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三章
去往安王府的马车上。
轻燕一边给云盛殊打着扇子,一边皱眉道:“怪道古人常说,七月流火,这天气,果然是热死个人。隔着帘子暑气都是一阵一阵地往里扑。冰釜都不咋管用。”
旁边静女奉上一盏茶,闻言半开玩笑地对她道:“你呀,还好今天峦翠姑姑没有跟着来,不然要是让她知道教了你那么久你还这样不稳重,不打你一顿呢。”
轻燕一瞪眼:“胡说,姑姑从不打人,你敢这样编排她,信不信我回头告你去。”
云盛殊知道轻燕有些小孩子气,又不喜欢静女惯常一副贤良稳重样儿,时常不服与自己差不多大的静女的说教,此刻怕是把静女的玩笑之言上了心,便顽笑道:“想必定是静女小时候太皮了被姑姑打过罢。”
轻燕一听便乐了:“我还当她一打娘胎出来就是这个老成样儿哩,想不到原来也有顽皮挨打的时候么”静女向来好脾气,也知道方才轻燕有些因自己的玩笑话着恼了,也跟着冲她一笑。
轻燕一愣,一扭头不去看她,自顾给公主打扇子,倒叫静女有点不知所措。
云盛殊看这样子,有点儿好笑又有点儿同情静女。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她看算出来了,这两个冤家,一个孩子脾气总看不惯一个老成持重样儿,一个想亲近讨好却总不得其法。静女虽说一向是侍女中最老成稳重的一个,却不过是天性温和加上姑姑从小的教导结合的产物,想着要开个玩笑亲近轻燕,哪知这孩子性子辣,又兼对她有成见只当是冒犯了她。好容易主子开个玩笑把场子圆了回来,静女心里觉着对不住便本能地按着自幼的教导冲她微笑,可这微笑的温柔娴淑的样子恰恰正是跳脱的轻燕最最厌烦她的地方,所以又不爱搭理她了。
边上绿楼素知两人奇奇怪怪的相处模式,只低了头便边给云盛殊剥果子边摇头偷笑。
皇家的马车自是最好的,又大又舒适不说,脚程也快得很,不出一会儿就到了安王府上。
安王府设计的别有意趣,进门正对便是一个一角植着绿荷的大池子,碧波漾漾,夏日里一瞧着先叫人心里凉爽了两分。
一身白袍的安王殿下笑的如沐春风地迎出来:“六姐来了,快请进。”不得不说,美的人做什么果然都是美的,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偏生给他做的格外潇洒,惹得一干少女芳心大动,云盛殊脸上的笑也更灿烂了,搭着静女的手款款下车,沿着回廊曲曲折折地被引进了安王私宅的后园。精致的月亮门上挂着清致有力的“涵虚园”三字。
饶是她这种没什么书法造诣的人也觉得这字甚好,不由问道:“好字,敢问是哪位名家手笔”云盛祁面上微红,颇为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道:“承姐姐谬赞,乃是小弟闲暇时所题。”
云盛祁看着云盛殊脸上明显的赞赏之色,眼睛的弧度增加了两分。他清云盛殊楚自己的书法水平,教授他书法的大儒周文定和以及贺太傅都是夸赞过的,而今天,大夏正宫皇后嫡出的爱女亦为之折服,这种愉悦的感觉还是很真实的。
云盛殊随着安王府接引的侍女入席,在用白色的石头砌好的曲水边坐下,竹林阴翳,时有一二悠远鸟鸣,感觉清爽不少。
今日来了不少王公贵族,强压着好奇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四处乱瞟,有时有人冲她行礼,便只拱一拱手点一点头。好在原主就是个身份高的冷性人,就这么坐着倒也无甚不妥。
忽然,她注意到远处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柏舟。
她感到奇怪,他竟也来了?
她原以为柏舟不过是太医署中一个消息略灵通的普通医监,在王公贵族遍地走的长安城中不甚起眼的角色,没想到竟然也接到了安王府的帖子么?
“静女,柏舟怎么也来了?”云盛殊悄悄地询问自己的小侍女。
“柏大人他……”
“柏子度乃是锦安长公主失落多年的独子,前几年刚认祖归宗,不过此人不好经济仕途,长公主劝他不动,就一直由着他在太医署待着。不过,这长安城里,可没谁真敢把他当区区一介医监。”突然出现的锦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就拂衣在云盛殊身边坐下,接着冲她咧嘴一笑:“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主仆几人俱被此人吓了一跳,轻燕恼了,先开口道:“哪来的无知狂徒,竟敢这般无礼偷听他人说话,还这样明目张胆,真是狂放无礼!”
