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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征
高速上的车很多,开的比平时快得多,但看起来与他来时川流不息的景象也没什么分别。钟逸闻还有些惊魂未定,他恍惚地抹了把自己的脸,是做梦吗?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来验证了。深吸口气,伸手打开广播,一边在车流中小心穿梭,一边还要竖着耳朵努力辨认里面语速变态的法语播音。虽然他的法语水平不敢恭维,但好歹也在法国呆了两年,他很快发现除了音乐台和自动播放的广告,其余所有的公共频道都在反复播报一个信息:全法遭受大规模疑似传染病型恐怖袭击,即刻进入国家紧急状态。所有人就近寻找安全的避难所等待救援。
这段长达4分钟的语音被反复播放,钟逸闻听了几十遍仍然有一大半听不懂,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只勉强听出了巴黎北站、里昂火车站成为传染的重灾区,而戴高乐机场和奥利机场的航班已经全部取消。
广播里一定还有很多重要信息,然而钟逸闻来法国第一年读预科时就老逃课,别说播音念得太快听不清,就是把文本直接给他,里头也有大半单词不认得。钟逸闻急得抓耳挠腮,后悔不迭。
忽然脑海灵光一现,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方俞!
钟逸闻一只手在裤兜里来回摸索,迫切地想要联系上方俞。在这种情形下,报警根本没用,只有方哥,方哥才是他此时最信任的人。掏半天发现兜是空的,心跳漏了一拍,目光惊疑地四下找寻了一圈。
很好,原来他冲进车里的时候还是捏着手机的,坏就坏在一进门就把手机往副驾上一扔,力气太大直接弹进了脚垫前头。“苍天啊!!”钟逸闻哀嚎一声,简直想给自己点蜡。任凭主人如何召唤,黑色外壳的华为仍在地上静静躺尸,我自岿然不动。
钟逸闻几乎咬碎了牙,努力维持着开车的姿势,试图伸手去够那块该死的手机,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本来还挺白净的脸蛋憋得通红。可周围车速实在太快了,只要他一不注意,就有可能撞上其它疾驰的车辆。钟逸闻反复尝试几次都没有成功,无奈之下,只好暂时放弃。
又过了半小时,钟逸闻由右侧匝道进入图尔郊区的一条公路,这里路边都是草地和松树,平时除了跑步爱好者很少会有人过来。
钟逸闻前后看看,竟然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心下大喜,赶紧停车,捞起自己的手机三两下就拨了出去,两方终于在丧尸爆发的当夜成功取得联系。
回到现在,方俞家。
罗义甄看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小区里的住户大多已经锁紧门窗,有些还关上了灯,不再发出一丝声响。自己这个单元楼道口的感应灯已经灭了,四周诡异地安静。罗曼正在距离这里五十多米外的西北角的一栋公寓底下,在一扇紧闭的窗户前徘徊不去。司机拖着残破的身躯,在自己这栋与对面楼之间的草坪上缓慢走动,他没有像罗曼一样找到一个确切的目标,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草地上瞎晃。罗义甄观察一阵,回头道:“失去眼睛的丧尸可能跟人一样是个瞎子,没有声音的刺激就找不到方向。”
王佐一个白眼:“这不废话嘛,难道丧尸就可以超自然了?”
方俞正从衣柜里抱出一大团衣物,补充道:“但当时我们从垃圾站悄悄后撤时,罗曼并没有看见躲在树后的我们,感觉更像是凭着气味追了上来。”
罗义甄点点头:“嗯,所以声音、气味和光线都能被它们捕捉,甚至嗅觉还要比我们强些。”
“穿上吧,咱马上就该下楼了。”方俞把围巾帽子手套和羽绒服一股脑堆在沙发上。
“外面有这么冷吗?”王佐纳闷地说。
“防护服,别嫌弃。”方俞自作主张给王佐扣上了一顶蓝白十字的“雷锋帽”,“芬兰特产,还是我那哥们儿买来的。我戴大了一圈,你戴正好。”
王佐勉强把帽子扣好,毛绒绒的帽舌扣到了下巴,强健的身躯配合手里的鱼刀,瞬间变成了捕鱼为生的萨米人:
“喂,你把你哥们赠的东西都给我了,待会我跟他见面多尴尬啊。”
方俞吐吐舌,事急从权嘛,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
罗义甄给自己套上一件黑里发亮的羽绒服,不是他喜欢这件,实在是其他几件的颜色活泼得都超出了他平时的接受范围。也不知道方俞到底是怎么买衣服的,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品味怎么就这么奔放呢,罗义甄看向方俞的目光有点复杂,叹了口气。
衣服稍微有点绷,罗义甄动了动胳膊,还行,活动自如。方俞的肉像软乎乎的五花,罗义甄虽不壮硕,却是实打实的肌肉,两人外表上看着都是健康俊朗的年轻人,可实际的身体素质却天差地别。刚才跑回来那阵,罗义甄就发现了,方俞根本就是个从不运动的死宅,他和王佐跑完都没什么感觉,只有方俞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罗义甄又叹了口气,待会下去还得把方俞看紧点,这家伙怎么看都不是让人省心的样子。
方俞完全没注意罗义甄看向他的复杂眼神,乐颠颠地又给他翻出一双黑色的皮手套,等罗义甄带上后狗腿地双手奉上擀面杖,捂着嘴跑到一旁不住偷笑。
天呐!他看到什么了,一个手持防【gǎn】狼【miàn】棒【zhàng】的黑色禁欲系兄贵?!
