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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做了一场噩梦,一个通体发黑的身影把我投进一处火炉里,狞笑着看我激烈地挣扎,那身影分明没有五官,我却清晰地看到一张不怀好意的狞笑着的嘴。
我在火海里剧烈地挣扎,终于顶着一脑门的汗睁开眼睛。
还好,我还在家里。
我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来,手臂上捂出来的汗瞬间被屋里的冷气蒸发掉,我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重新缩进被窝里。
我就睡了一觉而已,难不成就已经到冬天了吗?
我翻了个身朝向窗户,脑门上有个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我顺手一扯,顿时翻了个白眼,程思齐那家伙竟然在我脑门上贴了个便利贴,还是我最讨厌的黄色!
“杨蕊喊我回公司出差!兄弟不能照顾你啦!给你喊了外卖,有惊喜哟!”
接连三个感叹号躺在歪歪扭扭的字体之间,我好不容易从程思齐拙劣的笔迹里区分出他写的是什么,重色轻友的家伙!我正想拿出手机看看时间,门铃适时的响了起来。
“等一下!”
是外卖到了吧,我赶紧应了一声,从被窝里起身转了一圈,却找不到昨天被我脱下的上衣去了哪里,只好硬着头皮把被子裹在身上,像只白熊笨拙的移向门口。
如果我能事先看一下猫眼,我想我绝对不会以现在这幅面貌出现在门外的人面前,一头乱糟
糟的头发、两只反穿着的拖鞋、被被子卷起来的裤脚和两天没洗过的泛起油光的脸······
直到看清顾命拎着保温盒站在门外时,我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僵在了原地。
顾命倒是镇静,抬眼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后,挤开裹得严严实实挡在门口的我走了进来。
“还站着干嘛?光给我一个人看还不够,你想让所有经过的邻居都来参观一下你的新造型?”
顾命径直走向阳台,一把拉开厚实的窗帘,大把大把的阳光顷刻间洒进来,照亮了整个屋子,我甚至都能看到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手拉着手在迎着阳光翩翩起舞。
我把门关上,走了进来。想把被子从身上卸下来时,突然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只得又裹紧一些坐回沙发里。
“你怎么来了?”
我开口时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睡了一晚并没有什么好转,我的嗓音依旧难听得发紧。
“喝水。”顾明没有回答我,只是将一个保温杯打开递给了我。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把杯子接了过来,低头抿了一口,是我喜欢的蜂蜜柠檬水。水温刚刚好,刚好是不至于烫嘴的温度。
“吃饭。”顾命接着把另一个焖烧罐递了过来,想了想又拿回去帮我拧开才又递到我面前来。
“······我能拧开。”喝了水之后,我的声音明显好多了。
“烧退了没?”顾命抬起眼来,终于肯认真的看看我。
我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额头,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退了吧?”
“原来烧坏脑子的人会这样啊。”顾命轻轻的笑笑,起身看向我。
“有体温计没?”
“咳,在床头柜上。”我讪讪地笑,忙低头喝水来掩饰尴尬。
顾命转身去卧室取了体温计过来,冰凉的手探进我的被子里,在我一脸惊讶的表情里面不改色的替我塞好了体温计,然后把手抽了出去。
“坐好了别动,待五分钟。”
顾命翘起腿仰躺回沙发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向他所在的角落,顾命的身体有一半陷在阳光里,微微眯起的双眼细细的打量着我,而我仍旧抱着水杯呆呆的望着他。
“你手机呢?”
顾命轮廓分明的脸半掩在阳光里,多了几分柔和与缱绻。
“大概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吧。”我的确想不起来手机被我扔到哪里去了。
“你倒是心大,就不怕上司找你?”
顾命淡淡地开口说道。
“不怕,现在没人能管得了我。”
我嘿嘿一笑,有些小得意,这么久以来没有白忙活,这一个周的休假足以说明上面对我的体恤和认可。
顾命带着略有深意的目光看向我,却没再说什么。
这眼神我太熟悉,我知道他是有话要说,却也忍住了没有追问他要说什么。
我何尝不是有很多话想要对顾命说。
我想告诉他我升职了,我想告诉他我有休假了,我想告诉他我的工资终于翻番了,我想告诉他我可以给他买最好的数位板了,我想告诉他我可以兑现带他去吃满香园的诺言了,我想告诉他,我还是不能没有他······
顾命突然把手伸向我,我不禁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别神游了,体温计给我。”
我有些沮丧,从胳肢窝里抽出了体温计递给顾命,然后埋头吃起了焖烧罐里的白米粥。只吃了一口,我就知道这是出自顾命的手笔,这粥真甜啊。顾命做的一切东西都是甜腻腻的,在家做饭时永远把糖当成盐不说,每做一道菜都要添上点儿糖才算完成。
“快吃,吃完我们去医院。”
顾命冷着脸催促,不再给我继续说话的机会。
等我换好衣服出了门,顾命已经把带来的东西收拾起来,想必是要带走。
我有些尴尬,不自觉的把衣领拉高,气质真是个好东西,明明两个人里面我比较高,在顾命面前的我却总是高大不起来。
“其实,我自己去也行。”我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顾命是开车过来的,听到我说话时已经跨进了车里,没再听我啰嗦,直接俯身替我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进来。”语气里是不容拒绝。
进就进,谁怕谁。
我的别扭劲儿上来,倔强的仰着头上车,脑门儿毫不犹豫地撞了过去,我捂着脑袋系好安全带,顾命嗤笑一声发动了车。
到医院后,顾命只告诉我坐着别动,自己前前后后跑去挂号缴费排队,终于轮到我挂点滴时,顾命掏出了随身带着的ipad,坐在一旁手指灵活地敲打起来。
“病人来之量过体温吗?”护士站在一旁问道,拿消毒棉擦拭着我的手背。
“嗯,三十八度三,睡了一觉没退烧。”顾命在一旁看似随意地回答。
护士给我扎完针就走开了,顾命目送她离开后,又低下了头。
又是在写东西吧。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扎着针的手放好,努力压制着那股烦躁,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哒哒哒哒哒哒。
谁能帮我把耳朵也堵上?