云盛殊见他虽举动随性,不似他人礼数周到,身上穿着的墨绿锦袍却相当华贵的样子。一头乌发没有戴冠子,只拿一根玉簪随意簪住,那玉簪莹润水滑,样式古朴大方,一望即知价格不菲。明知安王宴上邀请的多是皇亲贵族,还敢如此随性放诞,想来此人必定来头不小。再看他皮肤白皙细嫩,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大的富贵人家子弟。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神情,浑身不正经的邪气,只怕是谁家的二世祖。
那男子瞟了轻燕一眼一扯嘴角笑了:“主子没有发话,奴婢却先开口,此为教导无方,无礼之一;背后私议他人此为无礼之二,”看着对面几人沉着脸的模样,他反而觉得有点好玩,又从面前的盘子里揪了颗葡萄,边吃边继续补刀:“鄙人为殿下答疑解惑,不仅不得一个谢字,还遭到殿下的侍女怒目而视,此为无礼之三。”
云盛殊不用回头都能听到轻燕暗暗磨牙的声音。虽然她也很想跳起来一脚踹飞这个无赖。但她不能放纵她把这个混球怼回去。
云盛殊从面前流水中的托盘上取过一杯酒,道:“轻燕年幼,性子冒失,为人倒是老实本分,本宫回去自会多加教导。今日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本宫敬公子一杯?”
男子愣了愣,抬起眼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打量的意味太明显,看得云盛殊有点浑身不自在,有点想直接把酒泼到对方脸上。
突然一个白净瘦削的男子疾步而来,对着绿袍男子就是一顿呵斥:“你在这里干什么?!”绿袍男子不耐地皱皱眉头,道:“不过是见殿下在此处,过来打声招呼,堂弟不必如此紧张。”
瘦削的男子冲云盛殊行了一礼,恭敬道:“在下敬王府上何端,敬平侯之子。若兄长有何失礼之处,万望殿下宽恕。”
云盛殊摆摆手道:“无事,令堂兄倒实是个关怀他人的贴心人,只是关心过了些。”
何端自小深得父亲察言观色之本事,听着知晓这话另有内容,只怕是这纨绔的堂兄哪里得罪了临仪公主,暗下决定回头向父亲禀告好好教导他,省的给家里惹什么麻烦。又摆出一张笑脸,跟云盛殊套近乎嘘寒问暖了几句,就扯着早就一脸不耐烦的绿袍美男告辞了。
一远离云盛殊的视线,何翊就冷笑着甩开了何端拉着自己衣袖的手。
“我又不会飞了,子绪不必如此紧张为兄。”
何端板着长脸道:“都是母亲平时把你宠坏了,兄长平日在家也就罢了,外出还是如此随意无礼,冲撞了贵人,岂不是叫爹娘担心?”
何翊听见那句“宠坏了”,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地一声就笑了。这种不屑的轻佻的笑声常常在花街柳巷可以听到,今日在这文雅之宴忽然听闻,不免令人侧目。何端也感受到了别人的注视,面上不快,心下却暗自欣喜,却还要皱着眉头摆出一副担忧的表情。
何翊眼神嘲讽地盯着他,刻薄地道:“子绪,想笑不敢笑还非得做出一副如丧考妣痛心疾首的样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忍辱负重’吗?啧,你这个悲痛的样子人家万一误会敬平侯府出了什么事可不大妥吧?”
何端本来就长了一张长方脸,听他这般嘴毒,白脸都黄了,整个脸看起来就好像一张长方形的木板,恼怒地回嘴:“我也是为了兄长着想,兄长却如此胡言乱语!兄长这几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哦?是为兄说错了么?抱歉抱歉,子绪啊,你知道的,为兄向来不学无术,不如子绪你学富五车,如果那个‘忍辱负重’用的不对,还请你多担待。”何翊虚虚一拱手,似笑非笑,“你看用‘卧薪尝胆’会不会更喜欢一点?”
何翊话中讥讽之意太过明显,可是何端一向自恃乃知书达理之君子,不和何翊这种无赖同流合污,周围也没看客,做样子也是浪费表情,何况何翊那脸皮厚如城墙油盐不进也根本不吃那套,倒不如就作罢,省的何翊的狗嘴里又吐出什么毒刺。
这何翊乃是敬国公何珺之子。自从敬国公英年早逝战死沙场,敬国公夫人张氏深受打击一病不起,整个敬国府连带着当时年纪尚幼的世子何翊都交给了敬国公的长兄敬平侯何玎打理。
据传敬平侯夫人怜惜侄子幼年丧父,母亲又缠绵病榻,无人疼爱,对小何翊从来都是有求并应,宠爱胜过自己的独子何端,由此也养成了何翊不学无术,玩世不恭的性子,平生最爱的莫过于走马斗鸡,眠花宿柳,一个月有一两天能在家里呆着就不错了。京城早有人私下议论,说只怕这敬平侯夫人是个有心计的,有意捧杀小世子,意图夺取敬国公府的家产。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