十分钟很快过去,钟逸闻说已经开过附近那家加油站了,估计还有三分钟就能到。方俞一人给发了一个锅盖,到自己手里,只剩下个竹蒸笼,美其名曰:护盾。罗义甄看看自己左手的不锈钢大锅盖,又看看自己右手的木头擀面杖,彻底无语了。
三个小伙伴操起武器和盾牌,整装下楼,在一楼的楼道内蓄势待发。这是他们第一次主动出击,目标:清理丧尸,将钟逸闻同志接回大本营。
这次的作战是三人共同商讨的结果,为了最大幅度提高成功率,需要来自钟逸闻的配合。
“逸闻,OK吗?”方俞问。
钟逸闻握紧方向盘,用力点头:“嗯!”
一分钟之后,小区西北角的入口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钟逸闻踩着油门从站在窗边绿化带的罗曼身边飞驰而过并按响喇叭,罗曼受到声音吸引,不由自主地跟了上来。方俞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个进门就能看见的丧尸已经受过一次撞击,现在跑步速度跟方俞自己差不多,钟逸闻就懂了。
大学时男生都要跑一千八,女生都要跑一千六。方俞每次体育课考试都必拿全班倒数,有时第一有时第二,从未得过第三。
钟逸闻定了定神,带着罗曼沿着道路接近方俞家的那栋楼。眼看中心草坪就在眼前,钟逸闻找到方俞所说的第二个丧尸,这个丧尸看起来比罗曼惨多了,行动也更加迟缓。钟逸闻一咬牙,猛踩油门,直接撞了上去,丧尸并没有发出惨叫,“砰”地一声后,软软滚落在一旁。钟逸闻不敢耽搁,重新回到路面将罗曼带到远处。
罗义甄、方俞、王佐先后出门,三人迅速跑到草坪上,司机丧尸在这一撞击之下果然没有彻底丧失行动能力,肚子上的破口裂得更大了,肠子拖了一地,腿也向着不可能的方向弯折。他感觉出了有人的靠近,两腮和嘴唇的肉都被吃光,只留下森白刺目的牙齿朝着三人的方向一张一合,双手扒拉着草皮,身体一拱一拱地企图爬向三人。方俞不忍再看,这个人不久前还只是一个以为自己闯了祸,满心愧疚想要带伤者去医院的普通人。都是住在云雀小区的年轻人,很有可能也是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
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不明不白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而他变异后还从未真正攻击过谁,却成为第一个被三人盯上的靶子。方俞的心都揪了起来,恐惧、难过和愤怒交替在他心中交替出现,他突然感觉自己曾经看美国丧尸片时的豪情万丈和捶胸顿足是多么的幼稚,没人能对这样残酷的世界坦然接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学生。
方俞强忍住胸中的悲恸,理智让他举起手中的菜刀。
死死盯着地上爬行的感染者,“抱歉。”他低下头轻轻道。
手起刀落。血花四溅。
地上的人抽搐两下,不动了。
黑暗中罗义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方俞轻声地说:
“这个解决了,我们先进去,等逸闻把罗曼引回来。”
罗义甄沉默点头,这个他本来打算保护的人,竟然先他一步举起了武器。
三人相继钻回楼道内,关上了玻璃门。王佐早就对方俞燃起了熊熊的敬佩之情,一关上门就扭头扒住方俞的肩膀:“可以啊方哥!我刚才都不知该从哪下手,还是你反应快,丧尸的弱点真的在脑袋上欸!”
方俞已经缓过劲儿,给了王佐一个大白眼:“我看你的弱点也在脑袋上。”
“方哥,我又回来了。你们准备好了么?”蓝牙耳机传来钟逸闻的声音,门外的汽车引擎声逐渐变响。
“嗯!”
