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债

　　陈加将三年后和周时衍重逢归根为意外。

　　是一场可以避免的意外。

　　正是因为这样，陈加一如既往地在快餐店工作，趁着空档，继续找兼职。

　　因为一场电影的缘故，店长对陈加的态度更加热络了。陈加总是在不伤害店长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的回避着。

　　这天，下了班，陈加抓紧了包包，径直往公交车站走。店长跟着走了出来，陈加老早用余光瞥见了店长。

　　“小陈，你等等。”

　　年轻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地往陈加面前走来。

　　陈加捏紧了包包带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店长跟着陈加。

　　“你等等我。”

　　店长匆匆赶过来，声音里透露着一丝无奈。

　　陈加仰着头看了看头顶的星空，停住了脚步，暗自叹了一口气。

　　“陈加，我请你吃饭。”

　　见陈加停了步子，店长一步跟了上来，走到陈加面前。

　　陈加像个小老头一样，皱着眉头盯着店长，“我不饿。”

　　陈加了当拒绝。

　　“那我们去看电影。”

　　“不去！”

　　陈加瞥了店长一样，绕开他，往旁边走。

　　店长一把扯住陈加的背包带子，“陈加，你什么意思！”

　　陈加死死护着背包，回过头，恶狠狠瞪着店长的手，“放手！”

　　“你什么意思！”

　　店长的眼睛里迸出不耐烦，像是在极力克制，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出来。

　　陈加凶狠得目光里闪出不屑，单薄细瘦的胳膊在星空里摇摇欲坠，她忽的扬起手，用力拂掉店长的手。

　　“别跟着我！”

　　她的声音颤抖，犹如困斗中的野兽。

　　“我送你回去！”

　　店长的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他目光悠悠望着陈加，与刚才的野蛮态度判如两人，仿佛那是另外一个人。

　　陈加扯着嘴角微笑，三年前的教训她刻骨铭心，这世界上没有始终不变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任何人都一样，更何况是两个不怎么熟悉的同事呢。

　　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递到店长面前，“昨天的电影票。”

　　陈加的声音很冷，铁了心要还了这个人情。

　　店长一愣，“陈加，你把我当什么了？”

　　“同事间要算清楚。”

　　陈加只顾自己说，丝毫不管这么冰冷的话说出来会多伤人。

　　“你真是这么想的，陈加，你确定你欠的你算得清楚吗？”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陈加突然拔高了音量，看在店长眼里更像是欲盖弥彰。

　　店长一步上前，又是一把扯住陈加的手腕。就算店长再过年轻稚嫩，但他还是一个男人。

　　两个人的力量太过悬殊，陈加很快处于下风。

　　她略带防备，怔怔盯着店长，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慢慢掠过。

　　宁泽！

　　不知怎地，她脑海里突然窜出这个名字！

　　她定睛仔细望着眼前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男人，和宁泽相似的眉宇，透出熟悉的举止，让她沉寂的心突然一沉。

　　怎么可能，明明……

　　陈加苦笑着摇头，“不可能，怎么会！”

　　她突然张大眼睛，喃喃地问：“宁泽？”

　　宁涛摇了摇头，心里莫名地闪过一阵苦涩。

　　其实，早就给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毕竟他不是那个人。

　　宁涛看着陈加，“难道你只记得宁泽吗？”

　　陈加一愣：“你是他什么人！”

　　宁涛不再说话，只站着那，直直地望着陈加。

　　孤独，单薄的她，确实让他无法下手。

　　陈加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那些恶毒的话，惊恐的画面，逐渐一一清晰又刻骨地朝她侵袭过来。

　　“你想怎么样？”

　　陈加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三年时间，她仍然无法做到冷静。

　　宁涛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干净利索，乍一看去，仿佛是她不怀好意，“陈加，事实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

　　想象。

　　陈加听闻，捏紧了拳头。她努力克制着，特别害怕自己失手拳头会想宁涛挥过去。

　　夜晚的风冰冷刺骨，侵入陈加单薄的身子里，她觉得冷，双手环在胸前，用这样的方法来汲取一点温度。

　　宁涛仰着头，昏黄的路灯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顺手脱下外套，闷不吭声地盖在陈加身上。

　　陈加往旁边躲，惹出他一计白眼。

　　“陈加，你属狗的吗！”

