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

　　荆云墨换了新的一套裙子。梳了新新的头发，挽了松松的一条衣服同色的带子，手上戴了惯带的手串，被一路带到了厅里。
　　荆渊和顾昭已经在厅里了。

　　荆渊看到荆云墨进来，从椅子上刷地站了起来。待荆云墨走到近前来，他细细看着荆云墨的脸，好像要看最后一眼。
　　荆渊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来，摩挲了几下，系到了荆云墨脖子上。
　　他拉着荆云墨走到顾昭身前，顾晏站了起来，荆渊头微微仰着，“顾晏，小墨，我这可就，交给你啦。”

　　荆云墨仰头看着爷爷，他年纪也不很轻了，唇边胡子花白。她最后抱了抱爷爷的腰，“爷爷，我就要走啦，你要不要再抱抱我。”
　　荆渊抹了抹眼睛，“好，爷爷最后抱抱小墨。”他蹲下来，把荆云墨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顾晏说“荆先生，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荆渊撒开手站起来，摆摆手“你们……走吧。”
　　顾晏拉起荆云墨的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荆渊就呆呆看着，一动也不动。

　　荆云墨跟着顾晏走了出去上了马车，马车将将启动的时候，荆云深跑了过来在外面喊“姐姐。”
　　荆云墨打开帘子，荆云深把一颗珠子递了过来“这是最新的，给你，你可不许弄丢啊。”
　　荆云墨接了过来。荆云深向她摆了摆手跑开了，荆云墨也摆了摆手放下帘子。

　　马车启动了，荆云墨和顾晏在一辆车里。荆云墨看着对面的顾晏，好想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就要离开家了，离开爷爷了，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顾晏赶紧端了桌子上的蜜饯过去，“呀小墨妹妹你怎么了你别哭啊，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啊。”然后就一直端着那个盘子。
　　荆云墨看着顾晏觉得他简直都不如荆云深会哄人，超级傻的，一点都不像哥哥。

　　荆云墨抹了把眼睛，看着顾晏就那么呆呆的没有下一步动作，有点委屈。挑开了马车的帘子。

　　外面原来已经是个很繁华的城了，之前在车里却听不到声响。
　　路上人熙熙攘攘的，脸上都带着笑。正午的阳光很明亮，路上的人也很明亮。路过的酒肆茶楼，衣店布店，都和荆云墨曾经见过的大有不同。感觉只是刚出家门，房屋的飞檐斗拱，路旁行人的打扮衣着，和家里相比，已经是另一种风景了。

　　荆云墨的心情也明亮起来。
　　这像什么样子呢，在刚见面的人面前哭，你又不是个小孩子了。爷爷也没教过这个呀，你干什么要让大哥哥像爷爷一样来哄你呢，你是爷爷的孙女，又不是大哥哥的孙女。

　　荆云墨放下了帘子，扭头看进了马车。
　　顾晏还是有点呆，荆云墨几乎想笑了。顾哥哥总不可能是不会哄小孩子吧，他这么大了难道都没有哄过小孩子吗。

　　顾晏放下了手里的盘子，几乎有点手足无措，“小墨妹妹我以前没有哄过小孩子，你怎么样了呀。”
　　荆云墨真的笑了出来，看着顾晏很疑惑的脸。

　　荆云墨从座椅边的架子上取了本书，竟然是她平日里在家看的，她翻到正看的那个故事，开头是个被冤枉的好人，千夫所指，然后他有个很小的儿子，从小还在吃苦，是故事的主角。
　　荆云墨年纪还小，在车上很快就睡着了。她没有看到结局。

　　顾晏合上了那本书，给荆云墨披了件衣服，把她放平在了椅子上，从架子上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马车里一片寂静，只有荆云墨轻轻的呼吸声。

　　马车走了一天，傍晚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荆云墨仍睡着。
　　顾晏跳下了车，把荆云墨打横抱了出去。

　　月光洒在大门上，照亮着江府的招牌，宅里的青柏，路上的素青石板和精致的楼阁亭台。
　　顾晏一路走过去，月光照着他很美，可他的肩膀挺直，嘴唇紧紧抿着。他专爱走暗处的地方，好似恐惧光亮。

　　顾晏走到了一所院子，大门已经开着了。他轻轻地把荆云墨放到了床上，看着她很久很久，给她盖上被子，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然后一步也不回头地走了出去。

　　荆云墨睡的很安稳。

　　顾晏走进另一个院子里，推开门，管家已经在里面了。
　　“管家，今日里我不在，有什么事发生么。”
　　“并没有什么，只是小少爷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在练武场里呆了一天。”管家也很是无奈的样子。
　　“我知道了，明日我去看看他，您去歇着罢。”
　　“是，顾少爷。”
　　管家走了出去，体贴地关上了门。

　　顾晏坐在椅子上，桌子上仍摆着昨天未看完的书，那是本山河游记。上面有三四种不同的笔记。顾晏把它合上，珍而重之地放到了书架的最高层。
　　屋子里很暗，灯还没点。顾晏打开窗子任凭窗外的月光洒进来，他看着天上的星星，那里似乎有几颗是在为他而亮着。
　　可那些，已经都是星星了。

　　顾晏走了出去，又转到了荆云墨的院子。
　　荆云墨这时醒了，在院子里看星星。有点想荆云深往常这个时候一定会来闹她不让她好好睡觉的坏样子。
　　顾晏皱了皱眉头，“你怎么醒了。”
　　荆云墨微微笑起来，“我都睡了一白天了，人哪有睡一整天的啊。”
　　顾晏觉着荆云墨应当是想家了，应当和她说说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就拉着荆云墨走到院子外头给她细细指了各个地方有些什么院子什么亭子是干什么的，在附近转了一圈，约摸荆云墨应当又困了，就把她送回去，要她接着睡。只留了张纸条就出去了。
　　荆云墨脱了衣服躺在床上，闭眼睡了，刚刚外面走那一遭，真像是每天晚上荆云深不让她睡觉拉着她去外面跑的样子。

　　顾晏转去另一边的院子看了一眼，看见屋子灯已经熄了，传来轻轻的呼吸声，才安心转回自己的院子睡下。
　　月光仍洒在院子里，整个江府里都安静了，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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