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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梦
通常情况下,被鬼压床了的时候,我会先镇定一下,然后从手指开始慢慢的活动。一旦可以微微挪动手指了,接下来再试着弯曲手指,之后是移动手臂。
总之就是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来,最后总能起得了身。
嗯。
我齐云青亲身经验总结,必属精品!
我觉得,就算说不了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九的准确度也还是有的。
可这次大概就中了那百分之一的概率——试了老半天也死活动不了手指分毫。
我吊着好半天的一口气送了开来,满头大汗,
不行了不行了,累死人。
我思维发散了一下,觉得女人生孩子用力估计就是这样的。
而生成我此刻这样,八成就是难产了。
呵呵。累死个人。
还不如就这么继续被压着睡呢……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换个角度说,人的忍耐都是无穷无尽的。
按照前者的说法,那么忍耐的主体就是我试图挣扎出鬼压床的行为;按照后者的说法,那么忍耐的主体就直接变成了被鬼压床。
可见,事物都是具有两面性的,所有矛盾对立的主体都是辩证统一的。
由此,我继而想到了矛盾的对立双方是可以互相转化的,换言之,也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么一想,说不定被鬼压床睡觉也有它的好处呢。
那,压就压吧,反正也不会怀孕。
我苦中作乐的这么一想,闭上了眼睛,世界再度陷入黑暗,我准备接着睡。
可是没过几秒,我便觉得有人在压着我的脖子。
什么鬼!压着身子也就算了,现在连脖子都压!
呼吸一点点变得困难。我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压着我的脖子,分明是有人在掐着我的脖子,狠狠的收拢它的手。
短短几秒钟,我便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已经不能不能呼吸。
我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似乎重达千金。
不行…不…呼吸…不…不上来…了…
我艰难的残喘着,胸腔剧烈的疼痛也顾不上了,被使劲的掐着脖子却动弹不得,直到嗓子干的冒火,咳嗽了出来。
只是这一声咳,我终于能动了!
我连忙双手扒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企图让它松开些,可是却如蚍蜉撼树,不能使其动摇分毫。
我感觉自己的脸上一定是青筋暴起,大概眼皮上的血管都根根清晰。
我的眼睁开了些许,视线由于充血而有点模糊,但眼前确实是什么都没有的,只是脖子上掐着的那双手还在用力。
我侧眼看向床头柜上亮着的台灯,寄希望于那最后的光明能让这未知的力量退缩。
这大概是人的本能。
那怕身处黑暗,那怕心底知道没什么用,视线也会本能的追随光明。
然后我就看到,那刺眼的台灯陡然暗了些,又暗了些,再暗了些…
屋子也随着台灯的渐暗变得昏暗起来,直到那灯光变得极其微弱。
此刻我才又拾起了恐惧。
看着那一点点暗下去的光亮,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希望被一点点掐灭,也仿佛是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十秒间。
灯灭了。
房间一片黑暗。
我不行了,呼吸不上来。
我只觉得胸腔痛的无以复加,意识也随着周身的黑暗陷入了一片混沌。
……
我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在睡梦中死去。
说实话,要是我是睡死的,不管别人如何想,我自己反正是不会意外的。
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我简略的回想了一下过往的种种梦魇,做了个粗略的归纳总结:
鬼压床,压上身,压下身,压胳膊,压脖子;
身坠深渊,坠悬崖,坠黑洞,坠飞机,坠大楼;
被人追杀,被巫师,被□□,被警察,被武士,被我也不知道是谁和为啥;
被投放任务,被政府,被无政府组织,被神奇的慈善机构,被人民群众组织,被我也不知道是谁和干吗。
嗯。
这样想想,我能四肢健全的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所以,我其实很小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能不死就别死,但实在没办法的话,也就那样了,怪不得谁。
可是此时亲身经历,面对命运我发现自己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我承认,心底还是害怕了。
我感觉手脚冰凉,意识脱离了身体,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飞到了房间上空。
我低下头,俯视着床上的自己,
嘴巴微张着,面色平静,只是没有半点呼吸带来的起伏。
我……
死了?
飘在半空中,我的意识有些涣散,一时间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哪,要干什么,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身子很轻,脑子很混沌,我只看到脚下的场景越来越小,我看到的越来越多。
原来是自己在不受控制的往上飘,一直到能俯瞰整个地域,所有的楼房街道逗渺小的看不清,一直往上飘过云层,看不到了脚下的城市。
我突然停下了,因为我忽然想到了一件想做的事,
前两天读到庞贝古城,整个城市都被火山灰覆盖,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
好想看。
这个想法产生的一瞬间,我只觉得周身所在的云层骤变,像是天地初开,时间伊始的风起云涌,而我的身子已经开始往下坠了。
穿过云层,我看着那座城市随着我的下落由一个黑点逐渐扩大成了那座公元前八世纪建造的古城。
庞贝古城。
我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看着原始的交通,看着太阳神庙的建成,斗兽场的一次次翻修扩张,巫师堂的门前人流熙攘,恢弘的大剧院落地,看着无数的日落星移只在转瞬。
我就这样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将近一个世纪的流转。
城市的每一处我都看得见。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盖因从实质而言我确实并不存在。
但我看的见。
一切我都看得见。一切的一切。
每一处细节,只要我想,千百里之外,一念间,就在眼前。
我看见大地微微颤动,发源于远处的火山,无数处干裂,巨大的缝隙陡然增多,其间喷出炙热的蒸汽,周遭空气都跟着扭曲。
我想看看火山口。
只一念间,火山口便在眼前。
山口直径至少一公里以上,里面翻涌着滚烫的岩浆,炙红的发黄,耀眼的金黄。
我下到了火山口中,仔仔细细的看了岩浆在火山口亟待喷发的流向特点。
但脑子还是不大好使,好似看出了什么,但转眼就忘了,只留下满心的赞叹。
这里的温度高达三千摄氏度之上,然而我全然不觉,看够了才出来。
此时的震荡越来越大,人们开始四处逃散。
可惜终究太晚。
当维苏威神山张开火口,血红的岩浆冲天而出时,火山周围方圆几百里顿时成了一片火海。火山喷出的黑色烟云毒气,灼热的火山灰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眼前这幕实在壮观,我永世不忘。
只瞬息之间,火山喷出的灼热岩浆便遮天蔽日,四处飞溅。
随着巨大的爆裂声,熔岩以大约两倍声速的速度向大气层喷射。
浓浓的黑烟夹杂着滚烫的火山灰,火山灰之浓犹如实体,
其厚高达数十公里,铺天盖地的降落到这座城市,笼罩着其上空。
令人窒息的硫磺在空气中弥漫,而在成团的火山灰呼啸而过的瞬间,四散的人们都变成了一座座活生生的雕像。火山灰包裹的雕像,记录了他们生命最后一刻的样貌。
耳边似有金铁交鸣的声音,内心似有千万架战鼓擂响。
纵是此刻我已没有实体,都觉得可怕,震撼的可怕。
诸神的黄昏也不过如此吧。
当最后一粒尘埃都落下,厚达十几米的火山灰已经覆盖了整座城池。
我细细地看了会儿期间的几座‘雕像’,然后静静的俯瞰了会儿这座曾经繁华的古城,又平静的呆了会儿。
这一会儿,便是数个日月轮转。
终于是,松开了一口气。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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