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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乘着夜色,SUV一直开到了镇中心最大的一家旅馆门口。
“下车,你在这里住一夜。明天去哪儿,随你。”
闻言,何云杉瞥向车窗外灯火通明的旅店,好巧,正是她提前预定好房间的那家。疲惫,饥饿,困乏,她像个难民般急需食物和睡眠,完全可以立刻下车,进去办理入住,彻底抹去这段并不愉快的插曲。
但她不能这么做。
求学时,导师们就经常介绍她去医院见习,辅助主治医师为产妇接生。她特意记录过,截至离开宸华的那天,一共有一百七十二个孩子经她的手来到世上。也会有孕妇要求流掉孩子,或是难产而失去孩子,可是这些女人无一不是哭红了眼,为幼小的生命无法降临而愧疚伤怀。
因爱而生,即使丧生,也能裹着爱的温暖离开。
所以,从谭嘉言不管孩子死活的那一刻起,何云杉就再没有开口,也没有直视过他的双眼。她不解,谭嘉言为何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她更害怕,害怕从那双冰寒的瞳孔里看到如蛰伏的猛兽般的残酷无情。
莫名的直觉告诉她,他不该是那样的。
毕竟,谭嘉言不久前还宁肯背负精神病患的误解,打掉她的杯子,带她离开可能危险的陌生人家啊!
“我不走。”
一丝惊讶飞快掠过如玉面容,但又马上恢复了然。谭嘉言斜睨着后视镜里垂着头的女人,低声道:“如果你是为了回宸华的事,我最多答应你,回到麟市之后,我会了解事情的始末,你无过,才能回医院。”
“现在,”谭嘉言收回目光,“可以走了吧?”
依旧垂着脑袋,何云杉微带鼻音的埋怨从喉咙里闷闷地发出:“我不会走。我一走,你会害死他的。”
“呵!你刚才为了满足私欲,不是还用这孩子的生命威胁我吗?”
“我——”
虽然事出有因,可她刚刚确实这样做了。何云杉无可辩驳,脸颊莫名有股火辣辣的痛感,像是被谁打了一下。
懒得再多说一句,谭嘉言率先下了车,径直走向何云杉挨着的车门,一把拉开,用上之前把何云杉塞进车里的力道,将女人拽了出来,转身就要重新回到驾驶位。
然而,他刚坐进车里,何云杉又窜回了原位,继续垂着脑袋。
“你!”谭嘉言忍无可忍地回首狠狠瞪着极力压低身体的女人,喷射出的怒火似要燃烧遮挡住小脸的长发,后者执着装死,就是不看他。
历史重演,何云杉又一次被拽了出来,而且气馁地听到车门上锁的声响。
不过,她并未轻易放弃,快步上前拉住男人的右臂。
“让我上车!”
“放手!”
“解开车门锁我就放!”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手!”
“你怎么对她肚子里的宝宝这么狠?还不都是因为你管不住下半身,她才会怀孕!为什么?是你的宝贝给你戴绿帽子了,还是你气她因为受不了你的冷漠和虐待,逃到这么远的长白山跳天池?你要怨就怨她,关屁大点儿的孩子什么事……”
听到突如其来的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指责,谭嘉言有些发蒙,之后才记起来生气,刚要用力甩开死缠烂打的女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杉杉!”
何云杉还紧紧地搂着谭嘉言的右臂,就在闻声的同时看到从旅馆里跑出来的苏扬正向她靠近,手上还提着她最爱的麟市特产——栗子酥,跟大姐说的那样来找她了。
“杉杉,他是谁啊?你抱着他胳膊干嘛?”苏扬上下打量了一眼谭嘉言,后者一脸不耐,只是淡淡地回视一眼。
“苏扬你来得正好,快放一块儿栗子酥在我嘴里,我快饿死了!”索要投食的何云杉还没忘记坚持缠抱,毫不放松。
“放手!”谭嘉言不得不又重复一次。
“苏扬,赶紧给我!”何云杉依旧要求投喂。
一头雾水地分别看了两个人一眼,苏扬终于把视线重新定在发小身上,伸出手环住何云杉的左肩,往怀里揽,低头问:“他欺负你了?”
谭嘉言面上的不耐更甚。
“这倒没有。给我栗子酥!”何云杉实话实说。
“那你别拽人家了,过来自己吃,一会儿都凉了。我从飞机上就放在保温箱里,到旅馆才拿出来。你不总说趁热吃才好吃吗?”
苏扬揽着自家发小的手稍稍用力,谭嘉言又刚好用力一甩,总算挣脱了何云杉的禁锢,利落上车,绝尘而去。
“你不能走!回来!”
