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堡秘情

　　四月二日星期一 晴
　　时间是了不起的教师，不幸的是，它会杀死所有学生。
　　——安娜

　　列农不愧是家族中的遥遥领先之辈，他很快接手了一切事物，和警官先生及侦探先生谈判，尽了最大努力来安抚了不安的客人们。

　　在不久之前，卡勒斯视列农为自己一生的仇敌，认为只有他能作为自己的对手，并和朋友们发誓要和他斗一辈子。想不到如今这个对家产虎视眈眈的精英还是接手了美齐拉族的事务，卡勒斯若知，一定又会愤懑世事无常，天道不在。

　　我们则自告奋勇提议同侦探先生和警员们探查美齐拉堡，本来以为警官会反对我们这一放肆行为，结果他准许了我和斯塔路跟上彼得先生。

　　“尊敬的列农·美齐拉，”警官霍尔夫表示出无可置疑的敬仰，“这位绅士已经向我介绍过二位先生，由于你们在业内充足的信誉，自然能够帮助我们。请吧，先生们。”

　　在大学期间，我和斯塔路都是法学生，我倾向于法律文书、法理学，他则倾向于刑事证据和比较法，我们都在社会上工作了不短的时间。而爱伦、比奇、卡勒斯都是管理学专业，目前情况来看，列农向警官推荐相关人士并无可疑。

　　换句话说，这一切尚且在我和斯塔路的预料之中。

　　虽然曾是卡勒斯的童年玩伴，我从来没有来过美齐拉堡。这里和我映像中那座宽敞明亮且充满了茉莉花香的庄园完全相反。

　　到处都摆放着色调阴沉的古老家具，警员们把墙上坠下的黑色帷幔一一挑开，每次都被那些时代难考究的巨大画像所震慑。美齐拉是古老的贵族家族，具体他们什么时候得到国王的重用已不可考。

　　城堡的仆人们作为嫌疑犯被拘在一处，除了现在给我们带路的黑人奴隶阿曼。我走在他后头，看着他流汗的油亮后颈，试图说服旁边的警员不要常常去推得他踉跄。斯塔路只是默默跟在人们身后。

　　排查了许多房间，并没有什么异常，应该说最异常的在于这个家中除了摆放杂乱的无意义事物之外什么都没有。

　　最终我们来到阿曼所说的安娜夫人的卧室。

　　此时侦探彼得先生显得和刚才与众不同了。他不让警员们进入房间，走进去四处观望，仿佛不放过任何细节。

　　“我想……”彼得慢悠悠地说道，“威廉姆斯先生？”

　　我略微吃惊的回应他：“您有什么吩咐？”既然是来帮忙的人，自然要听从别人的安排。

　　彼得在安娜夫人的枕头那里小心翼翼翻弄了一会儿才说：
　　“威廉姆斯先生，听说您曾经在法庭上发现了嫌疑人试图藏在衣服下面的小刀，这说明您有足够的观察力了。能到隔壁的房间和两位警员搜查一下吗？寻找比如纸片、日记、文件，不论任何可能作为证据的东西。汉姆史密斯先生？您也一样，到另一处去吧，带上三位可靠的警员先生。”

　　也就是说，我们要兵分三路了。

　　无耐地和斯塔路对视了一眼，他拍拍我的肩膀，往书房去了。我则负责安娜夫人卧室旁边一个不清楚用途的小屋。

　　警员刚一打开大门，就被一股很呛人的浓烈气味袭击得头晕眼花。

　　他们不知道，安娜夫人虽然素来穿着大气沉稳，有着优雅高贵的外表，实质上是十分喜爱收藏各式各样古怪味道的香水，她常常把香水摆放在同一个房间里，却从来不用它们，让不同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似乎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很小的时候，卡勒斯曾为了捉弄我，把我关到安娜夫人储藏香水的卧室中，那时我还以为安娜夫人在家中饲养了散发刺鼻气味的怪兽而吓得不轻。