哒哒哒哒哒哒。
把我打晕也行啊!
哒哒哒哒哒哒。
算了吧还是。
我睁开了眼睛,认真地瞧着顾命。
顾命今天穿了一件半高领的浅灰色毛衣,想来是里面还穿了加厚的衣服,不然那么怕冷的他怎么可能不再多穿一件外套。顾命向来不怎么注重仪表,无论出门还是在家,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经常套上条宽松的运动裤就出了门。所以今天顾命穿了一条黑色西装裤过来时,我还是有些吃惊的。
说到裤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我和顾命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周年纪念日,晚上我和顾命喝了点小酒,兴致很高,想要搞一搞,一轮下来后,却发现没有存货了。我们俩平时都是比较严谨的人,本着对对方安全负责的态度,其实主要是还没尽兴,一拍即合,胡乱的套上衣服准备出去囤货。
顾命喝的比我多,走路时有些歪歪扭扭,尽管被我揽着,却总是走不了直线。我一手揽着他的肩,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右手,看着他有些泛红的脸,忍不住在他耳边轻轻呼了一口气。顾命本就敏感,这时身体果然颤栗起来,反手抓了我一把,扭头含住我的一根手指,重重地咬了下来,我吃痛地收回手。
我和顾命两人一路小动作地进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才装作正经地放开彼此,直奔目的地。准备结账时,我站在门口往里望去,顾命摸了摸屁股后面,之后丧着一张脸望着我。
顾命的裤子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要门只有屁股后面有口袋,要么就没有口袋。顾命晚上胡乱套上的运动裤是下午穿过的,我们俩都确定条裤子是有口袋的,可是顾命这时却摸不到口袋了。
我瞧着顾命在收银台前焦急的模样,本就因为醉酒而有些泛红的脸此时更是泛起一层红晕,可爱得直想让人咬一口。
我的玩心儿上来,双手插在兜里走进了便利店,随手拿起了一盒口香糖,和顾命并排站在了收银台前,之后装作不在意的瞧了顾命一眼,故作吃惊得叫了起来。
“啊,这位帅哥,你的裤子好奇怪啊!”我捂着嘴巴吃惊地喊道,眼睛里却是满到即将溢出来的笑意。
便利店里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听到我的惊呼声全部齐齐望过来,顾命低头瞧了一眼,随即彻底红了脸。
没错,顾命把裤子穿反了······穿反了!反了!
折叠钱包安稳地躺在裤兜里,顾命只顾着往后摸,压根儿没感觉到前面的不适感。
顾命在收银小姐姐的善意注视下赶紧结了账,灰溜溜的跑了出来,直接奔向我蹦跶着跳到了我的身上,朝着我的肩膀张嘴就是一口。
“你丫故意看我笑话是吧!”顾命经过一番目光的羞辱,醉意已经清醒了大半,这时半挂在我身上挥舞着拳头恐吓我。
“我的小可爱啊,我快忍不住了。”我笑眯眯的看着路灯下的顾命,低沉着嗓音在他耳边说着。此时的顾命背着光,一张清秀的脸上充满了诱惑。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再说话,脚步匆匆地回了小区,还在上楼梯时就迫不及待的一路吻着进了屋。
“你的眼神,有点让我承受不来啊。”
顾命轻咳一声,半抱着手臂眯着眼睛打断了我的回忆。
“你可别告诉我你在幻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讪笑一声,尴尬地收回了自己之前过于直白袒露的目光。
我怎么可能向你坦白。
“这次写的是什么故事?”我转移着话题。
“医生和小混混的虐恋情深。”顾命只一句简要的概括,我瞬间脑补出一部狗血的大剧。
“有多虐?”我轻笑着问,“有我们虐吗?”
话一说出口,我顿时懊悔不已。
顾命的身体明显的僵了僵。
让你丫嘴快!欠抽!
又要把人气走了吧!活该!
顾命的手指重新游走在ipad上,我垂着头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再与我说一句话,也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摔门走人的场景。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睡了一觉,顾命似乎趴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紧紧抓着他的手,在心里面嘶吼着喊了一万个不要走,却总是喊不出声音来。
“我不认为我们已经有结局了。”
顾命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道。
你不认为?什么意思?
我在梦里挣扎着醒来,想要抓着顾命问个清楚,睁开眼的瞬间只看到斜靠在冰冷的座椅上打盹儿的顾命。我们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我没有紧紧抓着他的手,顾命也没有在我耳边轻声细语。
原来是梦啊,我摊开手掌,掌心被我抓的通红一片。
我揉了揉眼睛,心里面一片怅然。
那也没必要追问了吧。
我抬头看着即将滴尽的药水,按铃叫来了护士,也叫醒了处于浅层次睡眠中的顾命。
把我送回家后,顾命没有上来的意思,只叫我好好休息,然后驱车离开,都没有告诉我他明天会不会来。
他怎么还会来?
我怎么还敢奢望他再来?
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冰冷的房间,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久,直到口干舌燥,才去厨房给自己烧了壶热水。
顾命上午带来的蜂蜜柠檬水很好喝,我也打算给自己泡一壶,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冲泡的材料。蜂蜜没有,柠檬也没有,柠檬片更是没有,我好像什么也没有。
我抱着一杯滚烫的白开水站在窗前,直到手掌被烫得通红,也不想把这份温暖从手中撒脱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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