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弋传

　　三、
　　段拾弋看到那少女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就跑。
　　“哎哎——你跑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付洇染在他身后跺脚嗔道。
　　他们在大街上如同猫捉老鼠般的戏目，引得行人纷纷注目。尤其是原本和段拾弋一起回家的汉子，此时个个都捧腹大笑。
　　“段弟不要怕，哥给你在这撑着！一个娘们，怕啥子呢！”这话自其中一名叫石一的汉子口中说出，嘹亮雄厚，一整儿街的人都给听到了，便又惹来一阵接一阵的哄笑。
　　段拾弋只听得直咬牙，心想，回去就告诉嫂子你的行径，看你以后还敢起哄！可就这么一分神，后头的付洇染又扯近了几步的距离，吓得他差点离魂，竟连原本会轻功的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天他路过天北巷顺手救下一名少女，本来转头就忘了的事，却在日后不断的“偶遇”里被想起。
　　第二次见她，是在他去稻田里耕作的时候，看见她戴着草帽跳到他面前，脸红扑扑的，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瓷般洁净的牙，“我叫付洇染，我很喜欢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的唔……”
　　段拾弋听到一半就惊得不行，还没来得及思考，下意识就先捂住她的嘴，赶紧往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总算吁了口气。
　　可是一回头，看见少女被捂住嘴后，还眨巴着一对黑珍珠般的眸眼时，段拾弋的负罪感一下就来了。
　　他有些尴尬地松开手，开始结结巴巴地解释：“你一个姑娘家，说话不要……不要那么……嗯……对你清白也不好，以后会找不到夫婿的。”段拾弋说到最后，语调认真起来。
　　“可是，我要找的夫婿就是你呀。”
　　“……”段拾弋一下噎语。
　　付洇染这个人，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厚脸皮程度，在段拾弋彼时还算单薄的记忆里，狠狠按下一笔。
　　第三次见她，是在他躲过官府衙差的时候。那一次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他先甩开了他们，然后跳进某个家户打开的窗口。可他跳进来时同时也伴随着不好的预感，果然等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一脸惊喜的付洇染，和一个从她手里掉落的木瓢。
　　他们俩眼对眼，瞪得老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后面传来衙差粗鲁的吆喝与拍门声，这才一下惊醒。
　　“惊扰姑娘了，在下……”
　　“你赶紧躲里头，我在外边应付！”付洇染急急就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表情难得严肃。段拾弋原本想说，这种衙差他还没放在眼里，但还来不及解释，付洇染就急急忙忙把他推了进去。
　　段拾弋在内间仔细听了很久，外面都没什么特别大动静，都是些很寻常的衙差寻查而已。正当他要松下口气的时候，心又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无他，只因为外面突然传来石破天惊的一声嗔斥——
　　“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强搜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段拾弋当即冲了出去。他知道这些衙差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如果迟了一步，让好心庇护他的人出了意外，那将会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可接下来的发展却让他目瞪口呆。
　　那衙差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付洇染的手臂，却见她身子往下一缩，同时脚往他下盘横扫过去。衙差堪堪避开这只脚，却正着了颈间上直直劈落的一个手刀。
　　衙差痛叫一声，不留意间失了平衡，直直往地上扑了个狗吃屎。
　　段拾弋是武学翘楚，这些武夫手脚在他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也正因为他的武学造诣比别人更深，更扎实，他才能一眼看出了本质。
　　这女子的武艺，一招一式为长期经验所出，但又融汇了自我天生的敏锐感知。若能得到指点，绝不止今日地步。
　　段拾弋这般想着，不住点头。
　　但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等付洇染绑好衙差后，一道声音幽幽地从她身后传来：“原来你会武啊……”
　　付洇染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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