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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意的谎言
十里区的民窟,位于滇东南大门的北部,进城的农民工大部份选择在这里安家,这里的房子很旧、很烂,但是房租便宜,划得来。十年来,我没有出过十里区,我总是以一个不变的样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门凳子上,不想以前的事,也不想以后的事,我只想着肚子饿了,有吃饭就好。养母领着一家子,汗流浃背地回到家,一看到我像个丧失了劳动能力的守家小老头就来气:“哎呀呀,烦死了,气死了,天天一个样,木噔噔的呆坐着。”其实她烦,我更胜其烦,谁叫我是个瞎子,但是我没有生气,相反我觉得她的咒骂是我应该承受的,我应该以局外人的身份接受它,而每当听到她美妙的歌声,我总是嫣然一笑,慢慢离开凳子,但又不知道往哪去。
吃饭时间,是十里区最热闹的时候。傍晚,一个个农民工裹着一身疲惫走进深深的巷子,有的拖着扫把,有的扛着锄具,有的背着一娃儿拉着一娃儿,他们身上除了灰就是泥土,一天的劳累没有比回家吃饭更开心的事了,虽说进了城,但是吃饭的习惯仍然一旧如故。吃饭时,他们常常抬着饭碗在巷子里走来走去,或是在巷子里扎堆拉家里家短,谈明天的活儿。
瓢虫老爷爷,一个热心肠且多管闲事的老头,他的工作是水泥搬运工。炎热的夏天他总是光着膀子,露着排骨胸,抬着饭碗蹲坐在屋檐下吃饭。他的孙子光着屁股,坐在身边磨得光滑的石板上,摊开双腿,把饭碗往腿中间一放,“咕噜咕噜”吃起来,米粒和汤水从嘴角边滑落到衣服、胸口、两腿间和棒棒糖上,老母鸡领着儿在身边绕来绕去。他对着我吆喝:“小真菌,吃了没。”自从养母和他吵了一架之后,我学会了善意的谎言,空着肚子回答:“刚刚吃过。”那是养母和他的第一次争吵,瓢虫老爷端着一碗饭来到我面前,我刚把饭送到嘴边,就被养母的一只手打落一地:“瓢虫老爷子,就您充当好人,拿我们使坏人,我们才是她的监护人,这让外人看到了如何了得,我们家又不是生来专门要饭的,请您以后别狗拿耗子了。”瓢虫老爷胀红着脸说不出半句,后来被儿子搀扶着回去了,养母没睡觉,训了我一宿,整整一夜晚,我都在心惊胆战地打个瞌睡,但马上又被拉回现实,我第一次领教到这训人的本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他们的第二次争吵是在秋收时节,瓢虫老爷来到家里,一开始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做个样子,可后来就争吵得不可开交。养母气愤的说:“瓢虫老爷,看着您是个长辈的分上我尊重您,但你也不要以老卖老……”接着养母指向我:“她一闲人,一天吃两顿饭可以的了,当官的也没这个好命,您老爷子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从小到大不是我们养着的,您不要有事没事过来指指点点,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多歹毒,一家人管一家事,恪尽职守就算哦弥陀佛了。”后来因为瓢虫老爷的多管闲事,他家里也发生了分争,我也就学会了人生第一课——善意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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