边喊边追了几十米,何云杉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任身后的苏扬上前牵过她的手,与她相对,又用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他的双眼。
这是一双总是澄澈干净的深棕色眼睛。幼儿园起,何云杉就时常掐着苏扬的肩膀,让他别动,用自己的一双大大的杏眼盯着那对瞳孔看个没完。
“你眼睛真好看,因为它,你整个人都好看了。我每天都想看。”
也不知是被掐疼了,还是被夸得羞赧,苏扬的脸红扑扑的,轻轻挣脱了一下,说:“你眼睛也好看,照镜子不就行了?”
“我在看啊,用你的眼睛当镜子,顺便看看我自己。你也可以用我的眼睛当镜子,看看你自己呀!”
“好,我也看。”
这一看,就从幼儿园看到了现在。他们从来都是同班同学兼同桌,到了医院,又是同事。何家三哥常念叨他俩的关系是——
从发小,变成了老铁。
“何云杉,你别追了,不准再追了。一听大姐说你来东北散心,我马上就请假追过来了,知道你一天不吃栗子酥就不会饱,又特地给你带来。服务员说你根本没来办入住,我急得差点报警。出来就看你拽人、追人,你认识人家吗你就追?”
“他是谭嘉言,宸华的股东。我被病人家属砸鸡蛋那天,他也去了医院,你没看见?”
“股东?”苏扬歪头回想了一下,没好气地说,“我尽顾着帮你挡鸡蛋、给你擦脸了,哪儿看什么股东股西的?”
“可那时候,你躲得挺远的——”
“还不是因为你实在太臭了,那家人也是,不知道哪买的这么臭的鸡蛋!行了,咱们办入住去,你赶紧吃,明天咱再去爬山,我还没去过呢——”
“苏扬,”何云杉边捏起一块栗子酥,边打断老铁的絮叨,“我们现在就回麟市。”
麟市最大的设计公司里,所有员工各自忙活着手头的事儿,却都不时抬起头看一眼总裁办公室紧阖的百叶窗,眼中流露出担忧。
“小五,你打听谭嘉言的家做什么?如果是为了回宸华,你去找他也没用,他在商界是出了名的心冷手狠。放心,姐会帮你的。”低头飞快地浏览秘书小程递过来的文件,何云桦问起前天刚走、昨天就回来的小妹。
“不为这事儿。姐,你能打听到他去了东北,肯定能知道他住哪儿。我一大早就去谭氏集团总部找他,前台说没预约不能见他,死活不肯告诉我他的住址。大姐,我只能来求助你了。”何云杉望向女总裁亲姐姐的一双杏眼里满是闪烁的小星星,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尽快确定那对母子的安全,她有多焦急。
“你先回家,等我查到再告诉你。”
猛地扑上去搂住何云桦的脖颈,何云杉奶声奶气地撒着娇:“女神最好啦!苏扬说他组了个火锅局,非叫我去,中午就不回家吃饭啦!”
“行,跟苏扬在一块儿就行。”
意有所指的话落入何云杉耳朵里并未泛起一丝波澜,跟小程道了别,蹦跶着就出去了。
庆祥涮坊门口,苏扬翘首以待地张望了半天,高挑俊朗的鲜肉模样惹得不少路人偷瞄,更令大多女人垂涎三尺,有些甚至直接上前要求扫一扫,摇一摇,然而都被鲜肉冷眼拒绝。
直到老远看见拎着大包小包的老铁,苏扬的面上才有了笑意。
奶白色针织上衣,搭配浅蓝牛仔半裙,红色的帆球鞋,清爽利落的长马尾,红润细腻的肌肤,纤细有致的身段,精致完美的容貌,少女感洋溢全身。这样的何云杉,自然也是众人眼中的焦点,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前提是,她没有在大口大口地啃食一块榴莲。
“你好臭啊!”即便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为保姓名,苏扬还是用手捏住了鼻子。
何云杉不以为意地低头嗅了嗅自己,仔细地舔干净沾了点榴莲的食指,说:“臭吗?我觉得很香呀!”
“你这带的都是些什么?哪来的?刚去超市了?”刚一见面,苏扬就从何云杉手里接过所有东西,大致瞧瞧,主要是零食水果,还有些精巧的小摆件。
“我姐公司那些哥哥姐姐们给的。”
“难怪,你每次去都跟明星似的收一堆小礼物,大姐的公司都成你的粉丝应援团了。”苏扬了然地点点头,刚想领何云杉去包间,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你先去,冷杉厅。”
“好。”
看了眼来电显示,苏扬侧过脸清了下嗓子,才接起来。
“云桦姐,杉杉跟我在一块儿呢!”
“我知道。你们在东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姐,你怎么知道?”
手机那头的何云桦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呼吸着。
“姐就是姐,什么都知道。”这么多年,苏扬也习惯了何云桦的御姐总裁范儿,打着哈哈说,“我找到杉杉时,她正拉着一个男人不放,说是宸华的股东,叫、叫谭嘉言。”
“成,我知道了。你们好好吃吧——嘭!嘟!嘟!嘟……”
忙音响起,苏扬一脸迷茫地收起手机,费解地嘟囔一句,才拎起东西朝包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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