　　……

　　陈加没有说话，拂掉宁涛的外套，还给了他。她的手心里还留着外套的余温，仔细望过去，她看到了和宁泽相似的面庞，那轮廓一点一点的清晰，在她的眼底拼凑，重叠。

　　忽而，她又颓然地低了头。

　　果然，这世上并没有无缘无故地靠近。最简单，最纯粹的遇见，往往藏着最深的预谋。

　　日子平淡无奇，陈加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多挣一点钱，能在A市里生活下去。

　　接到岚庭酒店的电话，陈加很是诧异。

　　难道那个余经理没有看过她的简历吗？

　　坐过牢的，还能应聘上？

　　心里的雪球越滚越大，陈加咬着唇，还是踏进了岚庭酒店。
　　余远在等陈加。

　　推开办公室的门，陈加已经感受到了恐慌，浑身无力的感觉似乎说明了一切。

　　“来了。”

　　余远听到推门的声音，视线从电脑上移开，落在陈加白皙的脸上。

　　陈加紧张点点头，“余先生，请问我是被录用了吗？”

　　余远随意地坐在松软沙发上，慵懒倚靠后背，右手修长，骨节分明，在花木桌上轻轻敲着，眉宇微微皱起一座小小的山丘，看几眼对面一脸拘束的陈加，眉宇又渐渐舒展成一马平川。

　　来回几次，睿智考究的视线里携夹着一丝丝疑惑。

　　“陈加，你认识周时语吗？”

　　余远捡起摊开在桌子上的资料，漫不经心地问陈加。

　　陈加咯噔一下，心里多少有点底了。

　　她紧张地捏了捏衣服的衣角，咬着唇，望着余远。

　　余远看她这副模样，不经意耸了耸肩，“或者应该这样说，”余远说着，换了一个更加慵懒的姿势，整个人算是半瘫在沙发上，瞬间连眼神都变得迷离。

　　“周时语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目光怔怔，言辞直接。

　　冰冷的话传到陈加耳里，她只察觉心里一凉。

　　她仿佛跌落在冰冷的湖水里，浑身冷透，站在岸边的人没有冲她伸手，反而一个劲问她，为什么会跌落进湖水里？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理由？

　　毫无征兆地，她的双眼憋得通红，平静悠远的目光落在余远俊朗的脸上。

　　“你怎么不问问，到底是谁的问题呢？”

　　说完，陈加浑身都在发抖，血液往脑门上涌，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她才克制住自己。

　　余远冷哼一声，脑海里瞬间闪过周时语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模样。柔弱，无力，没有生机，靠着呼吸机度日，有没有苏醒的可能，连医生都不敢妄下定论。而罪魁祸首在他的面前，顶着一副无辜的模样，这让余远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加，你没有心吗？小语变成植物人难道你一点也不愧疚吗？”

　　陈加敛了心绪，看向对面的余远。她的目光冰冷平静，丝毫不受余远言语的影响。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而余远眼神凶狠，恨不得将身影单薄的陈加烧出一个窟窿来。

　　陈加并不怕，她能冷静地应付，“对周时语我一辈子都不会愧疚。”

　　“你——”

　　不等余远说完，陈加转身推开门，步伐平稳地走出了办公室。
　　她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整个人孤傲冷冽，离开的背影冷静决绝，像她三年前的决定一样。

　　坚定如石。

　　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显示的数字越来越近，陈加也彻底放弃了在岚庭酒店兼职的念头。在A市有很多生存下去的机会，唯独和周时语有关的，任何一个机会都不可能留给她。

　　周时语到底还是发了狂呀。

　　陈加叹息，有点无力地想。

　　叮的一声，陈加飘散的理智回笼。

　　头顶似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灼灼地落在陈加的身上。陈加抬头，无辜地迎上了周时衍冷淡的目光。

　　两人对立而站，周时衍站在电梯里，陈加立在电梯口，短短几步的距离，两个人都没有移动，那扇电梯门正在一点一点的闭合。就那么望着，陈加想着等下一趟电梯。

　　电梯门快要闭合时，周时衍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一把将陈加拽进了电梯。

　　哐当一声，陈加整个人被逼到了电梯角。周时衍倚在她的面前，心脏在砰砰地狂跳。他的眼睛里带着湿意，炯炯地盯着陈加。

　　“小语出事前对你说了什么！”

　　两人靠得很近，陈加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气。他身材欣长，大半个身子拢在她的面前。若不是他的自制力强，说不定她真的会死在这电梯里。

　　气息依旧灼热地在陈加的耳边萦绕，与周时衍的怒气不同，她反而平静。

　　耳畔又是周时语尖锐的声音：“陈加，我不好过，你也休想！”

　　的确不好过。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赢了，周时语可以不要命，但是她不行，她得活着，还必须好好的活着！

　　不怀好意地周时衍笑了笑，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我不告诉你
　　！”

　　气息暧昧迷离，在周时衍看不到的地方，陈加目光黯淡，豁出了全身的力气。

　　推了陈加一把，周时衍自己往后推了一步。他闭了闭眼，气得浑身发抖，“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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