　　没有人愿意进去，两位警员拿出白色的手巾捂住鼻口，因为他们不能确信这味道是否对人体有害。

　　当我第一个走进去时，他们似乎对我很是佩服。

　　整个房间看上去就像一个音乐盒。许许多多的化妆台和橱柜，摆满不同形状和五颜六色的玻璃小瓶子，所有瓶子都没有封口。有的香水已经流逝在空气中，只剩下空荡荡的水晶瓶。窗帘的样式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奢华风，长长拖曳到地上的紫罗兰色布料没有一丝灰尘，打理得十分干净。

　　门口的警员似乎已经不打算进来了。

　　我绕着整个屋子转了一圈，在一个橱窗那里看见里面不同寻常的摆设：一尊男女□□的银色雕塑。在莫名其妙的尴尬里我失手打碎了旁边桌子上的一个小瓶子。

　　“您没事吧，先生？”一个警员探头进来，盯着我问。

　　微笑着摇摇头，我让出位置使警员能看清橱窗里的东西，他明白了原因，发出一声嗤笑。

　　“先生，一个独特的收藏不值得您如此紧张。”他们似乎找到了什么笑料，在门口就窃窃私语起来。

　　转过身，我摸着橱窗的门缝，找到暗扣，打开了它。当第一眼看到了那件东西时，我迅速把它藏入怀中：幸运的是，女子们用来书写的日记本都那么精致纤巧。关上了橱窗，我走向下一个目标。

　　这一天大家都有收获——彼得先生在安娜夫人房间中找到了城堡的地图和三个首饰盒，斯塔路在书房发现了藏在书中的几张支票和写满缭乱字体的纸片，他言明并没有探查完整个书房。

　　我则交出了一份香水订购名单和卡勒斯生前医生开给他的药物配方。

　　彼得觉得我找到的药物配方是一条重大的线索，并对自己能寻到城堡地图感到万分荣幸。他举起手来高声道：“是牵引我们的高塔之灯，先生们！真相就在我们鼻子底下，先生们！”

　　对他神经质的发言，只有警官配合着支吾了两句。

　　夜晚，比奇敲响了我的门。

　　“嘿，班德里克。”他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坐到我的床上，“你们今天都找到了什么？”

　　我把发现的东西都告诉他，除了那本安娜夫人的日记。

　　比奇看上去很失望。“看来还是没有线索啊。彼得侦探肥大的脑袋和他的肚腩一样没有装着精妙的机器，要寻到卡勒斯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靠我们自己？”我诧异道。

　　“班德里克啊班德里克，”比奇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你从前总是跟随卡勒斯和斯塔路，自己一点主见都没有吗？爱伦已经计划好今夜到地窖中去探查虚实。你来吗？”

　　在一阵心虚中，我摇头。

　　比奇不再多说，他看我情绪低落，似乎马上就能哭出来，便安慰了我几句，提到“不久就能离开”或者“总能让卡勒斯的魂灵得到宁静”的话题。

　　直到他出门，我都默默坐在自己的床上，头埋在膝盖间。

　　在这些人当中，最懦弱的那个是我。

　　爱伦像拥有永无竭尽的精力的勇士，比奇像一位抬着长枪行进的骑兵，而我，只能顺着自己的性格来行事。

　　我改变不了他们，他们也同样无法撼动我的坚持。

　　拿出安娜夫人的日记，我躺倒床上。日记贴在我胸口。

　　夫人，请您告诉我卡勒斯没有来得及告诉我的真相。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爱伦确实准备好了一切。他去彼得那里庆祝并吹捧了一番，看到了城堡地图，知晓地窖的走向后很快和比奇碰了头。

　　斯塔路由于晚餐时吃坏了肚子无法和他们同去。

　　两人甚至没有碰到看守的警员，一路来到地窖，然而他们看到的不是期望看到的，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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