讲起故事来以假乱真,刹那之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上去十分可怜。
温循一时间分辨不清,同时也动了恻隐之心。他见青年并不说话,便自作主张伸手把贼扶了起来,看着对方瘦削的脸上哭红了的眼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里有一些钱,虽然不多,但多少能凑一些。”温循取下自己的钱袋,塞到贼的手里,柔声道:“别在做坏事了。那姑娘的东西,待会儿我帮你送回去。”
那贼拿了钱,谢了又谢,他瞥了青年一眼,在对方没有识破自己之前,刚想转身跑路。
“慢着。”
贼的身子一抖,被青年喝住了脚步。
“这位少爷,您?”贼面露难堪,他觉得青年似乎已经识破了自己。
青年面色冷淡,慢悠悠问道:“我听说城外东边牛家村有一户姓李的人家,生活清贫,最近孩子又生病了,雪上加霜。莫非你就是那李姓的人家?”
贼怔了一怔,点头道:“正是,正是。”他不敢看青年,于是转向温循,哈腰说道:“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温循叹了口气,看着贼猫着腰跑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转过头再去看那夜市时,又有了和方才不一样的感受。
丢了东西的姑娘还在原地哭着,旁边的人围了一圈,温循两人很容易便找到了失主。
两人将东西归还给失主,刚要分别,青年却问道:“你方才说,你剩了一些点心没有吃完?”青年似乎对点心很感兴趣。
温循被青年一问,突然后悔起来,刚才应该留些钱给自己的。他叹了口气,“对啊,那通心酥味道可好了。只是,如今我身无分文,除了嘴馋,也不能做别的了。”
青年眉头一挑,笑道:“我见兄台为人正直,不如由我做东,请兄台小酌一杯。”
“啊,我不喝酒的。”温循摆摆手。
“不喝酒,只吃点心。”青年盯着温循,仍一脸笑意。
温循想了想,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何况青年好心邀请,也不能拒绝,于是便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层的酒馆,温循和青年坐在靠窗的地方,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壶酒和一碟点心。
点心自然是温循尚未吃过瘾的通心酥,摆在温循面前;而酒则是用去年秋天的桂花酿的桂花酒,摆在青年的面前。
看到分量很足的通心酥,温循眉眼带笑,他拿起筷子,可接着又把筷子放下。
他起身抱拳道:“在下温循,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他方才全心捉贼,现在又想着吃点心,差点忘记请教青年的名姓。
青年吃了一惊,忙起身拱手道:“在下叶子舆,今年二十有一。”
话题忽的转到了年龄上,温循有些奇怪,但还是说道:“小弟前月刚满十七。”他末了补了一句,“叶大哥好!”
这一声大哥叫得叶子舆十分舒坦,他忙示意温循坐下,取出两个酒杯,一杯倒上桂花酒,另一杯倒上清茶,递给温循。
“今日我与循弟初见,便觉得犹如故人归来。”叶子舆举起杯子,嘴角咧开,“值得喝上一杯!”他说完,却不见温循举杯,原本欢快的一颗心蓦地沉了下去。
温循盯着叶子舆手边的桂花酒,嘴巴动了动终于开口说道:“这茶水太淡了,虽然我不能饮酒,但为了叶大哥的一见如故,也要喝上一杯。”
说着,温循把杯子里的茶水洒在地上,又用桂花酒装满酒杯。他举起酒杯,与叶子舆的酒杯轻轻一碰,“先干为敬!”
桂花酒入口,清新醇和,但突如其来的辛辣还是让温循涨红了脸。他吐了吐舌头,把杯口朝下,示意自己确实喝完了。
叶子舆同样一口将酒饮完,脸上却毫无波澜。他看着温循夸张的样子,确定对方不常喝酒,心里却涌上一种难以形容的欣喜。
两个人聊起来,都从对方的话里了解了彼此——
叶子舆是一名游侠,他出师未满两年,一个人从南走道北,游历山河。温循则隐去了修士的身份,只道自己是太虚城城郊的百姓,今日心血来潮到太虚城游玩。
“循弟精力真好,我若不是常年锻炼,怕往这夜市一逛,就困倦不已了。”叶子舆说着又喝了一杯。
温循作为修士,几日不睡不眠不吃不喝倒也算不了什么。只是他在叶子舆面前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子弟,被叶子舆这么一说,自己也觉得怪异起来。
温循解释道:“叶大哥不知道,为了来赶这夜市,我在家已经补足了觉了。”
两个人话题一转,便说到了最近见到的有趣人物上。叶子舆比温循年长四岁,几年来一直游历各地,见识也比温循多上许多。
这样一来,多是叶子舆说,温循听。叶子舆说得起兴,温循听得也津津有味,时不时还问上几个问题,两人之间你一来我一往,聊得十分欢畅。
“叶大哥,那南海之中,真的有人身鱼尾的怪物吗?”
温循被叶子舆的见闻勾起了兴趣。他自小在太虚宗修习,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太虚城附近。
他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在太虚城的典籍中看过对各种非人怪物的描述,只是如今听叶子舆一描述,更觉得好奇。
“真的,那怪物长得极美,又很怕生。我之前曾有幸见过一条,只是还未靠近,它便跳进海里游走了。”叶子舆看着温循略显失望的神情,嘴角翘起,“不过,人身鱼尾的怪物虽然寻常,却比不过下面我要讲的这个。”
他存心吊温循的胃口,直到对方把身子凑过来,表现出自己强烈的好奇,叶子舆才继续说下去。
“你见过九个脑袋的蛇吗?”叶子舆像哄骗孩子似的对温循说。
温循摇了摇头,双眼中叶子舆的影子晃了一晃,恍惚间他的脖颈上似乎多了八颗脑袋。
投缘的人总是少的,而在投机的交谈中时间过得也总是比寻常快。
当叶子舆喝完第二壶桂花酒,温循吃完第三盘通心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街道两旁的小摊散去了大半,逛夜市的人归了家,其他人大多还在睡梦中尚未醒来,这时候街上的人是最少的。
“多谢叶大哥款待,后会有期。”温循心思豁达,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与叶子舆分别在即,倒也不伤感。
叶子舆轻轻在温循肩膀上拍了一拍,声音柔缓:“循弟保重,后会有期!”说罢,他取出几块碎银,递给温循。
“我想你还要一会儿才能回家,这些钱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银子不多,温循也不扭捏,道了声谢,就把银子收下了。
“后会有期。”
两人又道了声别,接着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若不是有任务在身,温循其实想陪这位新认识的叶大哥走上一段路,再听听他的神奇经历。
他觉得叶子舆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感,不同于陆流和师父那种,仿佛是与生俱来而又只对自己开放的。
“想多了。”温循甩了甩头,发现点心吃多了胃有些胀。他拉来一个路人问了一下去东北城的路,接着就加快脚力,赶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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