钟逸闻心下大定,一脚油门加速甩开罗曼,在前方路面猛地调转车头,小小的clio漂移起来竟也像模像样。他直视来时的路中央,浑身脏污的罗曼在大灯的照射下还是那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僵硬地向自己这边跑来。
钟逸闻猛地一脚油门,clio震抖着提速,没等罗曼有所反应,已经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电光石火间,钟逸闻感觉前挡风玻璃上有个脏兮兮的躯体滚了过去,罗曼从车顶后面滑落,砸回地面。
左前方的楼道口跑出三个拿着疑似厨具的人,他定睛一看,那个张牙舞爪同时举着木蒸笼和大菜刀的不是方俞又是谁?
咦,旁边那个人戴的帽子好眼熟,等会儿,那把刀好像也…?不及细想,方俞已经冲着他大叫:“下车,先过来!”钟逸闻忙不迭起身开门,钻了出来,一鼓作气跑回小伙伴中间。
方俞将门禁刷开,钟逸闻没有防身的武器,便把他直接塞进楼内让他站在里面接应。自己仍带着门禁卡,他冲罗义甄和王佐点点头,两人心领神会,三人一齐绕到车后,罗曼正躺在地上,没有动弹。
王佐大步上前,正要效仿方哥刚才那记一招制敌,刀还没碰着对方的皮肤,地上的罗曼竟然暴跳而起,直接伸手抓住王佐手里的鱼刀,用力一拉,王佐直接踉跄两步就要主动撞上感染者的面门!
一股浓重的腥臭瞬时袭来,王佐下意识地用右手的锅盖格挡住那张狰狞的脸,一时间感染者竟也无可奈何。罗义甄早绕到他的后方,好几记闷棍打下,罗曼后脑勺竟瘪进去了一块,口里发出阵阵惨嚎,可局面仍旧僵持不下。
钟逸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冲出去帮忙可自己又手无寸铁。只好挨家挨户地拍门求助,这个单元每一层只有两个住户,一楼没人应答,他只好又顺着消防梯跑上二楼,这次一个披着浅蓝色毛毯蓬头垢面的年轻法国人还没等他敲门就打开了房门,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激动地扯着他去阳台:
“你的朋友是疯了么?!我们应该待在家里等待救援,为什么非要自己下去和怪物硬抗!!”
下面的拉锯战仍在持续,只见方俞情急之下丢开手里的蒸笼,蹲下伸手去抓罗曼的脚踝,罗曼的身体本就有些僵硬,这一扯整个人“咣当”一声倒在了水泥路面上。
王佐趁机将刀拔了出来,罗曼的握力实在太大,又丝毫没有痛觉,王佐如此人高马大的家伙拔刀瞬间都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罗义甄随即欺身而上,企图将罗曼双手反剪擒在背部,可惜罗曼整个人剧烈挣扎,简直像一只发狂的野兽。还好方俞的羽绒服和手套足够厚实,否则几次抓挠下罗义甄必定会受伤。王佐也赶来帮忙,帮他制住了罗曼的右臂。
方俞举起菜刀砍向罗曼的脑袋,可是这个健壮的中年感染者的挣扎实在太过激烈,而且丝毫没有精疲力竭的样子,用力的一刀剁下,竟然偏了位置。
对方的额角被削掉一大片皮肉,血流得满地。他仍在用蛮力挣扎,眼看就要挣脱罗义甄与王佐的束缚,方俞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焦急的一声,“用这个捆住他!”话音未落,一块浅蓝色的毛毯从天而降,落在方俞的右手边。
阳台上的法国小哥瞬间全身只剩一条花色裤衩,在夜风中颤栗。
方俞没有等罗曼挣脱,直接扯过毛毯将罗曼的整个脑袋包了起来,用膝盖死死压住,大喊一句:“都闭上眼和嘴!”菜刀对准罗曼的脖子,一闭眼狠狠地劈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罗曼的脖子被彻底砍断,脊椎骨的断面流出脓黄的粘液,颈部的动脉血喷得到处都是,三人的外衣上都被溅了好几块,那血的颜色接近黑色,腥臭扑鼻。终于,罗曼再也不能动了。王佐忿忿地一脚踹去,毛毯包裹着罗曼的脑袋,咕噜噜滚进了灌木丛。
钟逸闻见楼下的战斗已经结束,赶紧冲三人挥手大喊:“方哥!你们快上来吧!”
方俞不知钟逸闻是怎么进了别人的房间,又是怎么把别人身上的毛毯扯下来丢给他的。他用肩膀拱了拱旁边的罗义甄王佐,三人回到楼内,已是灰头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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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空空,四人匆匆。
手举锅盖,还有蒸笼
一块毛毯,立下奇功。
举目四望,谁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